nancy便衝下人微微一笑,“我換件衣服馬上就去,先把貴客請進來。”


    來得正是時候。


    昨晚的事,雖然在江臨心裏也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疤,但他更怕惹她不快,此時此刻無論段子矜說什麽,他都願意無條件滿足她。


    可是去見nancy的事,還真沒那麽容易從他嘴裏討到一句準許。


    男人始終問她要見nancy做什麽,段子矜隻道,她想和nancy好好談談。


    “有什麽可談的?”男人問她,嘴角淡淡嘲諷的笑意,黑眸明銳得像是已經發現了她的言不由衷。


    段子矜閉了下眼睛,“江臨,不是我詆毀她,如果我告訴你,nancy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麽好、那麽善良,你信不信?”


    男人的表情沒有什麽變化,聲音也是百川歸海般的寧靖。


    “我知道。”他說,“我知道。”


    段子矜這才感覺到了一絲震驚,空濛的瞳孔裏慢慢滲透出一絲不自然的光亮,“你知道?”


    “悠悠,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好人和壞人兩種,更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用好壞來定義。”男人的手掌落在她的脊背上,像是某種安撫,“比如唐季遲,你覺得他是個好人嗎?”


    段子矜怔然望著他,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江臨如此平和淡然地提到這個名字。


    以往每次和這個名字有關的事,他都像吃了幾斤zha藥,不知什麽時候就要爆掉。


    她望著羽絨被上精細的繡線,每一根都像是縫進了她心裏,越勒越緊,“他……是吧。”


    其實她不想這樣說,她怕若是她說唐季遲的好話,會讓麵前這個男人不高興。


    但“不是”二字就這樣卡在她的喉嚨裏,拷問著她的良知。捫心自問,她沒見過比唐季遲和江臨更加淵渟嶽峙的正人君子了。


    甚至唐季遲比江臨還要尊重她一些。


    男人的臉色始終如一,不過在她猶豫了片刻,最終說了“是”的時候,沉黑如玉的眸子仿佛浸在了冰冷的泉水裏,通透明潤中帶著一股往人心裏鑽的寒涼。


    不過他倒是沒就她的態度挑什麽毛病,隻道:“你為什麽覺得他是好人?”


    “他沒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段子矜道。


    “這就是我們對外事外物的判斷標準。”男人好似早已料到她會這樣說,他從容接過話來,“你應當明白,商場裏存在著太多勾心鬥角、爾虞我詐,而他唐季遲既然站在食物鏈的頂端,就不可能隻是個食草動物。那些被他攻擊過的,甚至成為他成功的墊腳石的人,難道也該覺得他是好人嗎?”


    段子矜的頭有些疼,男人給她講的道理,她作為成年人自然是明白的。


    可是她現在不想聽這些,她隻有對昨晚的一切的滿腔怨懟和憤懣,她隻有想要到leopold家讓那個女人馬上和江臨退婚的衝動。


    “你到底想說什麽?”


    男人的眸光一凝,溫聲道:“我想說的是,nancy和唐季遲一樣,她就算對全世界不好、不善良,卻沒做過一件對不起我的事。”


    況且,她還救了他的命。


    “我對nancy的態度取決於,她是我從小認識的妹妹,我們之間有十七年的兄妹感情。她亦在我最困難的時刻幫助了我。無論是講情還是講理,這都不是她做了一兩件與我無關的壞事,我就有理由和她斷絕來往的關係。”


    段子矜聽懂了他的話,心裏微微一刺,她最介意的就是與他感情上的走失。


    nancy參與了他的生命,無論是他優秀而快樂的童年,還是他經曆過大風大浪後的如今,她參與的比她多很多。


    “那如果她做的壞事,是針對我的呢?”段子矜問。


    男人摸了摸她的頭發,“那就不是與我無關了。”


    事實上,他昨晚對nancy說的話已經表明了立場。


    眼前這個女人,除了他,誰動一下都不行,十七年的感情也不行。


    段子矜心裏總算感覺到了一絲溫暖,她說:“所以我想和她談談,這件事如果能夠和平解決……”


    男人輕抬了下眉梢,亦動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略顯蒼白的菱唇上輕輕吻了吻,嗓音低啞,“不是說她又壞又不善良嗎?你哪來的膽子去和她談話,嗯?”


    段子矜沉默片刻,打掉了他的手,“你就說讓還是不讓。”


    “我和你一起去。”


    “你去幹什麽?”段子矜顰眉。


    男人還是巋然不動的表情,到最後都永遠隻有一句話,“要麽我陪你去,要麽你也別去。”


    “如果我偷偷跑出去呢?”


    “你可以試試。”男人淡淡道,“這裏是江家的莊園,除了我,誰有還能帶你出去?”


    唐季遲能。


    兩個小時後,書房裏,江姍和書桌後的男人同時抬頭望著推門而入的江南,神色是如出一轍的冷峻和不悅,“什麽事?”


    江南喘了口氣,才道:“嫂子,嫂子……”


    男人“謔”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眼前在刹那間漆黑了一秒,他忙用力按住了書桌,才穩住身形,開口時聲音冷得下霜,“她怎麽了?”


    “嫂子不見了!”


    段子矜下車的時候,唐季遲亦是讓司機將他從車裏推了下來,沒走兩步,卻被女人攔住,“謝謝你送我過來。”


    “你就真的隻是讓我送你過來?”


    段子矜點頭,蒼白的臉上,表情倒是異常冷靜,全然看不出她昨晚遭遇了多麽可怕的事。


    她向來都告訴自己——那些整不死你的,隻會讓你變得更堅強。


    “我和你一起進去吧。”唐季遲仍不放心。


    段子矜微微笑了笑,“如果需要有人陪我進去,我就不會避著他出來了。”


    唐季遲想了想,便也明白了個中緣由。倘若她需要有人陪,那個人該是江臨,而不是他。


    這個認知讓他心裏略有些不快,表麵卻是雲淡風輕得看不出波瀾,“那你自己小心些。”


    待段子矜走後,輪椅上的男人目光漸漸沉冷,他吩咐司機道:“記得通知leopold家,人是我帶來的。”


    司機點頭應道:“是,少爺。”


    他這麽做,無非也就是為段小姐撐個腰。


    人是他帶來的,那麽無論裏麵那位伯爵小姐想對段子矜做什麽,都要看在town家的麵子上,把她毫發無損地送出來。


    段子矜以為nancy會在花園或是客廳這樣的地方接待她,沒想到傭人一路沿著花園後的甬路把她引入了一個被薔薇的樹牆圍繞的、雜草叢生的院子。


    拱形門上掛著刻有古老的文字的木牌,上書六個字母,a


    wyn。


    仙女之地,被賜福的樂土嗎?


    她的目光掃過眼前連空氣中都隱隱透著陰森寒冷的院落,怎麽也無法把這番景象和a


    wyn聯係到一起。


    走過曲折的小徑,一座不大不小的高頂建築吸引了她的視線,像是一座被詛咒的教堂,神秘而幽深,穹頂上方一個巨大的十字架上,是耶穌受難的雕像。


    “你來了。”女人含笑的聲音靜靜從不遠處傳來。


    段子矜收迴視線,看過去,正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人站在教堂的門口,她眸光一凜,“聽你的意思……好像早就料到我會來。”


    溫溫軟軟的笑意漾開在nancy的眼角眉梢,她卻不接她的話,隻道:“本來是想換一件衣服,出去接待客人,但是想了想,這裏應該更適合我們接下來的談話,子衿小姐不會嫌我招待不周吧?”


    “不會。”段子矜話裏有話道,“你招待我的已經夠多了。”


    nancy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麵色僵了兩秒,笑意卻漸漸變得更加深邃。


    “也對,畢竟我們神交已久,不拿出些東西款待貴客怎麽可以?”


    神交已久。


    段子矜瞬間被某種念頭穿心而過——


    她的眼瞳先是放大,而後又猛地一縮,整張輪廓精致的臉在安溫園詭秘的氣氛中,顯得無端慘白。


    nancy仍是不動聲色地笑,半晌,她右腳後撤,雙手捏住了裙擺,深深蹲了下去,這是最崇高而優雅的初見禮,可以最大限度地表達對麵前的人的敬意和禮貌。她的聲音悅耳動聽,說出來的話,卻猶如利劍般鋒利。


    “久仰大名了……段悠小姐。”


    聽她這樣稱唿她,段子矜反倒慢慢冷靜下來。


    從得知nancy就是黎南希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沒日沒夜地提心吊膽著,生怕自己的身份被識破。


    卻沒想到,當真被識破的這一刻,卻有種莫名卸下重負的解脫感。


    “冒昧造訪,希望沒有打擾你。”段子矜學著她平時端莊優雅的笑容,亦是波瀾不興地說了句場麵話。


    “進來吧。”nancy笑道,“你來得正是時候。今天就算你不來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段子矜眸色一凜,沒有猶豫,大步跨了進去。


    教堂內部的穹頂極高,抬頭可見有刺眼的光芒從玫瑰窗裏濾進來,穿過色彩奇異的玻璃後,變成了詭譎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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