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ancy的視線始終在他的臉上,他說這話時,麵色凝然沉鑄,連眉心都不曾動上一分。


    她的眼眸裏有什麽慢慢結了冰,旋即,冰麵又慢慢裂開縫隙。


    收迴?他以為她給他的是什麽,隨隨便便就可以收迴?


    男人雙手插進褲兜裏,餘光不經意掃過酒店的某扇玻璃窗。


    就在那一瞬間,一隻玻璃杯子不知從屋裏哪個方向被扔過來,狠狠砸在窗上。


    男人的眉眼陡然一厲。


    nancy還沒來得及開口,隻見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便疾步向酒店裏走去,速度快得她連跑都跟不上。


    他路過的地方,空氣裏殘留著某種冷漠到極致的陰寒氣息,那背影更是透出一股莫名的肅殺和凝重。


    出什麽事了?nancy不明所以地跟在他身後。


    屋裏,段子矜一腳踢出去的杯子在玻璃窗上砸出一道蜘蛛網般的裂紋。


    威廉一怒,伸手便撕開她的上衣,脖子下方縫了針的傷口被他粗暴的動作扯得裂開,沁出了血色,染透了白紗布。


    “你可真能鬧騰!現在還鬧嗎,嗯?”仿佛怕她不夠受罪,他的手死死按住了她的傷口。


    段子矜痛得想要死去,額頭上冷汗涔涔地往外冒。


    威廉的鷹眸仔細打量著她的身體,手下的觸感絕對不比他之前的任何一個女人差,反而還要更加迷人,他隻是摸了幾下,想象著後邊的事,腰眼就跟著一陣發麻。


    可是這種愉快,卻在看到她皮膚上隱隱的青紫凍瘡時,盡數化作了鄙夷。


    “傻女人,你說你瘦得隻剩骨頭,一點都不性感,身上還這麽惡心,也就隻有臉蛋尚算漂亮……le


    ard到底看上你什麽呢?”


    段子矜早已絕望了,她強忍著近乎崩潰的神經,褐色的眸子微微發紅,“你這個瘋子,你滾……滾開!”


    江臨,江臨你在哪?


    你在和你的未婚妻卿卿我我嗎?


    饒是段子矜竭力說服自己相信江臨,卻還是忍不住被眼前的男人羞辱到心生恨意。


    她嗓子喊到了嘶啞,和她渾身的每個細胞一樣緊繃著,疼痛著,威廉卻在她的叫喊和謾罵中愈發得意放肆起來。


    他的觸碰讓段子矜分分鍾想抄起什麽東西砸在他頭上。她從來沒有過這樣清晰濃烈的恨意,她恨威廉,恨nancy,甚至有些恨江臨。


    為什麽,為什麽他不在!如果他和nancy之間真的清白無染,威廉何必要這樣淩辱她?


    門外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屋裏的人被驚得停下了動作。


    威廉身體一僵,朝著門廳的方向看過去,隻見酒店那道宮廷式的雕花木門已經被踹得變了形,甚至有木屑在簌簌往下落。


    外麵的人還在不停地踹門,沉怒到令人膽寒的嗓音像驚雷般炸響,“開門!”


    nancy追上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她大驚失色,連忙過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男人,“你不要命了嗎?”


    他現在的身體哪裏還經受得住這樣強烈的衝擊?


    男人卻沒有理她,目光裏透著摧枯拉朽的鋒利與陰鶩,仿佛透過那扇門直直射在了屋裏的人身上。


    見慣了大風大浪的nancy也不禁被他嚇得愣了兩秒,她迴過神來,語氣有些不平穩地提醒道:“你不是有鑰匙嗎?”


    男人的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門被反鎖了。”


    鎖門的絕對不可能是悠悠,而且剛才砸在玻璃上的杯子……


    有人在裏麵!


    這個認知讓江臨最後的理智也被恐懼和怒火碾碎了。


    房間的隔音效果很好,他卻聽到了悠悠的叫喊聲。


    剛才那一腳踹得很重,他自己亦是受到了不小的反衝,眼前一片昏花,江臨卻扶著牆,走到放置滅火器的地方,一拳打碎了玻璃,將裏麵的斧子取了出來。


    門鎖最終被鑿開,眼前的一幕,卻讓江臨沉黑的眼眸一瞬間被猩紅所取代。


    nancy亦是捂著嘴,望著沙發上的人,“威廉,你……”


    話還沒說完,威廉便已經被前一秒還站在她身邊的男人揪起來,狠狠砸在了地上,臉幾乎被地上的碎玻璃碴子插穿,慘烈的嚎聲響徹整座酒店。


    在威廉被拎開的刹那,他身下的女人也全然暴露在眾人的視野裏。


    就連nancy看到她時,也下意識地顰了下眉頭。


    那女人……


    狼狽,卻絕不僅僅是狼狽。


    應該說是,淒慘。


    她的衣服早已被撕成了碎布,有掛在身上的,也有和酒瓶、酒杯一起落在地上的。皮膚上的液體泛著隱約的紅光,讓人馬上聯想到那瓶空了的紅酒。她的形容慘淡,脖子下方的傷口不停地滲出血液,唯獨那張削瘦的能看出骨骼的臉,卻白得沒有一丁點血色。


    nancy還沒仔細看,她的身體卻已經被男人用自己的上衣裹了起來。


    男人是從威廉的身體上踩過去、疾步走到女人身邊的。


    那一腳看似沒有用力,威廉的腿部卻響起了骨頭碎裂的聲音,緊接著,是他淒厲的哀嚎。


    nancy被他尖銳的聲音刺得皺了皺眉,碧藍色的雙眸涼涼地望著地上的男人,還有逐漸從他褲子裏流出來的血跡。


    她翹起唇角。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段子矜在朦朧的視線裏,看到了一張放大的俊容。


    他的眼眸裏不再是無波無瀾的沉穩,倒像是在暴風雨中的海麵,雷電交加,如瑟如晦,濃黑俊長的眉毛亦像兩把淬了寒芒的利劍,眉心躍出的青筋異常明顯。男人渾身的肌肉繃得像鋼鐵一樣硬,僨張的筋脈條條清晰的在他的肌肉上蜿蜒。


    段子矜咬住唇,忍了半天的眼淚終於在男人麵前掉了出來,整個人開始劇烈的顫抖。


    江臨胸膛一震,把她抱緊在懷裏,“悠悠,別怕,我在這裏!”


    她還是在顫抖,江臨知道,這樣的噩夢,她曾經經曆過一次。


    所以第二次隻會更加疼痛。


    他拉開她的臉,壓抑著滿腔亟待爆發的怒火,吻著她的眼角的水光,“對不起,對不起,我來晚了。”


    望著她空洞的眼神,江臨覺得他的整顆心也像被誰掏空了。


    “悠悠!看著我,是我!”他將她摟得更緊,似乎要把她嵌進胸前那顆空了的心髒裏,嗓音沙啞得有些哽咽,“跟我說句話,跟我說句話,求你……悠悠……”


    門外的nancy眸光陡然一深。


    他剛才叫她——悠悠?


    樓道裏越來越多的人聞聲趕過來,先是酒店的服務員,後是醫護人員和江家人。所有人的腳步都止在門口,望著屋裏令人震驚的場景,不敢冒進一步,因為整間屋子裏都充斥著刑場般肅殺的低氣壓。


    誰都看得出來,那個男人在強烈地隱忍,卻還是有鋪天蓋地的寒意和怒意從他的身體裏往外湧。


    “江南,江姍!”他沉聲喝道。


    門外那對姐弟對視一眼,硬著頭皮進了房門,“堂哥。”


    男人擁著懷裏的女人,女人淩亂卷曲的長發垂在側臉,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


    “叫兩個女醫生進來,其他人都給我攔在外麵!”


    姐弟二人的表情驟然一凝。


    江南蹙了眉,打了個手勢,叫來兩名醫生。


    男人把女人從一片狼藉的沙發上抱起來,放在床上,醫生趕緊繞了過去,取下背著的醫藥箱,開始給女人處理傷口。


    江南剛要轉頭出去,江姍卻一把拉住他,盯著那個氣場可怖男人,“le


    ,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江臨閉了下眼,斂去黑眸裏的猩紅如血,再冷冷瞥向地上那個滿臉血跡、被他一腳踩到骨折的男人。


    他從來沒有這麽確定過,他想要那個男人死。


    “你冷靜一點!”江姍見他站起身,忙攔在他麵前,“你今天要是動了他,willebrand家的立場會變得很難堪,你知不知道?”


    又是這句。


    江臨的黑眸眯起狹長的弧線,很多深不可測的冷芒藏在眼底。


    這句話仿佛踩在了他的命門上,讓他的怒火霎時間突破了臨界點,又霎時間寂靜了下來。


    八年前,八年前那個男人就是用這句話把他鎖在了車裏。


    他的口氣沉篤,冷漠,其中夾雜的種種情緒,像是被雨夜狂風卷起的枯枝落葉,全部吹在了江姍的臉上。


    “我隻說一遍,讓開。”


    江姍不禁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


    他現在的表情……其實根本稱不上表情。


    和尋常一樣,麵無表情,卻讓她沒由來地感到心悸。


    比在玫園那個傍晚還要可怕的心悸,因為男人那雙沉暗而幽深的眼睛裏透出的視線,就分毫不差地落在她的臉上。


    那時,整個玫園的人都被他嚇得心驚膽戰。而此時,卻隻有她一個人,近距離地與他對視。


    那雙眼睛裏,明明淡得看不出什麽內容,江姍卻無端感覺到了一股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狠勁來。


    但她沒有讓開。


    從小到大,父親都教育她,一切以家族為重,這是她的最高準則。


    絕無可能為了來自任何人的壓力而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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