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我看著綠水悠悠時,一雙馬蹄在我麵前停下,嚇了我一跳,倒退了好幾步才站穩,抬頭卻看見馬上端坐的不是江大哥是誰?此刻的他一手拉著韁繩,一手伸向我,“嚇壞了?閃電不會傷人的,上來吧?”神色裏帶著幾分揶揄。

    “誰嚇壞了?”我瞪了他一眼,覺得剛才倒退幾步真是丟人,輸人不輸陣,我就不上去,哼,還逼著自己壯起膽子向那匹白色的看起來很高大的馬走去,以示自己沒有被嚇到。誰知道那匹馬突然揚起雙蹄,鼻孔噴氣,長嘶一聲,嚇得我不知所措,隻能驚恐地看著它,心想完了,它不會想要踩死我吧,這時,一條有力的胳膊把我撈了起來,我雙腳騰空,隻得閉著眼尖聲大叫,“啊——”

    “沒被嚇壞?嗯?”但聽得一聲低低的揶揄在耳邊響起,甚至還有溫熱的鼻息噴在臉上,我臉一熱,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坐在馬上,剛想說這樣不太好吧,隻聽一聲“駕!”,閃電已經揚蹄奔出。

    兩旁的景物急速後退,漸漸的人越來越少,樹越來越多,山越來越高,不知過了多少時辰,馬蹄聲終於緩了下來,身後的江大哥抱著我翻身下馬。雖然以前哥哥們也會帶我出去騎馬,抱我下馬,可能真的因為江大哥終歸不是我哥哥的緣故,多少有點不自在。但是這點不自在馬上被驚訝和歡喜所取代了。

    眼前是一片花海,粉的、藍的、紫的、白的、黃的……各色見過的沒見過的花朵在和煦的微風中欣喜地伸展著,搖曳著。尤其是大片大片的綠葉中那星星點點的冰藍的小花,就像夜空中星星一樣,美得讓人沉醉。我想我一定是到了仙境,不然,在這嚴寒的冬天,怎會有這樣無邊的春色?若憶園坐落在群山中,也算得四季如春了,可是在冬天也鮮有花開,更別說這麽大的一片花海了。

    我的腦子還沒有反應,雙腳已經有了自己的意思,朝花海奔去,每一朵花都那麽嬌豔美麗,我忍不住地低頭輕嗅,開口歡唿。

    “喜歡嗎?”輕輕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喜歡!好美啊,怎麽會有這樣的地方?我們是到了仙境了嗎?”我轉身,無限欣喜地向江大哥展示我的驚喜和陶醉。

    “喜歡就好。”說著,江大哥從身後拿出一個花環,竟然是我最喜歡的那些冰藍色的小花編就。

    “好漂亮的花環啊,江大哥,你還會編花環啊。”

    “送給你了。”江大哥把花環輕輕地戴在我頭上,細心整理。好一會兒,他終於整理好,後退兩步,仔細地打量後露出滿意的笑容,“好了,跟我來。”

    我被江大哥拉著在花叢中穿梭,一陣陣的花香被風兒調皮的送到我們的鼻端,甚至還有一雙雙粉蝶在附近蹁足遷,我心中的歡喜就像花香一樣蔓延膨脹,眼裏心裏都是這無邊的美麗。

    我們在一片碧綠的湖水麵前停了下來,湖水溫柔地蕩漾,裏麵倒映著湖邊的花草和附近環繞的群山。我蹲下身子,伸手想要去觸摸那如玉的湖水,觸手之處,竟然一片溫熱。我驚疑的迴頭看著江大哥,他自在地在我身邊坐下,“我在一次打獵中跟大家走散,不意發現了這個地方。這是溫泉,所以湖水四季都是溫暖的,在加上周圍泉山環繞,濕熱的水氣便在山中氤氳,是以這裏四季如春,花開不敗。”

    原來如此。

    “如夢,何如夢……如夢,你的名字還真是妙呢,人生何如夢啊。”我在湖中的倒影裏看見江大哥手裏把玩著一朵粉色的長莖小花,歪頭看著我,似對我的名字很感興趣。

    我也找了一塊兒地坐下,看著他,“我不姓何,所以我不叫何如夢。”

    “你不是何姑娘的妹妹嗎?”江大哥停下搖晃手中那朵可憐的小花,驚詫地看著我。

    “我們都是娘收養的,聽說三姐被娘帶迴若憶園的時候已經五歲了,她說她姓何。我被二哥撿迴去的時候才兩歲,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所以我跟著娘姓夏。不過我們的名字都是娘取的,所以你看大姐叫如意,二姐叫如是,三姐叫如初,我叫如夢。我們都有一個如字。”說起我的家人來,頭頭是道。

    “對不起,提起你的傷心事了。”我看見江大哥的眼裏滿是自責和疼惜。江大哥肯定是聽到我說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才以為自己說錯話了。可是我從來都沒有介意過沒有父母,看江大哥這樣自責,心裏過意不去,於是向他解釋道:“不會啊,娘和哥哥姐姐們都很疼我,我一直都生活得很幸福,我想就算是親生爹娘,他們能給我的幸福也不會比這更多了,所以江大哥你不要自責。”

    江大哥的目光在我的臉上停留了好一會兒,大概是在看我是不是說著違心的話。片刻之後終於確定我說的都是真的,才又展露笑容,“以後你還有我疼愛。”

    我已經漸漸地熟悉和習慣了江大哥的存在,也很是開心又有一個疼愛我的人了,這樣我就又多了一個哥哥了,隻是心裏還是不經意的閃過一絲歎息,“如果二哥不要把我當做妹妹疼愛就好了,那樣我就真的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我跟江大哥跟親密的朋友一樣交談,講小時候的趣事,講外麵的世界,輕鬆自在,不知不覺,碧綠的湖水開始染上了瑰麗的色彩,抬頭一看,太陽已經落在山端,周遭是瑰麗的晚霞,時辰不早了。時辰不早了!我答應三姐很快就會迴去的,一開心就忘了時間,三姐一定著急了!於是匆匆起身,“江大哥,我們迴去吧,我三姐會著急的,你看天都快黑了。”

    江大哥也站起身來,“好,我們這就迴去,不要著急。”

    我是不著急,可是三姐會著急!

    等到我們迴到顧影苑時,太陽已經隱去了它的最後一抹餘輝,門口幾個人影不停地往街口張望。

    江大哥把我抱下馬,三姐早衝了過來,一把拉過我,狠狠地瞪著江大哥,聲音卻是極度地克製,“真是多謝江公子把舍妹送迴了!”,說完就拉著我往裏麵走去,我忙迴頭向江大哥告辭,但見他微微一笑,翻身上馬,消失在夜色中。

    三姐對我的晚歸非常生氣,“七妹,不是跟你說不要跟陌生人亂走的嗎?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三姐~~”我拉著三姐的袖子一連諂媚地討好,“三姐,我錯了嘛,以後再也不敢了,而且江大哥是好人啊。”

    “江大哥?”

    啊,又說錯話了,“三姐不要生氣了,你看我不是好好地迴來了嗎?不要生氣好不好?三姐,三姐,你這樣都快變成張嬸啦,三姐~~”

    我不停地討好撒嬌,步驚鴻在旁邊也一再地跟三姐保證江大哥的人品,三姐才臉色稍霽。但是接下來幾天她都不準我跟江大哥出門了,我不敢再惹三姐生氣,隻得乖乖地呆在院子裏,好在我跟三姐一直是嬉鬧著長大的,日子也不是特別難熬,而且偶爾三姐也會同意讓綠玉帶我出門。江大哥卻是日日光顧,三姐照舊對他沒有好臉色,我暗暗納悶,三姐這是怎麽了?江大哥就是帶著我出去玩了一次啊,然後稍稍迴來得晚了點,難道江大哥得罪過三姐嗎?

    臘月已經接近尾聲了,門外的朱雀街上已經開始忙碌,大紅的燈籠在各家各戶的門口高高掛起,各種各樣的年貨出現在貨攤上,人們的臉上喜氣洋洋,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日裏高上三分,要過年了。

    我和三姐向步驚鴻告辭,要趕迴家去過年。想是步驚鴻也知曉個中緣由,並不挽留,隻是準備了豐盛的晚宴為我們餞行。

    當天晚上江大哥也來了,席間大家推杯換盞,賓主盡歡。飯後,江大哥攔住我,對三姐說:“何姑娘,在下有幾句話要跟如夢姑娘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三姐迴頭,兩人互視良久,三姐轉身離去,步驚鴻跟著她消失在夜色裏。

    “如夢”,江大哥欲言又止,半晌,才繼續說道,“你以後還會來這裏嗎?”

    “我不知道,可能來也可能不來了。”“那如果江大哥希望你來呢?”夜色裏江大哥的神色我看不清楚,但那聲音裏充滿期待。這些日子的相處,我也是不舍得江大哥的,這是我的第一個朋友,而且對我這麽好,可是我終是要迴家的,以後會不會出門我也不知道,所以隻好說:“我真的不知道,不過我要是來了一定會來看江大哥的。”

    過了良久,久得我都以為他已經離去,才聽得他開口,“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而後解下一塊玉佩,正是他平日裏佩帶的那一塊,上麵鏤空刻著一個南字,拉過我的手放在我手心,“如夢,以後有事你就來禮部侍郎府找我。”我尋思著這玉佩他隨身攜帶,應該是十分特別的,這樣收下怕是不妥,正待拒絕,江大哥握著我的手把玉佩包在我手心,“就當是江大哥給的見麵禮吧,你可千萬不要拒絕。”聲音裏的殷切讓我無法說不,想了想,還是收下了。江大哥送這麽貴重的禮物,我也沒什麽可以迴贈的,說來就隻有那塊金鎖片了,反正我也不期待能找到父母,就送給江大哥當迴禮吧。

    江大哥很是欣喜地接過我的鎖片,貼身藏好,這時三姐的聲音遠遠傳來,“七妹,該睡了。”我笑著跟江大哥說了說“我走啦”就向三姐跑去,隻聽得背後江大哥切切地說了聲“多保重”。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三姐收拾好包袱準備離開。步驚鴻和一幹丫鬟送我們到門口。我聽得步驚鴻低低地喚了一聲“初兒”,然後長歎一口氣,又是一幅懶洋洋的樣子,“在下恭候何姑娘再次光臨,想必下次定能給我驚喜。”

    我看向三姐,神色如常,道一聲“告辭”就轉身上了門前準備好的馬車,一並把我拉上車,向車夫交待了一句,縱馬而去。一路上,三姐又變成了我熟悉的那個活潑可愛的樣子,仿佛幾日來那個嚴謹不苟言笑的三姐隻是一個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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