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推開三姐的門,不覺得外麵起風了,裏麵燈光搖曳,三姐正呆呆地坐在床沿,燈光映出那傾世的容顏,若有若無的迷茫自然延伸出一種我見猶憐的魅惑。是魅惑,看到此種情景,腦子裏自動跳出這兩個字。或者是我進門時帶進的風驚了那燈光下的美人,三姐忙忙地換上一張笑臉,可惜那並不成功,因為我看到了她的臉上有不及拭去的晶瑩。“是七妹啊,怎麽過來了?睡不著嗎?”

    一進來我就後悔了,不知道該怎樣開口來詢問三姐,而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三姐未必願意讓我探聽。但是三姐已經發現我了,我隻好順著她的話“對啊,睡不著,過來找三姐說說話。”

    “那七妹要不要跟三姐一起睡呢?”聽到這話的時候我有點吃驚,我以為這種時候三姐會希望獨處的,正想著怎麽跟三姐說自己迴房呢。不過這也是我樂意的,因為我真的睡不著。而且我也希望在這種時候可以陪在三姐身邊,一個人會更容易胡思亂想。

    “睡吧。”兩個人略微收拾了一下,滅了蠟燭,並排躺下。有了三姐在身邊,果然安心了許多,不一會兒就沉沉睡去。半夜被外麵狂亂的風聲驚醒,原來起風了,有點冷,下意識地拉了拉被子,想著三姐不要凍著了,又伸手去幫她掖被子,觸手之處卻是一片冰涼。三姐一直在哭嗎?為什麽哭呢?是因為那步驚鴻嗎?可是三姐為什麽要因為他哭呢?她喜歡那步驚鴻?步驚鴻不是也喜歡三姐嗎?那三姐為什麽要拒絕他然後一個人偷偷哭泣?

    “三姐?”我輕聲喚道,想知道三姐睡著沒。

    “怎麽了?凍著了嗎?”三姐動了動轉過身來伸手給我掖被子。

    “沒有。三姐,你怎麽哭了?”三姐不是從來都是無憂無慮的樣子的嗎?怎麽一天之間,竟有了如此多的憂傷?三姐到底是怎麽了?是那個步驚鴻讓三姐傷心了嗎?可是那步驚鴻看起來如此喜歡三姐,又怎麽舍得讓她傷心?就像我一定是不舍得讓二哥傷心的。二哥……半天不聽三姐迴答,就開始胡思亂想,想著自己守了十多年的愛戀就這樣付諸東流,也開始淚流滿麵。

    “七妹”,三姐輕輕地把我摟在懷裏,聲音裏是藏不住的傷悲和絕望,“睡吧,不要亂想了。”

    “三姐。”

    “嗯。”

    “是不是長大了淚水就多了?”

    “想得多了就會悲傷。”

    “那三姐為什麽悲傷?”

    “有些事情,由不得人。”

    “可是書上說‘人定勝天’。”

    “那是因為說這話的人沒有遇到過不去的鴻溝。”“三姐不要哭了好嗎?”

    “好。”

    ……

    這一夜,外麵幽幽的風聲擾得我不能入眠,直到三更天才沉沉睡去。

    早上被外麵的鳥聲叫醒,才發現天已經大白。我跟三姐起身穿好衣服,剛打開門,便看見門外站著一著黃裙束長發的丫頭,手裏端著洗臉的玉盆。看見是我,稍稍閃過一絲意外,“如夢姑娘。”然後轉身朝著另外一邊叫了聲:“綠蘭,如夢姑娘在這邊。”說完端水進屋,恭謹地輕聲喚道:“姑娘,曉菊伺候您梳洗。”

    隻見一身鮮綠的綠蘭端著臉盆朝我走過來,細細打量,裝束與綠玉並無太大區別,隻是腰間垂著的是普通的絲絛,而不是跟綠玉一樣的通透的翡翠。“姑娘,奴婢綠蘭,姑娘是要在何姑娘房間梳洗嗎?”

    我迴頭看見三姐已經洗好了,曉菊正在給她梳頭,便對身邊低眉順眼的綠蘭說:“就在這裏吧。”平日裏也經常讓二姐給我梳頭,可是跟這畢竟不同,有些不自在。

    剛剛跟三姐打理完,就聽得院子裏一個清輕脆脆的聲音,跟黃鸝似的,“曉菊,何姑娘起了嗎?”

    曉菊向我們躬了躬身,退出房門,“起了,公子有什麽吩咐嗎?”

    我從窗子裏望去,隻見院子裏站著一個水靈靈的黃衣丫頭,約摸十四五歲的樣子,腰間垂著一塊銅錢大小的黃色瑪瑙,手上捧著一盆像是蘭花的物事,正朝這邊走來,“吩咐倒沒有,公子讓我把這盆忘憂草給何姑娘送來。”待她娉娉婷婷地走近,我才看清那嫩黃色的花朵比蘭花大了好些,果然不是蘭花,上麵還垂著細碎晶瑩的露珠,看起來很是活潑可喜。看見我在門口,那丫頭脆生生地喚了聲:“如夢姑娘也在啊”,說著露齒一笑,說不出的可愛,當即也開心地衝她笑了笑。

    “何姑娘,公子說這盆忘憂草雖比不得那恨天高名貴,於姑娘卻是極好的。”說完,把花輕輕放在窗台上,笑盈盈地離去了。我迴頭,看見三姐呆呆地望著那盆忘憂草,眼裏滿是我看不懂的神色,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麽,於是上前挽起三姐的胳膊,撒嬌地衝她笑了笑,“三姐,我看這花很是可愛的,名字也好聽,人如果也能和這花一樣就好了。”三姐側頭一笑,“好了,七妹,我們走吧,別讓大家等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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