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棲燕樓。


    棲燕樓的假母(老鴇)王團兒是一個模樣精明的中年婦人,高高的顴骨薄薄的嘴唇,清亮狡黠的眸子,個子瘦高身板硬朗,走起路來腳下生風。


    她風風火火地來到韓嫣蘿房門口,一把將房門推開。


    當看到不施脂粉的韓嫣蘿,依舊神色怡然地坐在窗前看書時,頓時嘴巴高高翹起,一臉地埋怨道:


    “唉呀,我的姑娘,你怎地連個眉也沒畫,段公子可是等了你好些個時辰了,人家千裏迢迢從益州趕來,可就是為了見你一麵。”


    “今日我誰也不見。”


    韓嫣蘿頭也不迴地淡淡道。


    “若是平日裏你這般耍性子也就罷了,眼下詩會就要開了,這韓公子學識遠近聞名,你不去見,要是被群芳閣姓柳那個賤貨勾引去了怎該如何是好?”


    王團兒苦口婆心地來到韓嫣蘿近前道。


    “腿長在他自己身上,他願去哪是他自己的事情。”


    韓嫣蘿依舊滿是不在乎地道。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


    王團兒被氣得直跺腳。


    “你知不知道,這次詩會,若是你的風頭被那柳夜青給搶了去,我們棲燕樓的生意,至少要被搶去三成。”


    這個時代的青樓更像是一個綜合性的娛樂社交場所,這裏可以是讀書人吟詩作對交流學問的地方,也可以是聽歌賞舞消遣之所,反倒是皮肉生意並不是第一位。


    於是樓裏姑娘的才識技藝反倒成了最大賣點,而有無讀書人寫詩作文追捧,就成為了她們人氣高低的標誌。


    而這些被讀書人追捧的姑娘,就成為了各家青樓的招牌。


    所以韓嫣蘿在詩會上的人氣高低,將直接影響到棲燕樓接下來這一年的生意。


    這碎葉城雖是小小的邊塞之地,但自從成為大唐絲綢之路上四大重鎮之後,從來就不缺有錢人,能在青樓內一擲千金的比比皆是,有的人僅僅隻是為了看韓嫣蘿一眼,就可以豪擲百兩紋銀。


    可想而知,若是少去三成生意,棲燕樓該損失多少錢。


    這也難怪那王團兒今日會如此著急了。


    “媽媽的本事別人不清楚,嫣蘿我還不清楚嗎?”


    韓嫣蘿放下手中書卷,手杵著桌子托著雪腮衝那王團兒莞爾一笑:


    “那些個書呆子,怎逃得出媽媽的手心?”


    人總是喜歡被恭維被奉承的,這王團兒自然也不例外,更何況這話是出自極少奉承人的韓嫣蘿之口。


    “你呀,上輩子肯定是個小妖精,明明對你一肚子火,被你這麽一笑,全笑沒了。”


    王團兒嘴上雖還滿是埋怨,但眉眼間卻是充滿了對韓嫣蘿的寵溺。


    她一邊說著,一邊找了把椅子在韓嫣蘿旁邊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


    “不當個小妖精,怎麽幫媽媽賺銀子?”


    韓嫣蘿接著笑道。


    她的笑容特別幹淨,看得人非常舒服。


    “有你這句話,媽媽我這些日子也算沒白忙活。”


    王團兒很是受用地“咯咯”一笑,隨後頗為得意地接著道:


    “那些個窮酸書生,一聽說是嫣蘿你邀請他們參加詩會,本就歡喜得不行,現在又能拿不少銀子,一個個都是搶著答應了下來。”


    “群芳閣那邊,恐怕邀請了他們吧?”


    既然聊起來了,韓嫣蘿便也隨口一問道。


    “自然,隻不過這些個窮酸雖不富裕,但骨氣卻還是有的,雖然群芳閣給的義取之資比我們要高不少,但他們還是不願違心地寫詩寫文章誇讚一個不喜歡的人。”


    王團兒雖一口一個窮酸,但言語中對這些讀書人還是帶著些許敬意的。


    “王媽媽你太看得起男人了,你吃男人的虧還吃的少嗎?”


    韓嫣蘿卻是不以為然地冷冷一笑。


    “正因為吃夠了虧,才能分辨哪是好男人,哪是壞男人。”


    王團兒同樣不以為然。


    “我說姑娘你,就是對男人太不上心了,你但凡能像群芳閣那群sao狐狸那樣,對他們放下哪怕一丁點的身段,憑著我們姑娘你的姿色;你的才學,哪裏用得上我勞心勞力的去討好他們,你信不信你勾勾手指,他們就能給你跪下來。”


    她接著又是一臉幽怨地看向韓嫣蘿。


    韓嫣蘿不想繼續這個話題,於是岔開話題道:


    “之前讓媽媽您,幫我去問問那阿虎,那《俠客行》是何人所作,有消息了嗎?”


    “我家姑娘特意囑托我的事,我怎會忘記?”


    王團兒笑了笑,然後道:


    “隻是那阿虎怎麽也不肯透露那人的身份,不過我見姑娘這麽看重此人,便讓阿虎去向那人為我們這次詩會邀了一首詩作,就算人不到場,詩若是能遞來也行。”


    說到這裏她還有些肉體地撇了撇嘴:


    “就因為姑娘你喜歡,王媽媽我又多花了一百兩銀子,還加上一塊鬼市的通行令牌。”


    韓嫣蘿聞言,心頭也是一暖,她沒想到自己隨意的一問,王團兒居然會如此上心。


    “話我是讓那阿虎遞過去了,不過據說群芳閣也去找他了,義取費比我們的還高不少,到底答應誰暫時還未可知。”


    王團兒接著略帶不滿地道,在她看來如果不是看在韓嫣蘿的麵子上,她根本就不會給一個麵都不肯露的人那般豐厚的條件。


    “媽媽費心了,一百兩紋銀,一塊鬼市通行令,這條件已經非常優厚;那人若真是貪得無厭之輩,我們自然也沒有邀請的必要。”


    這一次韓嫣蘿是站在王團兒這邊的。


    王團兒聞言自然歡喜,當下又是接著不吐不快地道:


    “也就是姑娘你看得起他,一個連麵都不肯露,名都沒有的人,縱使有些詩才,我王團兒也看不起他;而且在我看來,這麽短的時間,他也未必能再寫出如《俠客行》那般的詩作來,所以這次詩會,在我看來有他沒他,區別亦是不大。”


    “依媽媽的意思去辦即可。”


    韓嫣蘿聞言也是點了點頭,其實她原本也隻是好奇這《俠客行》作者的身份,並未想過要邀請他來參加這次詩會。


    “砰砰。”


    就在這時,房間的們忽然被敲響了。


    “進來。”


    王團兒衝門口喊了一聲。


    隨後一個小丫鬟怯生生地走了進來。


    “王媽媽,阿虎公子捎人帶來口信,說是這次詩會他會來。”


    那小丫鬟接著怯生生地道。


    “嗯,知道了,你下去吧。”


    王團兒不假顏色地點了點頭。


    等那丫鬟出去了,這才露出一副“一切盡在我的掌握之中”的表情得意道:


    “算他識相。”


    雖然韓嫣蘿覺得不能見到人,有沒有詩作送來都無所謂,不過現在既然對方答應了,她心中也不禁湧出一絲期待,很想看看這個能寫出《俠客行》的人,還能寫出什麽詩作。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不過這時房門又被敲響了,而且這次的敲門聲特別的急促。


    “敲敲敲,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進來!”


    王團兒當即臉色一變,一臉怒意地站起身來。


    “王媽媽,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個模樣還算清秀的丫鬟推門而入,腳還沒落地,就一臉慌張地大喊大叫起來。


    “碧螺?你怎地做事也變得如此毛手毛腳?有什麽事快說!”


    王團兒一看來人,臉色稍微緩和了有些,這人是她手底下主事的大丫鬟,棲燕樓內不少事情都是這碧螺幫他一起操辦,其中就包括這次詩會。


    “原本今天那幾位答應我們的公子是要來赴宴的,結果剛剛全都托人來說,今晚有事來不了!”


    那丫鬟碧螺一口氣脫口而出道。


    “說不定是真的有事不能來呢,你未免太過小題大做了。”


    王團兒聽懂了丫鬟碧螺話的意思,但卻並沒有那般在意。


    “不,不,不……”


    碧螺趕忙搖頭,她急得都快哭出來了:


    “我原也跟媽媽想的一樣,接過沒過多久,我安排在門口接引的人,就發現他們去了對麵的群芳閣!”


    聽到這裏,王團兒的表情也變得凝重了起來。


    “都去了群芳閣?”


    她向碧螺再次確認了一遍。


    “都去了!”


    碧螺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莫要慌亂,肯定是群芳閣在我們背後使了絆子,現在最要緊的是,先搞清楚他們到底在我們背後做了什麽。”


    “其實我已經偷偷找人問過了。”


    那碧螺情緒鎮定了一些,然後將她打聽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假母王團兒說了一遍。


    “就因為群芳閣比我們多出了兩倍的義取費?”


    王團兒聞言一愣,隨即破口大罵道:


    “這幫見利忘義的狗東西,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虧我先前還誇他們有骨氣!”


    一旁的韓嫣蘿聞言,則是冷冷一笑:“嗬嗬,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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