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羅人不是傻瓜,平白無故撿到了三個陌生的重傷員,當然不會連搜都不搜一下就往主帥那裏送。事實上,他們基本上是把那三個人的衣服都扒掉了,隻差沒剖開肚子檢查一下是否會藏有兵器,誰知道還是演變成這樣的一幕。

    金仁問金欽純幾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招來了軍醫,同時又叫來親兵再次查看地上的三個死人。這一次檢查的結果讓他們全都傻了眼,卻原來這三人的頭發裏都藏著幾根細細的針,幸好能夠有機會發射的隻有一個人,否則結果不堪設想。不但如此,這三人身上的重傷,竟是貨真價實絕非偽造。

    “是高句麗人。”

    金庾信雖說腰部挨了一下子,但受傷並不算重,此時瞧見名義上的主帥副帥都在那裏團團轉,他微微皺眉便吐出了一句話。這樣的陣仗在他當年率兵打仗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不少次,而高句麗刺客層出不窮的手段曾經一度是新羅王族和重臣防範的重心。可歎他居然以為高句麗亡國,就此放鬆了警惕,卻忘了人家的垂死反撲。

    發裏藏針,危難之際既可用來退敵,若是遇到囹圄之災時又可以用來開鎖,正是高句麗泉家死士常常使用的手段。

    金欽純金仁問對視一眼,同時轉向那個滿頭大汗的軍醫,異口同聲地問道:“針上可曾淬毒?”

    那軍醫連忙搖頭,這才讓一幫人稍稍鬆了一口氣,此時,外頭有人報說天色已亮,房內眾人這才醒悟到竟是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一時都有些精疲力竭。而金庾信雖任由軍醫處理傷口,卻沒有忽略一個最大的問題。

    “如果真的是泉家的人,那麽想必就是泉男生正在清理家門,以此向唐軍表達善意,不過既然追到了這裏,想必他們也有借刀殺人的意思。把這些屍首都保存好,明日送去平壤向泉家父子問罪!”

    金庾信原本就不是一味隱忍的性子,此話一出眾人都是心情大振。當然,最最值得慶幸的還是這位新羅軍的主心骨沒有什麽大礙,否則上上下下的指責一來,他們就得集體去蹈海了。於是,外頭立刻就有親兵前來收拾一地狼藉的屍體,而在兩個衛士搬動金同善的時候,金庾信卻忽然叫住了他們。

    “此人畢竟是我國間者,厚葬。”

    兩人心悅誠服地答應了一聲,正欲繼續動作,其中一人卻忽然發覺金同善拳頭緊握,似乎藏有什麽物體,慌忙提了出來,結果引來了眾人好一番緊張。金庾信此時想到此人死在這裏本就蹊蹺,遂親自上前掰開他的拳頭,然而裏頭並沒有什麽大線索,隻是一塊不知從哪裏撕下來的布條,上頭錦紋精美,絕非平常。

    三個地位最高的人傳看了一圈,最後確定東西並非新羅產物,不禁都絞盡腦汁開始橫向縱向思考。就在他們的眉頭全都皺成了大疙瘩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的聲音,緊跟著便是急促的叩門聲和叫嚷聲。

    “上將軍,外頭……大唐雍王把太子送迴來了!”

    太子?金政明?由於金庾信匆匆從金城趕來,金欽純和金仁問差不多已經把這個人給忘記了,事實上,這位太子當初確實在政治上沒有什麽建樹,唯一會被派出來的理由也隻是由於地位身份夠高——在那時金仁問被軟禁,金庾信不好出山,金欽純不能離開新羅大營的情況下,金政明當然得作為王族中的最高代表出麵解決。

    金仁問想起自己在高句麗王宮中被軟禁的那些日子,一時間恨得牙癢癢的。憑什麽他隻能看著那間狹窄又不舒服的房子和那些冷冰冰仆人的臉色,而金政明那個乳臭未幹的小子卻能夠被李賢視為上賓招待得無微不至?

    於是,他立刻提出道:“舅舅,若是太子得大唐襄助,或是向大唐做出什麽承諾……”

    那邊金欽純同樣是滿肚子不安:“大哥,這雍王親自將太子送迴來……”

    帶著這些未解之謎,金庾信帶著金欽純和金仁問親自出麵迎接了李賢等人一行。出乎他們的意料,作為大唐親王兼遼東道行軍大總管,李賢帶的隨從很不符合他的身份——充其量也不過是三四百人親兵,難道他就一點都不擔心會在路上遭到劫殺?

    不但如此,下馬之後的李賢甚至和金政明並肩而行,那親密交談的模樣簡直像是一對兄弟,就差沒有勾肩搭背了。金庾信金仁問對此還有些準備,金欽純則是瞪大了眼睛,實在想不明白這位在國內也不過風評平平的太子怎麽會得到李賢的青眼相加。

    話雖如此,這場麵話還是要說的,無非都是些沒營養的恭維、頌聖、慰問或是祝福,總而言之,在這種場合下頭說的話,人人都知道過後就有如煙霧一般消散無蹤,誰也不會當真。而鑒於在場的三位姓金的國人從輩份上來說都是他的長輩,因此金政明則是擺出了謙遜的低姿態,說話得體,竟是好像換了個人似的。

    毫無意義的寒暄之後,金欽純終於忍不住試探了一句:“雍王料理遼東道軍事,可謂是日理萬機,為了送太子專程來這麽一趟,實在是讓我等過意不去。”

    “咳,什麽日理萬機,我也就是擔一個名義,事情有的是人去做,哪裏用得著我操心?”李賢懶洋洋地一揮手,又笑容可掬地衝金仁問點了點頭,見這一位忽然麵色發白,他那臉上的笑容登時更燦爛了,“我和政明太子一見如故,送一送也是應當的。再說了,如今不好好抽空消遣一下,這之後忙起來可就是真沒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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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欽純覺著能和金政明混在一起的人,大約能幹不到哪裏去,聽到這最後一句以後會忙也沒生出多大聯想,而金庾信金仁問根本不相信李賢真是個遊手好閑的“閑王”,此時的思維可謂是快速轉動,一下子聯想到了諸多亂七八糟的可能性。可是,還不等他們再設法試探一下,李賢就自己交底了。

    “這百濟……不對,應該是熊津駐軍多年未迴,父皇決定重新征調三萬人前來調防,依然以劉相公主持熊津防務。至於這高句麗撤軍的事情似乎也要暫緩,有消息說要將遼東之民內遷,然後把河北道的百姓遷入遼東,從此之後,高句麗和我大唐就是一家了。”

    又是五雷轟頂!一時間,三個年紀加在一塊超過一百五十歲的人全都給震得動彈不得,金庾信嘴裏發苦,金仁問心裏發酸,至於金欽純根本是什麽感覺都沒有了。新羅地處半島之東,百濟地處新羅之西,往日百濟強盛的時候,他們想到大唐去也得費盡千辛萬苦,當初千方百計聯絡大唐從海路進發,就是為了把這塊地納入囊中。

    結果,大唐固然是把百濟連根拔起,結果卻不肯走了,還主持了什麽見鬼的盟約。誰願意和百濟結盟,他們要的是土地,是能夠讓新羅擴張的土地!這百濟大唐不肯吐出來也就算了,可是遷出高句麗百姓,再把河東道百姓遷進來,這不是絕戶計麽?

    正因為如此,除了金政明一路上照舊沒心沒肺地和李賢談得興起,其他三人全都沒了任何說話的心情,隻想找個地方好好消化一下這個事實。而金仁問無意間一瞥李賢的隨從,卻發現了一個剛剛沒注意到的人,那眉頭更是緊緊皺起,因為他看到的人是泉獻誠!而這位高句麗貴公子的錦袍紋路,似乎和他們剛剛從金同善手中掰出來的一模一樣!

    泉獻誠對於今天的新羅軍營一日遊很不解,奈何李賢親自來邀,他老爹又想到今後就要成為貨真價實的唐人,不好不順著人家雍王的心意,遂一口答應了下來。如今在周圍那些詭異的目光下,他隻覺得渾身不舒服,繼而又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這可是在人家的軍營裏頭,李賢隻帶了三四百人,這要是新羅一下子翻臉……他猛地臉色發白,不安地四處轉頭打量了一下,見似乎沒人注意到這一點,他不覺更是焦躁了起來。正在這當口,他猛地發現金仁問正死死盯著他直瞧。他可不覺得人家是在看自己的衣服,隻認為對方真的別有用心,一時間正是心急如焚,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出這個險地。

    可是,他看見的隻是程伯虎和李敬業勾肩搭背笑眯眯地在說閑話,薛丁山漫不經心地在打量天上的飛鳥,慕容複正在好奇地參觀人家的軍營,霍懷恩倒是盡著親兵頭子的職責,但那眼神怎麽也不像是滿懷提防……至於李賢就更別提了,根本就是像遊山玩水似的!

    說李賢是遊山玩水實在是過分了一些,他眼下確確實實正在參觀新羅軍征北大本營,順便也沒少往心裏頭記東西——盡管隻是表麵現象,但還是有參考價值,至少大約有多少人,他還是能看出來的。想想在這次遼東戰役中,新羅也雖說是在磨洋工,可也多少出了力,就是這兵力調配和糧草,花銷可是也不少。

    他一麵想一麵摩挲了一下好幾天沒有清理的胡須茬,心中想道:聽了剛剛的話,他們究竟會怎麽做?

    ps:國慶對我來說比平時還忙,書評暫時沒怎麽看,但到時一定會加精,還請大家見諒,這是昨天晚上設定的自動更新,因為我今天要出門走親戚,明天如果實在堅持不住很可能隻更新一章,而且最近項目特別多特別忙……話說迴來,介紹一部很不錯的曆史片《新大秦帝國》,網上有,大家可以去看看,我覺得非常不錯,至少比那種打著曆史旗號,其實就是把辮子戲移植過來的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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