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沐略帶沮喪的臉,長孫明月莞爾一笑道:“陛下不必為此煩心,其實現在能做到天下童子皆有書讀,陛下的成就已經不遜於堯舜禹湯,瑕不掩瑜,又何必因此而自苦呢?”


    李沐聽懂了,確實,任何事都不可能做到極致,所謂過猶不及,真十全十美了,反而就是一種殘缺了。


    哪怕後世,也不可能真正做到人人有書讀,自己又何必執拗呢?


    想到此,李沐露出了笑意,“那你帶朕來看課堂,又是為了什麽?”


    長孫明月答道:“臣女之意,是想告訴陛下,我這些年真得過得很好。”


    她牽引著李沐來到別外一間屋子,李沐看到有一架織布車。


    “我可以種種地,紡紡布,教教孩子們,日子過得很充實。”長孫明月邊說邊將目光投向西北方,那是京城長安的方向,“與其在長安,活在爾虞我詐、戰戰兢兢之中,不如在此自由自在。這就是我帶陛下來看這些的用意。”


    李沐聽懂了,他的手有些僵硬,長孫明月拒絕了他,拒絕迴長安。


    李沐惱了,他衝動地用雙手搖晃著長孫明月的肩膀,問道:“就算長安爾虞我詐,但長安有我。在你心裏,我,不比這重要嗎?”


    門外,小蠻垂著頭,輕聲稟道:“晚飯已經備好,陛下可要在此用膳?”


    李沐慢慢放開長孫明月,衝著小蠻一瞪眼,沒好氣地說道:“你總是來得正是時候。”


    再看向長孫明月,“吃,幹嘛不吃,讓朕也嚐嚐這鄉間美味,領略山野間的自在。”


    長孫明月福了福,說道:“陛下難得前來,臣女再為陛下添一道菜肴。”


    “不必了,隨朕一起用些吧。”李沐哪有心情吃飯,隻想與長孫明月共處。


    長孫明月莞爾一笑道:“家中存有自釀的米酒,陛下不妨先嚐嚐。小蠻,帶陛下去吧。”


    李沐不再多言,隨小蠻去了。


    飯桌依舊是那院中的石桌,菜是青菜、豆腐之類的綠菜。


    或許是因為李沐到來,小蠻還燉了隻雞。


    李沐嚐了嚐米酒,微甜中帶有一絲清香。


    他問侍立在一邊的小蠻,“你們也飲酒?”


    小蠻迴答道:“偶爾飲,不常飲。”


    這話答得有些矛盾,卻讓李沐有些好奇,“都會是什麽時候飲的?”


    小蠻微紅著臉道:“興致來時會飲。”


    “什麽興致?”


    “山花開了,魚兒肥了,地裏種子發芽了,亦或者雨後看見了彩虹。”


    李沐奇怪地看了一眼小蠻,他忽然覺得,小蠻不去做詩人,實在是屈才了。


    好在長孫明月耽擱的時間不長,她端著一盤前來,眼中帶著一絲光亮。


    顯然,這道菜是她最滿意的,最想與人分享的。


    李沐問道:“為朕帶來了什麽好吃的?”


    長孫明月抿了下嘴道:“這是我與小蠻在山中采的野筍,用鹽水醃漬了,尚覺可口,請陛下品嚐。”


    李沐看去,一根根剁頭去尾的野筍,暗色斑點的殼裏透出嫩黃的筍肉。


    看一眼,就有一種食指蠢蠢欲動的感覺。


    長孫明月伸手擇了一根,為李沐剝去外殼,遞給李沐。


    李沐咬了一口,“唔……不錯。來,你們都一起坐下吧。”


    長孫明月坐了下來,小蠻卻有些扭捏。


    李沐笑道:“今日此地無天子,隻有李沐。小蠻不必拘禮,當初你可沒少拿眼睛白我。”


    長孫明月也開口道:“小蠻,陛下讓你坐,便坐吧,莫擾了陛下興致。”


    小蠻臉一紅,咬著嘴唇坐了半個石凳的位置,以示敬重。


    這一頓,吃了不少的時間。


    除了那碗醃筍,其餘的菜基本不見少。


    三人就飲米酒了。


    微甜的米酒,也能醉人。


    好在李沐酒量大,長孫明月或許比李沐酒量更好。


    曾經在長孫府中,李沐飲酒就差點輸給長孫明月。


    不過,小蠻顯然是有了醉意,長孫明月與李沐不忍見她在外麵昏睡,就一起攙扶她迴屋。


    明月,星辰。


    山風徐徐。


    雖然已是晚春,但山風依舊讓人有種冷意。


    殘羹,冷炙。


    夜色,便是離愁。


    二人心裏都明白,天色亮起之時,便是分離的時候。


    此一去,不再見。


    “讓陛下見笑了,小蠻隨我十多年了,也算是休戚與共。故,離開長安之後,我便認了做妹妹。”長孫明月象是在解釋。


    李沐點點頭道:“理當如此。”


    長孫明月終於鼓起勇氣說道:“天色已晚,陛下留在此地,多有不便,臣女恭送陛下。”


    這等於是在下逐客令了,李沐焉能不懂?


    “你就這麽希望我離去?”李沐的眼中有怒意。


    長孫明月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疼痛,喟歎道:“陛下明知我不是這樣想的,又何苦咄咄逼人?”


    李沐右手緊捏著長孫明月的肩膀,低喝道:“朕是皇帝,你就不能屈從於我嗎?”


    長孫明月閉上眼睛,一滴清淚從她的眼瞼處滴落,“臣女的父親害死了陛下的父親,陛下又殺死了我的父親。與其兩相厭憎,不如相忘於江湖。”


    李沐慢慢地鬆開了手,他明白,這是二人之間永遠無法填平的壕溝。


    說不在乎,那是自己欺騙自己。


    李沐深深地吸了口氣,冷聲道:“好!朕如你所願。”


    說完,李沐轉身出門。


    在出門的那一刻,李沐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悲泣。


    這一聲悲泣令李沐心悸,瞬間擊垮了李沐頑強的自尊。


    他迅速迴身,在長孫明月的驚唿聲中,擁住了長孫明月。


    然後將唇印在了長孫明月的唇上。


    她的手在抗拒。


    那我就更用力,親她、吻她、舔她的牙關,吸她的香舌。


    我不信,就融化不了你。


    李沐的腦子裏,此時隻有一個念頭,征服她。


    冰會融,雪會化。


    何況不是冰雪的長孫明月,心中並非無情。


    壓抑經年的yu望,一旦被捅開了口子,便如同決堤的黃河,洶湧泛濫。


    婉轉低吟,如泣還吟。


    這個夜裏,長孫明月似乎不再是長孫明月。


    她變得熱烈如火,熾熱而瘋狂。


    無休無止地索取和奉迎,令李沐累並快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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