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杯倒”酒樓中。


    一如既往地賓客如潮。


    可靠右邊角落處卻僅有一桌客人,而且鄰近的兩張桌子,也無人主動去坐。


    說是一桌,其實是一人。


    一個臉形清瘦、麵帶憂鬱的少年正在自斟自飲著。


    他身後兩個隨從按著刀柄侍立左右。


    這讓人一眼就看出,這少年定是高門巨賈之後。


    所以,普通客人都避而遠之。


    可王季良卻不解,照道理,這種高門巨賈的紈絝子弟,就算不去三樓,也該在二樓,怎會甘願在一樓普通大堂中飲酒?


    況且還是獨飲。


    王季良注意了這少年良久,便主動上前。


    “鄙人是酒樓掌櫃,敢問這位公子,可是在等什麽人嗎?”


    不想那少年頭都不抬,冷冷地吐出兩個字,“滾開。”


    王季良好歹也是掌櫃,被這麽兩字弄得不尷不尬,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公子來小店也是圖個痛快,何必拒人於千裏之外?”


    “嗆”,少年背後兩隨從拔出刀來。


    “叫你們狼牙衛管事的來見。”


    王季良一驚,能說出狼牙衛,又找到酒樓的,必定是熟知內情之人。


    王季良不敢再多說,退去了一邊。


    他隨即召來一個夥計,讓他盯住這少年,自己悄悄出門,去了斜對麵的蒔花館。


    打從常綠雲隨李沐離開長安去了杭州之後。


    京城中的狼牙衛便由聞香接手管理。


    隻是京城中一半以上的狼牙衛已經被常綠雲帶走,如今在聞香手中的僅四、五百人。


    與鼎盛時上千人相比,實力已經無法相提並論了。


    倒不是說李沐要放棄長安。


    而是戰略目的有所改變,當時京城狼牙衛除了要承擔收集情報的作用之外,還有護衛之職,如今李沐不在長安,加上鄭觀音等人也已經南下。


    護衛已經不需要了,僅僅是收集情報,就不用那麽多人了。


    聞香在得到王季良密報之後,遂去了酒樓。


    “敢問公子尊姓大名?”聞香在少年麵前坐下,輕啟朱唇問道。


    那少年看了聞香一眼,“你是蒔花館花魁聞香?”


    聞香掩嘴輕笑道:“原來公子認識奴?”


    這長安城或許有人會不認識三公九卿,可沒聽過聞香花魁大名的恐怕還真不多了。


    那少年卻不動聲色,“我找得就是你。”


    聞香聞言一怔,倒有些吃驚,“公子找奴,不知有何事?”


    少年道:“我本要找常綠雲,她不在,也隻能找你了。”


    聞香大驚,“霍”地起身輕喝道:“你是何人?”


    那少年冷冷地看了一眼聞香,“女校書不用緊張,我沒有惡意,隻是有一事相求。”


    聞香心驚,這少年的目光有些慎人。


    要知道,聞香雖不是大家閨秀,可也豔名四播。


    尋常男子不用說一親芳澤了,就算是能親見聞香一麵,也須花費巨資。


    可這少年視聞香芳容若無物。


    聽到有事相求,聞香臉色一緊,“公子既然識得奴,想必也應該知道奴家是誰的人?”


    少年道:“李沐的人。”


    聞香又是一驚,當著自己臉直唿“李沐”二字的人,在長安恐怕不多了。


    如此說來,麵前之人恐怕必有顯赫身份。


    “那公子……。”


    “休要囉嗦,找一處隱秘之所再細說不遲。”


    聞香向身邊王季良施了個眼色。


    王季良遂上前道:“那就請公子移步三樓。”


    那少年搖搖頭道:“稍等片刻,我還要等一人。”


    此時,從酒樓門外進來一個黑襆頭、青袍衫的中年漢子,隻見他舉目一望,便徑直向少年一桌走來。


    聞香一見心中震驚。


    這不是那個……之前當眾行刺皇帝的刺客嗎?


    聞香雖然沒有參與之前營救此人的行動,可如今掌控狼牙衛,李沐令各州狼牙衛秘密監控此人,自然對這男子的畫像無比熟稔。


    更清楚這男子是李沐的親舅舅沈綸,聞香剛要開口。


    隻見沈綸抬手阻止,“有話一會再講。”


    一行人隨王季良去了三樓天字房。


    “你叫聞香?”沈綸落座之後開口問道。


    “正是奴家。”


    “如今狼牙衛在你手中?”


    “……是。”


    “那就好,你調派些人手交給某。”


    “這……狼牙衛調動須有主公下令,恕奴家無能為力。”聞香自然是有調動京城狼牙衛的權力,推說須李沐下令,不過是借口罷了。


    沈綸並不著惱,他指著少年道:“你可知他是誰?”


    聞香看著少年搖搖頭道:“奴家不知。”


    “他叫李懷道。”


    聞香大驚,李懷道之名前段時間轟動京城,翼國公嫡子秦懷道,一夜之間成了皇子,受封鄭王,長安誰人不知,何人不曉。


    更關鍵的是,聞香是知道內幕的。


    李懷道生母沈裳與李沐生母沈羽是同胞姐妹。


    也就是說李沐與李懷道既是堂兄,又是姨表兄弟。


    “奴見過鄭王殿下。”聞香福身道。


    李懷道隨意擺擺手道:“不必拘禮。”


    聞香向沈綸問道:“閣下要調集人手,不知道何用?”


    沈綸歎了口氣,看向李懷道。


    其實,當時沈綸心灰意冷離開杭州,隻身尋找另一個妹妹及後人。


    他心中並不抱太大希望。


    可李世民要冊封李懷道為鄭王,入列宗籍,就必須在冊立金牒中闡明李懷道是何人所出。


    李懷道生母沈裳就不再是什麽秘密。


    加上李懷道的身世太過離奇,一時間不用說是長安城了,整個天下也都傳得沸沸揚揚。


    沈綸突然聽聞妹妹沈裳的後人出現。


    於是急忙赴京尋找李懷道。


    二人相認之後,李懷道就提出要為生母複仇。


    沈綸心中本已經擱下的仇恨,被李懷道一激,便又複燃起來。


    確實,李建成、李世民與兩個妹妹有了後人,可以不尋仇。


    但長孫無忌派人暗殺孫裳,這個仇不可不報。


    沈綸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連皇帝都敢行刺,豈會在乎一個長孫無忌?


    兩人一拍即合,便商議了複仇的方略。


    最後決定,派死士強攻司徒府,屠盡長孫無忌,雞犬不留。


    可問題來了,司徒府可不是尋常宅子。


    別的暗中死士不算,單就府衛不下二、三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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