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仆人來報,魏征來了。


    李沐令人請魏征進來。


    魏征步履匆匆而來,進來就看見被府衛架著往外拖的楊務廉,上前狠狠地往楊務廉臉上扇了一耳光,吐了口唾沫。


    卻轉頭對府衛道:“且慢,待本公見過殿下,再行定奪。”


    府衛便停下了腳步,等候下一個指令。


    楊務廉見事有轉機,哪會在意魏征打他、羞辱他,“魏公救命,請魏公在嗣王麵前替卑職美言幾句……。”


    “呸……無恥小人!”


    魏征進了房間。


    “臣見過殿下。”


    “魏公來得正好,楊務廉事發,我正要將他送去廷尉府。”


    “殿下不可……老臣來,所為的也正是此事。”


    “魏公此話何意?”


    “楊務廉所犯之罪可謂罪證確鑿,可殿下卻不能將他送去廷尉府。不但不能送,還得力保他性命無虞。”


    魏征的話讓李沐皺起眉頭。


    “魏公是想讓孤保一個貪官酷吏?魏公要置孤的名聲於何地?”


    “殿下且聽臣說完。”


    “講。”


    “楊務廉是交通監少監,交通監是殿下設立,楊務廉是殿下麾下之臣無可爭議,長孫無忌以三罪彈劾楊務廉,所有人都知道長孫無忌此舉是項王舞劍,意在沛公。如此一來,朝堂上百官都在觀望殿下的舉動。”


    “那又如何,孤難道就不能大義滅親嗎?”


    “如果殿下不是息王之子,那自然是可以的,不但要大義滅親,更要檢舉出首,如此來彰顯殿下的公正。可以眼下殿下的身份,此舉行不得。”


    “孤不明白。”


    “老臣的意思是,殿下被封為嗣王,可這些日子以來,主動向殿下投效之人恐怕不多吧?”


    李沐沉默,這些日子,前來送禮的絡繹不絕,可真正表態投入自己門下的還真沒有。


    “殿下位高卻權不重,朝中文武皆在觀望,他們需要知道殿下的魄力,更需要知道殿下的誌向,這樣才會有人主動前來投效。”


    李沐沉吟道:“魏公的意思是,保全楊務廉,以此給朝中文武一個明確的訊號?”


    “正是。老臣不是說朝中文武都有不規之心,隻是在文武心中,投效一個碌碌無為的主公,不這不如維持現狀,安生過日子。殿下隻有向天下表明你的誌向,才能網羅天下有心之士。”


    這時,一直沉默旁觀的鄭觀音道:“沐兒,魏公言之有理。”


    李沐也覺得魏征說得有理,自己一直以皇帝寵臣的麵目示人,給人一種唯皇帝馬首是瞻、孤臣的形象,這雖然有助於自己獲得皇帝的信任,卻同時也將有心之士拒之門外。


    換作是自己,也不會有想法去投效一個沒有誌向的主公。


    “魏公說得在理,隻是楊務廉名聲太臭,加上罪證確鑿,孤保他豈不有損孤的名聲?”


    魏征搖搖頭道:“楊務廉貪汙之事,朝野間早已風傳,就算陛下恐怕也早已知曉,為何一直無人彈劾?原因有二,一是楊務廉確是幹臣,其二,楊務廉貪汙之錢財,大半是送與了朝中重臣。將楊務廉繩之以法,豈不斷了所有人的財路?”


    李沐點頭。


    “如此,長孫無忌選在此時彈劾楊務廉,其意自明,況且,長孫無忌在朝堂彈劾時,影指受楊務廉行賄之人便是殿下。故,臣以為他的目標就是殿下。”


    李沐再次點頭。


    “既然都明白長孫無忌的目標是殿下,那如果殿下不反擊,豈不是讓所有人心中覺得,殿下無法自保,隻是想息事寧人?如此一來,長孫無忌的目的就達到了,文武百官便會站到長孫無忌一邊,對楊務廉甚至對殿下落井下石。如果局勢真到了那種地步,那恐怕就迴天無力了。”


    到此時,李沐已經完全明白了。


    這一仗打的不是誰對與誰錯、正義與罪惡,甚至不是忠與逆。


    打得是一種氣勢,一種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氣勢。


    隻有打勝了,才能彰顯出自己的能為來,才能給天下人一個明確的訊號。


    看吧,連罪證確鑿、論罪必死的楊務廉,都能保住,還有誰不是想保就能保的?


    看吧,就算權勢熏天的司空、當朝國舅,也無法撼動李沐,甚至被李沐反擊。


    這樣的訊號無疑是刺激人心的。


    要想成就大事,需要有人擁戴。


    無論這些人的忠誠是否可靠,隻要他們在你需要的時候站在你這一邊。


    那就足夠了。


    “就按魏公所言,孤決定保楊務廉性命無虞。”


    “不,不。殿下光保楊務廉性命無虞還不夠,還得保他無罪,官位不失。如此造成的影響才更有效。”魏征認真地諫言道。


    李沐有些遲疑,保楊務廉性命無虞,其實對自己不難,哪怕三罪坐實,自己硬著頭皮,去李世民那說不情,李世民未必會不給這個麵子,放楊務廉一條生路。


    畢竟區區一個楊務廉對於李世民來說,李沐要重要的多。


    可如果要保楊務廉無罪,那就繁瑣了。


    “來人,將楊務廉帶迴來。”


    楊務謙被府衛架迴來,扔在了地上。


    “楊務廉,可想要保命?”


    “想,想。卑職若能逃過此劫,願意此生唯殿下馬首是瞻。”


    “好,你仔細想想,送太子、長孫無忌等人錢財時,是否有麵善之人或線索可尋?”


    楊務廉低頭苦思,這關係自己的性命,來不得半點疏忽。


    可想了半天,他苦著臉抬頭道:“殿下,那些個開設博彩的,都是坊間雇傭來的,卑職確實想不起來,有線索可尋。”


    李沐歎息,向魏征道:“要想無罪,就隻能將長孫無忌彈劾的三宗罪一一推翻,可楊務廉四十五萬款項的坑,無法填滿,就算是現在我出資補滿,恐怕長孫……什麽?”


    “長孫榮。”楊務廉連忙提醒道。


    “恐怕長孫榮也會做證,這錢款是後補的。魏公有何妙計?”


    “由殿下出錢填坑不妥,這最多是讓楊務廉得到一個從輕發落,而非無罪。臣以為,要想脫罪,還得從根源上否定。”


    魏征說到此處,對楊務廉道厲聲道:“你貪汙的錢財去哪了?”


    李沐苦笑道:“魏公,我早問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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