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李沐這麽問,李師的臉色嚴肅起來:“四弟,此策是行險,等消息散布出去之後,你需要做的是,不承認也不否認。不承認是應對皇上,不否認是應對那些老臣。隻有如此,才能在夾縫中尋得生機。至於最後究竟如何,那就隻有老天知道了。”


    李沐點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多加小心。多謝大哥指點。”


    李師見李沐已經了然,便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那我就迴莊子去了。”


    “好。”


    “臣告退。”李師衝李沐眨了眨眼睛。


    “滾。”李沐笑罵道。


    李師走到門前,突然迴轉道:“還有一件事。”


    “什麽事?”


    “四弟可有地留意到蘇定方今日的行徑?”


    李沐心中一動。


    “照理說,蘇定方明明是皇上的人,可今天四弟的手令中,沒有指明要帶我等前來,可他卻偏偏指明帶上了我等,這很讓人想不通。帶上了我等四個,分明與四弟有大好處,因為就算鬧將起來,太子、司空,哪怕是皇上,也得對我等背後的家族顧忌三分。所以,我就想不通了,蘇定方究竟想做什麽?”


    李沐其實也留意到了,想了想問道:“你說蘇定方會不會是李帥或者是秦瓊的人?”


    李師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沒聽家祖提起過。四弟留心著點,我迴莊子之後,抽空試他一試。”


    “大哥費心了。”


    “告辭。”


    “請。”


    ……。


    夜色深深,掩蓋了罪惡。


    司空府的一處廂房內,長孫無忌審問常玉近兩個時辰了。


    從開始的好言相勸,打現在的皮鞭加身。


    長孫無忌已經漸漸失去了耐心。


    “常寶,老夫再問你一遍,李沐是不是李建成的兒子?”長孫無忌的臉上布滿了汗水,與其說是熱的,不如說是急的。


    天亮就要進宮麵聖,常寶的口供至關重要。


    衣服破碎,上身血跡斑斑的常玉輕喘著氣,努力地展露著笑容道:“長孫無忌,某說了嘴都快破了,李沐隻是我在涼州隱居其間認識的一個尋常家孩子。”


    “老夫耐心有限,再不說,可別怪老夫令人給你上烙刑了。”長孫無忌惱怒地吼道。


    “長孫無忌,想要我的命盡管拿去就是,可想要我誣陷別人,某勸你省省力氣吧。”


    長孫無忌看著倔強的常玉,心頭湧一陣悔意,要是沒有將這層紙捅破,那該多好啊。


    如今卻已經是騎虎難下,如果沒有常寶的口供,明日該如何麵對李沐的指責,撕破了這張臉,恐怕與李沐一切的交易都將落空。


    想到此,長孫無忌無端地焦灼起來。


    “來人,上烙鐵。”


    “嗞……。”火紅的烙鐵接觸到人的皮肉,所發出的嗞嗞聲,令人汗毛直豎。


    常玉發出撕心裂肺地慘唿聲音“啊……。”


    在這寂靜的夜裏,讓聞聽者毛骨悚然。


    長時間地刑訊,讓常玉終於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長孫無忌喝道:“用冷水潑醒他。”


    而這時,長孫衝匆匆地跑了進來。


    他看到已經不成人形的常玉,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父親。”長孫衝低聲叫道。


    長孫無忌轉頭問道:“何事?”


    “外麵坊間已經傳瘋了,說……。”


    “說什麽?”


    “說李沐是息王之子。”


    “什麽?”長孫無忌聞聽差點摔倒在地。


    “誰在傳?”長孫無忌厲聲喝問道。


    “孩兒不知,已派人去查了。”


    長孫無忌突然感到一陣眩暈,晃了幾晃,嚇得長孫衝趕緊上前,將他扶住,然後引他到椅子上坐了下來。


    長孫無忌失神地盯上還沒有醒來的常玉,呐呐道:“完了。”


    長孫衝聽了不解地問道:“父親此話何意?傳言對李沐有害無利,卻父親有利無害啊?”


    長孫無忌仿佛突然老了幾歲一般,他搖頭苦笑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為父抓捕常寶雖然沒錯,可目標卻在李沐,可常寶不指認李沐,就沒有證據證明李沐的身份,如此一來,就坐實不了李沐的罪名,反而會被李沐反噬。如今這傳言一起,明日朝堂之上,為父反而會被人誤以為慫恿太子,借常玉構陷李沐。更甚至會被陛下懷疑為父別有用心。”


    長孫衝一時轉不過彎來,問道:“傳言說的是李沐是息王之子,應該擔心的是李沐才對,怎會反而是父親畏之如虎?”


    長孫無忌看著自己的嫡子,歎息道:“可如果有人指責是為父故意散布了這個傳言呢?”


    “啊?……啊!”長孫衝突然醒悟過來,確實,如果被人懷疑是長孫家散布了這個謠言,而父親明日提供不了證據,所有人恐怕都會猜想,是長孫無忌故意散布謠言,企圖構陷李沐了。


    “嗯……啊……。”常玉被冷水激得漸漸醒了過來,嘴裏無意識地發出嗯啊聲。


    長孫無忌聞聲看向常玉,眼神漸漸地兇狠起來。


    “來人,繼續打。”長孫無忌下令道。


    “啪啪……”的鞭子擊肉聲響起。


    長孫衝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忍,他低聲勸道:“父親,再打下去,恐怕人就死了。”


    長孫無忌聽了,一瞪眼,本待斥責兒子幾句,可長孫衝話中的“死”字,讓長孫無忌心中靈光一閃。


    既然常寶不肯指認李沐,那自己為何不炮製一份口供呢,隻要按上常寶的手印,誰能、誰敢否認這份口供?


    這個朝堂之上,老夫說這份口供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隻是常寶必須死,否則如果陛下傳常寶當殿指證李沐,就無法圓謊了。


    想到此,長孫無忌霍地起身,走到常玉麵前,聲音陰沉地說道:“常寶,老夫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若是肯指認李沐是李建成的兒子,那老夫保你性命無虞,並且可以給你錢財萬貫,若你想為官,老夫也可外放你去一州做個都尉。”


    “噗。”常玉努力地吐出口中的血水,隻是受刑至此,身上已經沒了力氣,血水隻是從嘴裏湧出,伴隨著唾沫掛在嘴角邊滴下,拉出一根長長的血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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