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沒有阻攔,任由他們發泄著肚子裏的牢騷。


    過了一會,李沐又舉起喇叭喊道:“諸位兄弟,你們想過沒有,上戰場是要死人的,那些胡人天生騎術、弓術精堪,你們如果不好好訓練,還沒等你們建功立業,就做了敵人的刀下鬼。”


    那個大嗓門問道:“敢問李縣男,咱們現在連軍隊都不算,還能上戰場嗎?”


    一時間,場麵有些失控,很多人竊竊私語,大聲點的嘴裏說著,“別蒙咱們了,護衛哪輪得到上戰場”、“就是,建功立業是無望了”。


    “安靜。”李沐大喊道,“你們在莊中可能不知道,本縣男已經被朝廷任命為交通令,專司直道一事,六品以下官員,本縣男便可直接任命。”


    場內瞬間安靜下來,六品以下,天呐,縣令也才七品,護衛們眼神熾熱起來。


    其實這話也就忽悠一下護衛,李沐確實開府專司直道,也確實能任免六品以下官職,但僅僅是能任免交通司內的佐官。


    不過這並不妨礙李沐大吹特吹。


    “諸位知道直道是做什麽的嗎?那可是連接大唐十道三百六十縣的幹道,隻要邊界發生戰事,有了直道,騎上戰馬三五日就能到達戰場,你們想想,你們有沒有機會上戰場?”


    “可咱們根本沒有戰馬。”許多人喊道。


    李沐喊道:“會有的,知道李校尉去涼州做什麽嗎?對嘍,就是去購買戰馬,他會帶迴來兩千匹戰馬,保證你們一人三匹,將來等莊子裏生產出重甲,你們就是五百重騎兵。怎麽樣?現在有信心了吧?”


    護衛們聞聽,頓時激動起來。


    這時領命而去的那個隊率帶人迴來了,使人抬著十幾箱橫刀、鎧甲。


    李沐笑著再次舉起喇叭喊道:“你們不單有戰馬,而且有全大唐最好的橫刀、鎧甲。”


    這裏有人問:“真是大唐最好的橫刀、鎧甲嗎?”


    李沐道:“不信就上來,自己試試就知道了。”


    那護衛上到李沐跟前。


    李沐道:“將你佩戴的橫刀與箱子裏的橫刀對砍。”


    那護衛有些舍不得,遲疑道:“砍壞了怎麽辦?”


    李沐道:“不砍怎麽知道是不是最好,砍吧,砍壞了我再給你一把新的。”


    於是護衛將佩刀抽出,那隊率從箱中取出一把橫刀,二人奮力對砍。


    隻聽“嗆”“嗆”“嗆”……數聲之後,“卡”護衛手中的橫刀斷為兩截,而隊率手中的橫刀僅僅有幾個比米粒還小的缺口,這麽小的缺口磨幾下就會消失。


    李沐從箱子中又取出一把,遞給護衛道:“你原先裝備的是唐軍的製式橫刀,這把是莊子裏自產的,怎麽樣,是不是最好的?”


    那護衛趕緊接過,仔細地查看撫摸著,喜悅地連連點頭道:“是,是最好的。”


    台下坐著的護衛們全都站了起來,蜂擁上前,也想搶把橫刀。


    李沐大喊道:“不要急,今日每人都有。”


    護衛們這才停下腳步,眼神羨慕地看著台上護衛手中的橫刀。


    一把好刀,對於這個時代的士兵來說,就是命。


    李沐又喊道:“諸位,有了好刀,還得有好鎧甲,這樣才能使你們在戰場上殺死敵人,而不被敵人殺死。”


    李沐笑著問那護衛:“可敢穿上鎧甲試試?”


    那護衛此時已經深信李沐,慨然答道:“有何不敢。”


    便從箱子取了一副胸甲,在隊率的幫助下穿戴完畢。


    “再上來一人。”李沐喊道。


    又一個護衛上來,李沐對他說道:“用你的佩刀用力砍他的胸甲。”


    護衛應喏,便抽出佩刀,奮力砍擊,“當”、“當”、“當”……十數聲砍擊聲響過,上前一看,那胸甲上除了有幾條淡淡的白痕,什麽都沒有改變。


    底下護衛們不覺歡唿起來。


    李沐大聲喊道:“現在可以訓練了嗎?”


    “訓練、訓練……。”護衛們的精神頭被激發出來。


    李沐道:“我向諸位保證,你們成軍之時,我便讓你們建功立業。但是,如今你們必須按照我說的,努力訓練各項課目。能不能做到?”


    “能”、“能”……。


    地獄式的訓練開始了。


    為了錘煉他們的體能,李沐讓他們每天淩晨二人一組抬著滾木上山,然後再從抬下山。


    下午十裏地的越野,晚上杠領負重蛙跳。


    中間穿插著軍姿訓練。


    李沐沒有插手他們的刀槊、弓弩等武器訓練,這些李沐打算等李沂迴來讓他訓練。


    李沂的武藝從來都比他好,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不過李沐為了應付這高強度的體能訓練,而不練傷護衛的身體,將他們的夥食提高了一倍。


    每人每天一斤肉、三斤糧,額外加一升奶。


    要說這每天的配給糧食,讓李沐大開眼界,自己一天吃多少?加起來也就一斤米足矣,可這些護衛,頓頓吃得象餓死鬼投胎,這哪是五百護衛啊,簡直就是五百頭牛。


    不過細想也是,如果沒有這樣的食量,哪能練出精兵啊。


    護衛們雖是良家子,可在家也沒有這麽放開了吃過。


    用一句話來形容他們對訓練的體會,就是痛並快樂著。


    李沐本不是訓練軍隊的料,卻瞎子摸象地搗鼓著,或許是歪打正著,護衛們從這一天天的淌汗訓練中,漸漸成長起來。


    而李沐也舍得下本錢,每天都設立著獎項,比速度、比力氣、比投擲遠近、比精確、……等等,隻要是能拿來比的。


    贏的賞銅錢、賞吃喝,最重要的是賞榮譽。


    輸的隻能吃自己,還得腆著臉承受戰友們的噓聲。


    一個軍人,隻有領會到軍人的榮譽,有了軍人該有的自尊,才能真正成長為好兵。


    李沐不知道自己訓練得好不好,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五百人再不是偷奸耍滑的良家子,而是一隻隻嗷嗷叫的下山虎。


    當他們一個個軍姿挺拔的站在隊列中,就算李沐不在,他們都開始自律起來。


    隊列是個好東西,它能讓士兵們贏得自尊,感覺到自己與平民不同之處。


    ……。


    人怕出名豬怕壯。


    “魯縣男”的名聲雖然不好,可絲毫不影響有心人向李沐拉攏、延攬之心,不斷有人遞拜貼和邀宴。


    拜貼邀宴的當然不可能是尋常百姓,而是達官顯貴或者是京城中的豪商巨賈。


    他們都清楚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李沐已經一鳴驚人,不但小小年紀身居要職,還深受皇上寵信,誰不想與李沐牽扯個絲絲縷縷的關係?


    可李沐不敢恣意妄為,因李世民再三告誡,要守住天雷的秘密,李沐哪敢放人進入莊中。


    於是,所有拜貼邀宴一律迴絕。


    可縱然如此,絡繹不絕的送禮馬車,竟將李家莊的大門堵塞。


    長安城中,如同一張緊密的蛛網,要想在其中有所發展,關係必不可少。


    唐朝本是門閥政zhi,五姓七望的勢力聯合起來恐怕連李世民也無法與之抗衡。


    他們就是編織這張巨網的始作俑者,他們或娶或嫁亦或結拜,將一個個重要的人編入網中,細論起來,幾乎有名有姓之人,都是親戚朋友。


    所以,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消息,更沒有他們不能插足的利益。


    李沐隻是個俗人,既然是俗人,自然不能免俗。


    他能推掉絕大部分的拜貼邀宴,可有些拜貼邀宴是無法推辭的。


    這天,莊子守衛送來一份請柬,李沐打開一看,是邀自己去平康坊時,就已經有心不去。


    平康坊,實際就是大唐的紅燈區,當然能在那經營的,絕不是尋常站街女,而是代表大唐最高級的娛樂場所,一般都是官伎或者是達官貴人開設的酒樓。


    所謂官伎,其實絕大部分都是獲罪犯官牽連的家眷。


    李沐就算心中想去,恐怕年幼的身體也無法承受這種敲骨吸髓的征伐。


    可看到最後署名是長孫衝時,李沐知道,自己非去不可。


    因為李沐也需要這麽一個機會,莊子裏的鋼鐵囤積太多了,流動資金缺乏,家具坊的利潤遠遠不能滿足李家莊的開銷,完全靠著水泥的豐厚利潤才勉強度日。


    這還是靠著李世民的旨意,向大唐各州縣強行推行水泥才有如此收益。


    李沐不愁自己的鐵器質量,可酒香也怕巷子深啊。


    所以,李沐迫切需要與長孫這樣的世家合作,將鐵器賣出去。


    當天傍晚,李沐帶著兩個隨從去了平康坊,夜色已經降臨,平康坊卻是剛剛開始忙碌起來。


    李沐如約來到一家酒樓,這酒樓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漱玉閣”。


    可好聽歸好聽,也掩飾不了它是一妓家。


    看樓麵的裝飾,朱樓玉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家豪門。


    將請柬往樓前仆役手中一遞,就有小廝引領李沐進了二樓一間雅室。


    進了門,便見長孫衝嗬嗬笑著迎了過來。


    “沐弟,多日不見,可想死為兄了。”


    李沐心中腹誹,敢情這是長孫無忌的遺傳?不知道的還以為二人真是親兄弟來著。


    “本該是弟弟宴請兄長,不想這些日子忙於王事,竟冷落了兄長,倒是失禮了。”這功夫李沐其實也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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