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身後的那麵牆在轟隆隆地垮塌下去,喉嚨一陣腥甜,沒有控製住,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這情形讓我有點兒憤怒,一拳頭將我弄得如此狼狽,這事兒得有多久沒有發生了?我的臉上燒得慌,當下也是一口氣又提了起來,雷意凝聚於手掌之上,陡然震響,朝著箭步奔來的那老和尚再次拚去。此法乃茅山掌心雷,一旦灌足於掌中,施展而出之時,唿轟有聲,能夠用以震開雲障,擊殺鬼魅--即便對方不是妖邪之物,中了這麽一掌,隻怕也是渾身僵直,動彈不得。


    我這是為了挽迴顏麵,故而全力施展而出的得意手段,本以為能夠贏迴一點兒場麵,卻不料那老和尚眉頭一皺,手掌在空中翻了好幾個手勢,最後竟然結成了不動明王印,口中微微念誦,接著與我隨手印來。


    這不動明王印乃真言宗之物,結合天地靈力,降三世三昧耶會,讓這禪修得道的法師施展出來,頓時身後仿佛有佛陀聳立,金光臨體。


    這一方是茅山秘術掌心雷,一方則是真言宗的明王印法,猛然撞擊在一塊兒,驟然間雷聲炸響,炁場震動,我感覺自己的一對臂膀酸麻難過,然而得意手段掌心雷卻並沒有轟擊出一方天地來,反而是被那承接佛陀之威的印法給死死地頂住,接著一股磅礴的反饋力,從那宛如城牆一般堅韌的防衛這之後傳遞而來,我使出了多少力,對方便有雙倍的力量傾瀉而來,轟擊在了我的手掌之上。


    不動明王,當真是紋絲不動!


    我為了壓住場麵,傾盡了全力,結果不但沒有寸進,反而連步後退,蹬蹬蹬,朝著後麵退開。


    每一步都在卸力,我腳下的鞋子在瞬間就磨去了好幾分,每一步都有一個盡是汗水的腳印顯露出來,將我在此處所受到的壓力給盡數顯示而出。


    先前我毫無準備,隻使了七分力,結果騰空而飛,而後全力以赴,結果對方不動如山,穩穩當當,然而我卻連退了三步,方才穩住身形,從這對比來看,便能夠曉得麵前的這個老和尚並非尋常之人,要麽就是惡貫滿盈的大魔頭,要麽就是名動一方的土豪霸主,而這一次,恐怕也是我上迴遇到那黑花夫人之後,碰到的最強一位對手。


    再次穩住身形,我深吸了兩口氣,也顧不得許多,將背上偽裝好的魔劍給徐徐拔了出來,劍鞘扔在一邊,然後死死盯著這個老和尚,並且試圖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


    那滿臉惡相的老和尚瞧見我手中這把賣相奇異的長劍,臉上也露出了謹慎的表情來,嘿然說道:”劍是好劍,這可就有點兒意思了。”


    我將這把飲血寒光劍給橫在身前,朗聲說道:”這劍名叫做飲血寒光,別看它鋒刃不利,但是貫足氣勁,那可是能夠削鐵如泥的!”我提醒完,錯步上前,抬手便是一招清池宮十三劍招中最為詭異蹊蹺的一劍,劍尖前麵虛晃一槍,接著從斜側裏往上刺入,朝著那老和尚的手臂斬去。這一招詭異莫名,一般人隻會因為其表象而退卻,或者閃避,卻很少有料到後續那一連串的殺招侵襲而來。


    然而對方不但修為高深,而且眼光卻也是十分厲害,亂中取靜,對於我這陸續而來的殺招似乎了如指掌一般,三兩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竟然捏在了我的劍尖之上,穩穩地止住了我的劍勢,讓我運行不得,一口血又憋在了胸口。


    雖說這一下,僅僅隻是片刻,隨後我便立刻變招,使用了那防守厲害的真武八卦劍,防住了對方暴風驟雨一般的反撲,但是就衝著剛才老和尚那瀟灑精純的拈花一指,我便曉得,這一次,哥們估計就得栽在這裏了。


    越是如此,我越是有些心有不甘,除了不願意輸給壞人之外,還有一個事情,那就是倘若我給這老和尚給製服了,就休想再曉得白合之事了,那小白合被這老和尚擄去,到底是做些什麽,伺候人還是拜師學藝,這些我都管不著了,如此一想,心中頓時升騰出許多怒火來,這些年來修習那道心種魔之法養出來的銳氣,也驟然發了起來,魔劍一翻,便朝著這老和尚直刺而去。


    沒曾想我就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但是差距實在太大了,那滿臉蒼白大胡須的老和尚簡直就是一座難以逾越的高山,即便是我用出了深淵三法中的風眼和土盾,卻也實在是有些難以撼動對方的節奏。


    有時候,拚鬥的雙方倘若是修為上麵相差不遠,更多的手段會令人處於一種優勢地位,然而雙方實力有著落差,一切技法都不過是延長痛苦的一種辦法,我與其鬥得痛苦無比,心中也飛速思量起來,想著這江湖上哪兒有這麽一位滿臉兇狠的老和尚,竟然能夠將我給逼到了這個角落裏,一點兒脾氣都不能發出來。


    我越戰越心驚,長劍羚羊掛角,劍法越純熟,腳步卻越是慌亂,到了最後,那老和尚憑著一串蜜蠟佛珠,將我手中的魔劍給玩弄於鼓掌之中。


    好幾次,我都感覺自己好像那蹣跚學步的孩子,而對方則是那捉到老鼠又逗弄的惡貓,心中終於有些發慌了,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老和尚突然往後急退兩步,一改剛才剛猛激烈的作風,與我拉開了距離來,不鹹不淡地說道:”哦,你跟她們不是一夥的,茅山跟龍虎山不一樣,再怎麽墮落,也不會跟這些人混在一起的--瞧你這身手,莫非是陶晉鴻的弟子?”


    這人不怒的時候,卻展現出了真修大家的氣度來,我剛才被壓得頗慘,這會兒一放鬆,曉得對方也是有意放了我一馬,這交情一攀,我也就順驢下坡,拱手說道:”茅山門下,陳誌程,拜見前輩。剛才太過於焦急,多多得罪,還請見諒。”


    佛門素來崇尚清淨,自然不會做違背居士本心的事情,特別是修為得到這個境界的,那更是幹淨,我不是蠢人,從他剛才的隻言片語之中,已然感覺到他雖說可能是那個想收白合為徒的老和尚,但絕對不會做出那般齷齪的事情,如此看來,兇手另有其人,而這位大師恐怕也是如我一般,在追查真兇,兩人都是火氣十足,撞到一起,生出了誤會來。


    果然,那老和尚聽到我自報山門之後,卻是將手中的蜜蠟佛珠給收入了袖中,平靜地說道:”我說現在的年輕人怎麽能夠這般純熟地使出清池宮十三劍招,果然是陶晉鴻的弟子。如此,我們算是誤會了,你還好吧?”


    他伸手過來要扶我,我拒絕了,從地上將魔劍的劍鞘撿起來,將其收好,然後拱手問道:”前輩尊姓大名?”


    那老和尚擺擺手,不願意透露姓名,隻說老和尚一個,何必關心,不過年輕人,你剛才叫住老和尚我,到底所為何事?


    他這般問起,我也不敢閉口不言,而是將我受白家夫婦所托,前來尋找白合之事講出,老和尚沒有再生疑心,而是問起我的身份。我此刻就職於有關部門,這話兒對邪門歪道不可言,但是對有著這般身手的高手大拿,卻還是可以拿出來講一講,撐一下腰杆的,於是也不再隱瞞,當得知了我在總局供職之事,又與白家有故之後,老和尚便不再多問,而是也坦白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在一年之前,他行腳路過麗江,不經意瞧見了白合這小孩兒,覺得骨骼精奇,略有些好才之心,深入一了解,發現這白合竟然是兩世為人,不過還未有覺醒而已。這情況就讓人有些心癢了,要曉得,在藏傳佛教裏麵,能夠如此的,都是各派活佛,而即便在大陸各宗,也是極為了不得的佛緣,然而當他想要收白合為徒之時,那小鬼頭卻斷然拒絕了,理由卻是他要等一個人。


    他要等的這個人沒有來,他哪兒都不迴去,至於那個人是誰,卻連他自己都不清楚。


    此番他心有不甘,再次而來,也是想著能夠磨一磨,畢竟良才難遇,錯過了實在可惜,然而昨日耽擱,今天卻遇見幾個鬼鬼祟祟之人,正要盤問,結果就遇到了我阻攔,一言不合,便打將了起來。老和尚手中這鞋子,的確是白合的,至於如何得來,他卻不願多講,與我聊完幾句之後告別,自行離去,顯然要想自己去追查此事。


    我無力阻攔,左右也無線索,便想憑著自己六扇門這身份,去當地的公安機關尋求幫助,發動人民的力量。


    我對麗江古城這兒不熟悉,派出所的大門往那兒開也不曉得,於是決定返迴白家,然而我走在青石板長街的時候,匆匆路過,卻又瞧見一個精靈一般美麗的姑娘,怎麽看著都眼熟。麗江這麽小小的一個地方,這幾日怎麽會有這麽多的人物呢?我心中好奇,走上前去仔細打量,還沒有瞧清楚,那姑娘卻一臉驚喜地朝我大叫道:”陳二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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