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供奉原本是前來追殺我的,務必要將我的性命給留下,然而此刻我卻反而生出了一種殺人滅口的心思,這般想著,還真的是有趣。


    不過心中即便有著濃烈的殺意,我卻還是調整唿吸,不慌不忙地說道:"你應該聽楊小懶說過我的事情,當初她老子哄騙我,想以之為肉鼎,卻不想被人給殺了,而我修魔修道,關你屁事?"


    瞧見我嘴硬,那老頭兒的臉上反倒是多了幾分笑容:"不錯,我就說你這麽一個小子,怎麽會如此難啃呢,原來竟然是跟我們同一根源的。不過你當真以為身手不錯,那就一切安好了麽?"他冷笑著,手中突然拿出了一方玄色令旗來,在手中拋了拋,自嘲地笑道:"沒想到我範英傑的這驅神玄英旗,這麽多年來,第一次開張,竟然是在你這麽一個小輩身上。小子,光這一點,你就足以自豪,死而瞑目了"


    我瞧見他手中的令旗,三角玄紅,周邊紋繪鋸齒狀的花紋,中間用黑色隸書寫著"敕召萬神"四個大字,顯得赫赫威嚴,十分神秘。


    我從上麵能夠感受到一種莫名的力量壓製,當下也是心知不敵,二話不說,猛然一轉身,就朝著樹林子深處一陣狂奔。我走得突然,範供奉一陣錯愕,沒想到剛才還跟他打得風生水起的這小子竟然一點兒臉麵都不顧,直接逃開了去。不過他到底是見過世麵的老家夥,卻也並不驚慌,而是快步跟輟在後麵,悠悠說道:"陳二蛋,便縱你有不錯的修為,不過在沒有係統的道法學習,又怎麽能夠敵得過我這驅神玄英旗?你年少得誌,實在輕狂,不過我倒是要讓你曉得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們修道之人,除了拚拳腳之外,更多的,還是要有門手段才行,要不然,那豈不就成了武夫了?"


    我在林子中一陣狼奔豕突,慌不擇路,然而範供奉卻是有條不紊,緊緊跟隨著,兩人一追一逃,便已經遠離了剛才石洞的那一片林區,基本上也擺脫了我被隨之而來的楊小懶和黃岐夾攻的危險。


    不過就在此時,那範供奉卻已是追夠了,雙腳一錯,騰飛若大鳥,一下衝到了我身後的一塊巨石之上,然後手一揚,那麵令旗便插在了我前方幾米的位置。


    令旗一插入土,周圍的空間便是一震,就好像前方突然出現了一張蒙皮巨鼓,有人用那獸骨巨棒,在上麵重重一錘。


    轟


    我整個身體的血氣一陣動蕩,突然眼前一花,瞧見兩個金盔金甲的大漢出現在前方,一人持偃月刀,一人持蛇矛,朝著我橫撲而來。


    所謂驅神玄英旗,便是能夠驅動內中法靈,與人為惡,這手段實在恐怖,不過這兩個金盔金甲的大漢雖然與常人無異,但周身還是微微有光華透出,又多了幾分虛幻之意,到底是不是貨真價實,這個倒是有待商榷,我又不是戰陣初哥,當然也不會太過於驚詫,瞧見當先一人持矛來襲,宛若毒蛇追洞,於是下意識地舉劍去擋。


    我並不認為對手的力量有多麽強悍,然而當兩者一交鋒,我便從手中的小寶劍上麵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力量,貫足而來,不但當下的衝勢止不住,而且自己整個人都倒著飛了迴去。


    我倒飛而起,後麵又出現一人,手持金鐧,朝著我當頭打來。


    依著先前持矛之人的力量,這一鐧若是打中了,我的腦袋隻怕就如同西瓜一般,直接爆裂開來,這情形讓我莫名一陣恐懼,足尖在空中輕點,強止下墜之勢,就地一滾,當我爬起來的時候,瞧見那一鐧落在了草地上麵,泥土飛濺,一個深坑立刻出現在我的眼中。我一身冷汗,退後幾步,仰頭朝著巨石上麵的範供奉說道:"你這是什麽?"


    範供奉居高臨下,有風吹來,將他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悠然說道:"三才陣,驅神玄英旗中之魂,分別取武聖關雲長、燕人張翼德以及唐初名將尉遲敬德之念想,鑄就三位陰靈神將,此乃社中首席煉器師楊大侉子親手煉製,采用了著名的天山雪蛛蠶絲以及冥河之物為材料,我社大檔頭傳功鑄就,如此之榮幸,你小子真的是死得其所啊"


    這玩意厲害,然而我卻並不想死,瞧見那三位陰靈神將徐徐圍上,我下意識地朝著胸口摸去。


    我胸口,貼身放在青衣老道傳給我的符袋,裏麵還有三張符籙,必要之時,我可以驅動一張,比如風符,可以逃命。然而那範供奉似乎能夠看穿我的想法,就在我手往著胸口一伸的時候,他果斷地厲聲喝道:"恭請三位神將,且莫讓這小子給逃脫了!"


    此令一下,那三名神將立刻一跺腳,大聲喊道:"喏!"


    態度一表,三人便紛呈而上,刀劈矛來,金鐧如鞭,將我給完全籠罩,瞧著架勢,倘若我執意要逃,隻怕還沒有驅動符籙,那人便已經如同肉糜,死得不能再死了。我雖說不是身經百戰,但是戰陣取舍,卻也是十分明了,眼看時勢不對,也沒有倉惶逃離的想法,而是憑空一番,逃出了第一番的攻擊,然後身子一轉,與那關雲長和張飛貼身纏鬥而上。


    這兩名神將雖然以那著名的蜀國五虎上將為型而鑄,但畢竟隻是山寨,並非本尊,反而多出了幾分愚鈍刻板,原本持著長兵器的陰靈神將被我纏身而近,反而顯得有些亂。


    然而這也隻是相對而言,這令旗之中的陰靈神將實在厲害,倘若不是這麽一點點缺口,隻怕我就已經命喪黃泉,但即便如此,當那個手持金鐧的尉遲敬德上前而來的時候,我卻隻有忙亂逃脫的份。不過即便拚命躲閃,我也還是被金鐧刮到一下背部,感覺如有重錘敲擊,整個人的氣血都是一陣翻騰,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灑落到了前方的關雲長胳膊上。


    讓我意外的事情發生了,那威風凜凜的陰靈神像被我這一口鮮血噴到,臉上竟然一陣扭曲,接著黑煙騰騰升起,動作也隨之遲滯。


    這讓我興奮莫名,曉得這生機稍縱即逝,當下也是一咬牙,避開了幾件兵器的交擊,衝到了那個痛苦不已的關雲長懷中,小寶劍就順著他右臂傷口之處插了進去。沒想到那小寶劍竟然順利的一插而入,接著那劍僧上,有一排亮如金黃的符文顯現,分別為"斬邪斷瘟使院"此六個草字,被刺中的那關雲長身形一陣恍惚,就像盛開怒放的煙火,整個人從手臂出開始焚燒起來,繼而化作了一團烈焰,迅速勾勒。


    人生就是這樣,峰迴路轉,鬥轉星移,就在我自知必死無疑的時候,對方最強大的鐵三角反而被我一口殘血給噴出一個缺口,而那把跟了我多年的小寶劍,也驟然發威了。


    我沒有時間去窮根問底,當下也是避開了這倏然而起的火焰,迴過頭來,朝著捅我後背的尉遲敬德吐出一口鮮血,沒想到那家夥竟然還懂得閃避,躲開了我的這一血口噴人,不過已殺一人,我信心倍增,手持那把濯濯發光的斬邪小寶劍上前,正想殺個痛快,卻不料眼前黑影一晃,橫空飛出一腳來,我猝不及防被踹到,整個人往後跌飛而去。


    當我爬起來的時候,隻見範供奉一臉扭曲地大聲喊道:"你這個小賊,毀我旗靈,壞我寶物,老夫我"


    他激動得不能自抑,好是一頓長吸氣,這才怨毒地喊道:"哼哼,光殺了你,怎麽能夠解得我心頭的恨?我一定要找楊姑娘打聽一下你的家人,我要將你父母的雙手雙腳斬斷,養於甕中,如蛆蟲供之;將你所有的親人朋友給全部弄死,抹除你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一切痕跡,讓你的亡魂永墜深淵,沒有一刻,能夠得到安寧"


    他說得怨毒,一字一句,惡意的笑著,絕對沒有開玩笑的意思,這一點讓我的心中灼燒如火,每一顆字都仿佛敲打在了我的心頭,讓我感覺整個世界,都是一片眩暈。


    這個家夥,他居然敢去找我父母姐姐的麻煩?


    他殺了我都不算,居然還要去傷害我的家人?


    我感覺一點火星跌落到了心湖之中,頓時間腦袋就是一炸,好似火山噴發,在那一刹那,世間的所有一切都消失了,化作了紅色的鮮血和黑手的岩石,而下一秒,我恢複了意誌,就像一頭野獸,一匹嗜血的狼,不顧力量,不顧身份,不過所有的一切,腦海裏麵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死他!


    殺死他!


    我隻有殺死他,才能夠順著自己的心意活下去。


    在那一刻,所有的力量對比都失去了意義,僅剩的兩個陰靈神將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自燃起來,而我麵前的這個集雲社供奉,在我還有意識的那一刻,卻是在大聲哭喊:"媽呀,這是什麽魔頭?"


    瞬即,他化作了一灘爛肉與鮮血,而我則暈倒在了無數汙穢的內髒和碎肉之中,世界失去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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