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卻說黛玉聽得屋子裏頭似是誰大力摔了個杯子的聲響,忙快走了幾步,欲進屋子看個究竟。不妨頭卻在門口險些被裏頭衝出來的人撞到,慌得後邊的雪雁忙扶住了。

    那人也是一個趔趄,帶怒抬起頭來,見是黛玉,隻得勉強站直了身子,咬了咬牙。

    黛玉也是一怔,才那一下子雖未真正撞上,到底也是嚇了一跳。撫了撫發慌的胸口,笑道:“原來是三阿哥。”

    弘時垂著眼皮沉默了一下,他跟這個比自己沒大幾歲的嫡母本就沒見過多少次,不過是麵子情兒罷了。他不喜歡這個福晉,對著這個女人,可是叫不出“額娘”來。

    況且,弘時雖然年紀小些,倒也記得,從前那拉福晉在的時候,自己的額娘雖說名份上是側福晉,但是也算得上是得了阿瑪的寵愛的。不然,也不能連著生了二姐姐二哥哥和自己。阿瑪子嗣不多,前邊兩個哥哥又都夭折,自己序齒是三阿哥,可實際上也是府裏的長子了。府裏府外的,誰不對自己高看一眼?

    可是自從這位繼福晉進門後,不但阿瑪對額娘沒了往日的寵愛,更為叫自己難以忍受的是,她所生的四阿哥,一下子就奪走了阿瑪對自己的重視。

    況且,自己的額娘,就是因為這個嫡母,才被關了起來。說什麽染疾靜養的話,誰不知道是怎麽迴事?自己去求阿瑪將額娘放了出來,阿瑪竟大為光火,險些對自己動了板子。哼,真是笑話!

    別跟自己說額娘做了什麽天理不容的事情,誰家不是這樣?那時候那拉福晉病的七七八八的時候,不是還想著怎麽防著額娘麽?更何況,這個繼福晉也沒事啊。

    看著弘時雖然守著規矩,恭敬地站在自己前頭,然一張小臉兒上滿是不耐。黛玉也不想跟他在這裏站著,反正自己也不指望聽他叫額娘。略略停了一下,看了蘇培盛一眼。

    蘇培盛會意,馬上朝裏邊兒報道:“王爺,福晉過來了。”

    聽著裏頭胤禛應了一聲兒,蘇培盛忙打起了簾子。

    弘時看著黛玉有些笨拙的背影走進了屋子,心裏感到一陣委屈。忿忿地看了那撂了下來的簾子,快步衝出了院子。

    黛玉才進門,便看到胤祥胤祿兩個笑著站在椅子前頭,齊齊地問好。胤禛卻是歪在榻上,身上搭著條貂皮毯子。看上去麵色不像昨日那般了,隻是眉宇間仍是帶了些怒色。

    進門時黛玉已經看見了地上一隻粉彩銅胎蓮花兒紋

    的蓋碗摔得粉碎,再加上剛才看見弘時跑了出去,想來也知道胤禛這股子怒火是跟著誰來的。他素來好麵子,若不是氣得緊了,也不會在胤祥胤祿麵前如此失態。

    因著黛玉過來了,胤祥胤祿兩個也不久留,略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

    黛玉忙要起身相送,胤祿笑道:“算了算了,我們又不是外人。倒是四嫂子如今可是嬌貴的人。這大冷天的,還是在屋子裏頭罷。若是四嫂十分過意不去,等四哥好了,四嫂好生預備了幾壇子酒,我們哥兒幾個痛快喝一場就是了。”

    一席話說的胤禛也忍不住笑了,揮手道:“快走罷。”

    胤祥又看了黛玉一眼,目光掃過地上的碎瓷。黛玉微微點了點頭,胤祥見了,這才與胤祿一前一後走了。

    次日,又陸續有人來探望胤禛,便是宮裏頭,太後德妃也都遣人來看了,又賜下了藥品補品。黛玉這裏雖是身子沉重,也隻得打起精神迎來奉往。

    胤禛看著她勞累,不免心疼。又連著兩三日讓黛玉獨自帶著弘曆睡在了偏院兒裏頭,卻是很不放心。好在他身子也甚為健壯,又有好醫好藥伺候著,不過兩三日的功夫,病症已是全無。黛玉這才又搬迴了正院。

    胤禛閑不住,才大好了便又忙了起來,憑是黛玉如何勸,也不管用。黛玉也知道他的性子,橫豎攔不住,隻得又拿出了當年給林如海和瑾兒調養身子的心勁兒,親自擬了藥膳的單子,趁著太醫給自己診脈的時候,請教了是否妥當,才著人每日換著花樣兒地做了,給胤禛調理著。

    好容易看著再過十幾天便要過年了,府裏頭事情雖是多,好在一應的年禮等事都是妥當了的,黛玉這裏也便消停了些。

    這日,黛玉正抱著肚子躺在榻上哀歎:“左右也快到了日子了,怎麽還是沒有動靜呢?這麽挺著個肚子的日子,可真是叫人難受的緊了。”

    站在一旁伺候的的雪雁子衿兩個聽了這話,相視一笑,都是不肯接了話茬兒。

    “福晉呦,這俗話說了,‘瓜熟蒂落’呢!真要是到了日子,自然就有了動靜了。哪裏就用得著這麽急了?”林家老姑奶奶將手裏的鏤空纏枝蓮花兒樣的素銀手爐放在了一旁的幾上,“再者雖然說是十月懷胎,可聽聞人說,便是遲了十天半月,也都是有的,更別論你這可還不到日子呢。”

    又問雪雁子衿兩個:“素日裏頭,你們福晉也是這般?”

    雪雁跟著笑道:“哪裏能呢?不過是見了您老

    人家才露出了這麽副樣子,往日在別人麵前,可是再穩重不過的了。”

    “我說呢,一般的也是個當家的主母,又自小照看著弟弟長大的,怎麽如今倒學起了撒嬌呢。”

    黛玉聽她打趣自己,張了張嘴,卻是被弘曆嫩嫩的聲音打斷。

    “額娘抱抱。”

    一旁的弘曆依舊是圓滾滾的樣子,隻是走起路來穩當了許多,此時張著兩隻小手,嫩嫩的笑臉叫黛玉也笑了起來。

    費勁兒地坐起身來,招手兒道:“來,弘曆,過來額娘這裏。”

    林姑奶奶看著她的樣子,搖頭笑道:“福晉還是這樣,最是心疼自己個兒身邊兒的人了。從前就是這麽著寵著你兄弟,如今又是這樣疼小阿哥。”

    “看您說的,瑾兒是我親弟,弘曆是我生的,我疼了他們還不是應當的?”黛玉將弘曆攬在身前,拈了一塊兒鬆瓤卷喂給他吃,又順手拿了帕子擦了擦弘曆的嘴角。

    “說起瑾兒,倒是有些日子沒過來了。前兒雖然來了一趟,看了看王爺,也是急急忙忙的。正趕上了八爺九爺他們也都過來探望王爺,我也沒得空兒跟他好生說說話。”

    林姑奶奶端起茶來喝了一口,方才笑眯眯道:“我就說他是個坐不住的,猴兒似的性子!這麽來你這裏,都沒跟你說?”

    “可是有什麽事故兒?我可沒聽了他說什麽呢。”

    “可不是麽。”林老姑奶奶有意賣了關子,滿意地看著黛玉凝神靜氣的樣子,“你父親允了他下一科叫他下場試試,如今可不是正埋頭苦讀呢麽。”

    黛玉聽了,不禁有些失笑。原來是因為這個!那麽想來瑾兒倒不是忘了告訴自己,而是有意不說了。在黛玉看來,瑾兒雖然聰慧靈透,不過到底有些個失於沉穩。若說起來,讀書也是不錯的,不過自己的爹爹乃是前科的探花郎,那學問豈是淺的?弄不好,是瑾兒被父親打擊到了,才不好意思跟自己說罷?

    果然又聽得林家老姑奶奶說道:“叫我說啊,瑾兒那孩子聰明的緊,不過還是年紀小,不免有些個輕狂了。前些時候你爹爹隔了兩天就出個題目叫他做,前幾迴我冷眼看著,他倒是做的快,可惜了的,都讓你爹爹批得紅頭漲臉。現下倒是好多了。你爹爹說的我也學不來,倒是哪天你見了自己再問罷。”

    弘曆聽得“瑾兒”兩個字,抬起臉四處找了找,卻沒發現瑾兒的影子,不由得有些個疑惑:“額娘,舅舅?”

    “呦,小阿哥這是找舅舅呢?”林姑奶奶看著弘曆也是歡喜的不得了,“這可真是有趣的緊。人都說外甥肖舅,如今我瞧著小阿哥長得是隨了王爺的,可是這個念叨著舅舅兒的勁兒,倒是跟他舅舅念叨他差不離。”

    黛玉歪頭看著弘曆,略動了動身子換了個姿勢,點頭道:“他是想著瑾兒呢。倒不是為了別的,恐怕是每迴瑾兒來了,都逗著他瘋玩的緣故罷。”

    說著伸出手指點了點弘曆的額頭:“你舅舅在家裏念書呢。弘曆,長大了可要跟舅舅學啊,好好地念書。”

    弘曆也不知到底聽懂沒有,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還嫩生生地答應了一聲:“嗯!”

    滿屋子的人頓時都笑了起來。弘曆不明所以,眼看著大家夥兒都看著自己笑,他也笑。

    林姑奶奶喜得不住點頭:“這才是呢,到底是皇室子弟,從小就明白的。”

    又向黛玉道:“還是你會教養人。雖然疼寵著,可那該教的道理還是不含糊的。”

    黛玉聽她似是話裏有話,便叫乳娘帶了弘曆出去。林姑奶奶見屋子裏頭也沒了外人,歎口氣道:“這不是到了年底麽,各府裏頭迎來送往的。前兒榮府裏也著人送了年禮過來,不過我瞧了,送的東西很不成樣子。我聽著你父親的意思,他們那邊兒恐怕是熱鬧的緊呢。瑾兒常往外頭去,也聽了幾句迴來。”

    熱鬧?可不就是亂乎麽!黛玉自然知道紅樓的故事中,榮府有個怎樣的結局。不過自從自己來了以後,很多東西都已經變了。如今寶玉寶釵兩個雖然成就了“金玉良緣”,可是其他人的命運可大都是不一樣了的。就說她自己,不但沒有成了孤女淚盡而亡,反倒是多了個弟弟,還成了雍親王福晉。那個曆史上有名的敗家子皇帝弘曆,更是自己生出來的。在她想來,別人,許是也不一樣了?至少,最近一次鳳姐兒過來請安,還沒聽說賈璉會娶了尤二姐的話呢。

    聽林姑奶奶這樣一說,黛玉不由得挑眉看了看林姑奶奶。林姑奶奶笑道:“你別看著我,我也不知道的十分清楚。隻是恍惚聽說是跟著府裏頭的姑娘們有關的。”

    作者有話要說:梅子終於迴來了~~~~弱弱地解釋一句,單位裏邊查材料,梅子欠賬太多,這幾天一直在補~~今天終於補完了來更新。送上一些福利,表拍我~~~

    其實林姑奶奶確實知道的不多。如今榮府裏頭雖然亂著,好歹賈母也算是有些見識,並不會真讓這樣的話傳了出來。

    自從寶釵進了門,王夫人算是放下了一段心事。她先前總是慮著賈母做主了寶玉的親事。雖說兒女的親事,都是父母之命,可架不住賈政最是個迂腐不過的。一味的將那個“孝”字放在頭一個位置,若是賈母發話了,還真別指望賈政去駁了。

    寶釵雖說身份上是低了一些,可好歹也是四大家族出身,又是自己身邊看著長大的,秉性也都知道,脾氣也是相合。日後婆媳兩個聯手,不怕不將榮府管的服服帖帖的。更何況,那滿滿的七十二抬嫁妝,可也算得上是寶玉這一輩中露臉的了。

    鳳姐兒冷眼看著王夫人歡歡喜喜地迎進了寶釵,後邊就跟自己念叨著,話裏話外是透著讓寶釵接手榮府的意思。

    “左不過前些時候也是幫著你照看過的。我想著,你們先是表姐妹,現在又成了妯娌,往日裏頭你們也要好。這幾年你當著家,沒少操心費力的。如今有了新人進門,自然也該叫她幫襯著些。也是叫她學習一番的意思。”

    聰明如鳳姐兒,又怎麽會聽不出王夫人的意思?雖然如今的榮府就是個空架子,自己管著家,不說沒什麽好處,反倒是時常搭進去些東西。可貿貿然的叫自己給新進門的媳婦讓位,鳳姐兒還是十分的不忿。

    委屈歸委屈,鳳姐兒的心眼兒口齒也非浪得虛名:“看太太說的,我這裏正愁著自己精力不濟,做事兒有些個吃力了呢。既是寶妹妹進了門,便是太太不說,我也正要求了太太疼我些。少不得,往後還是辛苦寶妹妹才是。”

    說畢,叫平兒去取了府裏頭的對牌賬冊,一並放到了王夫人麵前:“可都是在這裏了,太太叫寶妹妹來過過數兒?”

    王夫人如願將榮府管家大權收歸自己手中,寶釵這裏過的卻甚是堵心。

    本來,寶玉鬧出了那一場琪官的事兒,已經成了京裏頭的笑話了。自己若不是為了哥哥,也不會就這樣嫁給寶玉。

    原想著,寶玉雖是有些個不上進,好歹還是心地純善的。這幾年兩個人也算是青梅竹馬一塊兒長大的。寶玉對女孩兒又一貫溫柔,是個好拿捏的。況且自己對寶玉,也算是有情的。這麽著,也是得償心願了罷?

    橫豎自己年紀也大了,再找,恐怕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家了。現在婆母是自己的姨媽,宮裏還有貴人在,日後但凡寶玉能夠有點子上進心,還是不愁前途的。再怎麽著,賈璉不是還能捐個同知麽?

    寶玉人比賈璉聰明,八股文雖然不行,但看他作詩的靈氣,將來若是將那心略

    用在那課本上頭一點兒,說不定自己真有機會穿上一身誥命裝呢。

    這麽想著,寶釵不免也對婚後的日子有了絲兒期盼。

    隻是俗語說,世間不如意事,十之**。這寶釵,還是想得太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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