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律將肉烤好的時候,南溪的畫終於完成了。


    層巒疊嶂的群山在遠處起伏,天邊晚霞如練,山下小河流水,沿河星星點點分布著稀疏的民居,再往近了,綠色草地上,鋪著塊柔軟的毯子,上麵放著各種精致的零食,女孩淡藍色的裙擺被風吹過來一角。


    畫麵的中心,是個穿著迷彩的男人,身邊一把槍,手裏認真紮著花環,俊朗剛毅的臉上,漫出一抹笑。


    畫布最頂上,寫著一行字,“愛自有天意”。


    巴律看著那幅小妻子畫了一下午的畫,想要誇兩句,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個好聽的詞,幹巴巴說了句,“真像。”


    他不太理解,現在的手機照的照片更像,喜歡了就點開摁下手機拍一張照片,不是更省事?為什麽還要累死累活畫半天。


    畫上麵的字他都認識,但是放一起就覺得差點意思,什麽叫自有天意?


    愛了就得追,得纏著,得娶迴家當老婆,自己不爭氣,愛的畏手畏腳,天意再能耐也幫不了孬種。


    華國人的腸子就是比別人多出好幾道彎來,理解不了。


    “好了,寶貝兒,不是餓了?來吃吧,一會兒占蓬和伏猜那兩個狗東西來了,你就吃不上好的了,都被他們搶走了。”


    南溪無語笑了笑,“這麽多東西呢,讓他們吃唄,你別這麽小氣。”


    “那可不行,好東西都得我老婆先吃。”男人將手裏的肉串遞了過去,“嚐嚐,我再給你烤點別的。”


    南溪剛接過肉串吃了一口,對麵的男人突地渾身僵硬,像個感受到有掠食者闖進自己領地的猛獸,渾身每一個細胞都緊繃了起來,迅速進入戰鬥狀態。


    耳尖微微收縮,再次聽見微弱的“哢嚓”聲響。


    他終於確定,這是軍靴踩到地麵枯枝上發出的聲響。


    男人一手搭上薄唇示意小妻子噤聲,一手已經摸出了槍來,利落上膛,然後將南溪摟進自己懷裏,就地滾到了幾米開外的岩石後麵。


    南溪緊張到大腦一片空白,緊緊窩在男人懷裏,一動都不敢動,小手抓著他的衣服尋找安全感。


    砰——


    寂靜曠野一聲巨響激起飛鳥陣陣,自蔥密樹林急掠上天空。


    男人向來彪悍無畏,先下手為強。


    隻看見對麵一點鍾方向的草尖擺動方向不對,就判斷出半米高的草甸下一定有人匍匐過來,一槍出去,對麵慘叫一聲,中彈的人在草地中翻了出來,痛苦打滾。


    見對方發現意圖,藏匿在周圍的暗殺小隊幹脆打破計劃,朝著這邊瘋狂射擊。


    “媽的。”男人低咒一句。


    聽槍聲密集程度,對方至少有十個人。


    他手裏隻有一把貼身的伯萊塔,就連mp5都放在剛才坐過的墊子上,剩下的衝鋒槍和彈藥皆數在車裏。


    但是他要想過去拿槍,就得把南小溪留在這,這太危險了。


    可是不過去,手槍的子彈殺不了幾個人就會打光了。


    “你去,我沒事。”懷裏的小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抬起了頭,黑白分明的眸子就那麽看著她,雖怕卻不怯。


    男人心頭一縮,揉了揉她腦袋。


    隨後側邊露頭,連開兩槍,將最先衝到近前的兩人直接爆頭。


    敵眾我寡時,一定得出手狠辣,形成心理威懾,對方才會忌憚,不敢輕易上來。


    戰場之上,一分一秒都能影響成敗,兩槍壓製後,對方的人立刻就地找掩體隱藏,巴律趁這個空檔迅速滾到了幾米開外,拿起槍,朝著藏了他命根子的巨石衝。


    砰——


    對麵反應了過來,一顆子彈擦著頭皮飛過,南溪又往下麵縮了縮,卻聽見了一聲悶哼。


    巴律此時已經衝了過來,槍口的野花不翼而飛。


    男人趴在地上,槍口向前,彪悍連射,巨大後坐力震的他臉上肌肉都在顫抖。


    武器的絕對壓製讓對方不敢輕易冒頭,這才有了點喘息的機會。


    他掏出手機遞給南溪,“寶貝兒,給占蓬打電話。”


    南溪縮在巨石和男人壯碩胸膛組成的密不透風的夾角裏,顫抖著手找到占蓬的電話撥了過去。


    “阿龍——”那邊占蓬剛開聲,這邊第二輪槍戰又開始。


    “出什麽事了?”占蓬的聲音明顯焦急起來。


    “占蓬。”南溪帶著點哭腔,“你快來,我們被人圍了。”


    “好,我馬上到。”


    占蓬說完,掛了電話,南溪拿著手機一個勁的抖,感官遲鈍,直到現在才聞見濃烈血腥氣味,低頭看去,巴律左腿小腿褲管破了一個洞,汩汩往外冒著血。


    她嚇到瞳孔失焦,眼淚瞬間漫上眼眶,“你中彈了?”


    “沒事,寶寶,別害怕,小傷。”男人安撫她一句,但是眼睛死死盯著前麵,看準時機扣動扳機。


    安逸的日子過的太久,她差點都忘了,這個男人是個刀尖舔血,提著腦袋玩命的叢林猛獸,地獄惡龍,不僅僅是那個整天黏著她的巴小律。


    戰爭的殘酷,現實的黑暗,從來都是他用自己壯碩的身軀為她擋在了身後,讓她隻能看見他為她編織出來的空中花園。


    可是他也才是一個二十二歲剛剛初長成的男人,他也是血肉之軀,也是會受傷,會流血的,她怎麽就把他當成刀槍不入的金剛不壞之身了呢?


    “寶貝兒,情況不太對。”南溪的傷懷被他聲音打破,“他們不再往上來衝了,可能是援兵快到了,等著將我們包在裏麵。”


    “那怎麽辦?占蓬什麽時候能到?”南溪問。


    “上山的路,最起碼得二十分鍾,我們快沒子彈了,不可能撐到援兵來。”巴律背靠著石頭,檢查了一下子彈,深唿吸,擦了把額頭的汗。


    南溪心疼抓著他的小腿,“你的腿一直流血,我們得先止血。”


    “藥包在車上。”巴律粗喘兩口氣,“但是我們過不去。”


    他閉眼,周遭一草一木,地形河流在腦中迅速閃過,“溪溪,我們七點鍾方向,有一條通往山下的小路,但是得過一截山崖,別怕,我背你過去,沒事的。”


    “可是你得先止血,不然你的腿就廢了。”南溪終於繃不住了,抱著他的胳膊哭的不能自已。


    “沒事,你男人厲害著呢。”他勉強擠出一抹笑,脫下身上外套,將嬌小的妻子背到背上,拿外套死死纏在身上,從後麵看去,兩人似乎融為了一體。


    男人端著槍,一麵往山崖邊退,一麵開槍,殺意凜然的臉上,宛如九天雷霆,讓人遍體生寒。


    即使是對麵身經百戰的雇傭兵隊長,隔著這麽遠的距離看著這個強悍到變態的東南亞軍人,依舊震驚到麵部肌肉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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