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煙道:“玉煙的身子無妨,殿下還是有話直說吧!”她很清楚,昨日之事的確勞心勞力,元炫彩顧念到她的身子,若無重要之事,今日是斷不會召見她的。


    元朔月心直口快道:“玉姐姐,太後要讓表哥和那個該死的柳煙盡快完婚,怕是很快就要降旨了。妲”


    “哦!”玉煙不去看元炫彩,卻是看向沈廷鈞,嘴角就浮現出勝利的譏笑。


    沈廷鈞哪還坐得住,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跳起來,麵向他母親,道:“此事當真?”


    元炫彩的視線就掃過每一個人,最後定在沈廷鈞身上,道:“兒子,你早該知道,這件事拖得了一時,拖不過一世。”


    “不對!”沈廷鈞看了滿臉的譏嘲的玉煙一眼,“這明明是與我有關係的事,為何母親不找我,而是找玉兒呢?”


    元炫彩就看向玉煙,道:“玉煙,你說,本宮為何舍他找你?”


    玉煙道:“殿下找玉煙來,當然不是為了商議對策的,而是讓玉煙勸說王爺順從的吧!”


    元炫彩頷首,道:“不點自通!不像我這個笨兒子,遇事學不會拐彎。”心裏歎息,此女若不是個來曆不明的,那該對多好。一則可以給鈞兒帶來助益,二則遇事也可以有個商量的。


    沈廷鈞道:“此事誰都勸不了,這個婚孩兒是一定要退的。”此時此刻,他不能不表明立場,否則迴去後玉煙肯定吃了他,並且不會吐骨頭。竟然又被她料準了!每次,當他們的感情前進一步,然後就會出現這事或那事,將他們再拉迴到原點窀。


    元炫彩厲聲道:“這是你想退就能退得了的嗎?若能退,何以拖到了現在?”


    沈廷鈞道:“既然拖到了現在,為何不可以繼續拖下去?何況,母親以前都是站在兒子這邊的!”


    元炫彩道:“那是因為,以前的時候,我認為你是太後的親外甥,太後再怎麽嚴厲也不會不講情麵的。但是現在,她卻未必會選擇咱們這邊的親情。”後麵的這句,說得相當的無奈。


    沈廷鈞直覺的不相信,道:“不可能!有誰還能比咱們跟太後更親?”親生女兒,親外孫,已經是最近的關係了。


    元炫彩長長的歎了口氣,道:“有!柳老夫人!”


    “她?”沈廷鈞麵露訝異。


    玉煙的眉頭也小皺了一下。柳家最棘手的,原來還是那個柳老夫人啊!


    元炫彩道:“現在也就朝中的老資格還記得,那柳老夫人嫁給柳家之前,可是太後的陪嫁丫鬟啊!除此之外,很少有人知道,柳老夫人還有另一個身份,那就是太後同父異母的姐姐。隻不過,因為她母親是賤奴,所以,她生下來非但沒有公主的身份,卻隻有伺候公主的份兒。”


    元朔月道:“這算是什麽關係?一個低賤的下人而已,怎能比過嫡親的關係?”


    “你懂什麽?”元炫彩白了她一眼,“這人老了是會念舊情的!柳老夫人未嫁前伺候了太後那麽多年,朝夕相處,那是什麽樣的感情?跟隨著太後從草原嫁過來的人中,現在也就剩下那麽一個了。所謂的兔死狗烹,柳老夫人若真有個閃失,太後肯定是從感情上難以接受的。就如同本宮跟阿蓮,多年的相處,雖是主仆,但在感情依賴上已經密不可分。你們若是衝撞了阿蓮,我第一個就不樂意。”


    “主子!”阿蓮叫聲,就有些哽咽。


    玉煙道:“這也算是人之常情了!太後當年能將陪嫁丫鬟嫁給柳老太爺,相信柳家當初也是很不簡單的吧!”


    元炫彩看她一眼,道:“柳老太爺當初是先皇的貼身護衛,那也是為先皇出生入死之人啊!”


    沈廷鈞就垮了臉色,道:“那柳老夫人既然已經癱了,怎麽還有閑心管這檔子閑事啊。”


    元炫彩道:“昨兒個,那柳家大夫人帶著柳煙進宮麵見太後了。逼婚仰仗的就是柳老夫人的病,他們柳家打出的旗號是要衝喜。”


    沈廷鈞的反應也不慢,反駁道:“這衝柳家的喜,不是還有個長房長孫柳雷嗎?什麽時候輪到二房了?”


    元炫彩道:“他們的理由是要天大的喜事,還有比禦賜婚姻更大的喜事了嗎?”說著看一眼一句話不說的玉煙,道:“玉煙,你在想什麽?本宮不相信你無話可說。”她這一說,所有的目光都對準了玉煙。


    玉煙就歎了口氣,道:“玉煙隻是在想王爺和那柳煙原來是有血緣關係的,就是不知這血緣關係是屬於旁係三代以內還是以外呢?”她當然還想了別的,終於想明白了柳老夫人今年為何要進京過年。還想到了當年的禦賜婚約應該也有太後的姐妹親情在裏麵。這關係網,還真是夠複雜的。柳老太爺雖然已經跟著先皇作古,但柳老夫人還半死不活的牽動著太後的神經,事情似乎有些棘手了。


    沈廷鈞哭笑不得,道:“你關心這個做什麽?”


    玉煙振振有詞道:“玉煙是學醫的,自然對遺傳學也就有研究。若是三代以內的,那結婚後生出來的孩子,非傻即殘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元炫彩就拉了臉,道:“你這是在詛咒鈞兒的嫡係後代嗎?以前還真沒覺得,你的心腸竟是這般的邪惡歹毒。”


    “母親!”沈廷鈞無力的喊一聲。他就知道他這強勢的母親和那個不服管束的小女人碰到一起,準弄不出好來。


    玉煙聳聳肩,無所謂的道:“殿下怎麽看待玉煙,玉煙已經不想爭辯了。現在的問題是,殿下若能忍下柳家的要挾,那就趕緊準備喜事吧!若是咽不下這口氣,那就再想想其他的策略。”


    “你有辦法?”那母子倆異口同聲的問。問完,互看一眼,元炫彩的神情就有些不自然。


    元朔月道:“玉姐姐肯定有辦法的!”


    元炫彩道:“你倒是對她很有信心啊!”


    元朔月撅了嘴巴,道:“能夠打敗皇後的女人,豈不就是天下第一嗎?”


    玉煙訕笑,道:“朔月公主說笑了!就玉煙一個無權無勢無名無份的小女人,連皇後娘娘的腳丫都摸不到呢,更別說打敗她了。”


    元炫彩道:“你一向鬼心眼最多,就別賣關子了。”


    玉煙道:“玉煙恐怕要辜負殿下的謬讚了,這次是真的無計可施。玉煙原先想過,實在不行就讓王爺娶了她,然後再找理由休了就是。但現在,既然柳老夫人與太後有了這層關係,王爺休妻的可能性怕是就不大了。”


    沈廷鈞就苦笑,她居然連這招都想到了,足見她對那個柳煙是怎樣的恨之入骨了。


    元炫彩擰眉,道:“你真的沒有辦法?”


    玉煙道:“玉煙有的,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但是不敢說,怕殿下以為玉煙是個心狠手辣的。”


    沈廷鈞急急的道:“先說來聽聽!”


    玉煙道:“這沒有辦法的辦法就是,找一個亡命之徒,把那柳煙殺了,就一了百了了。”


    沈廷鈞就被自己的唾沫嗆到,連連咳嗽。


    元炫彩沒好氣的道:“你還真敢想!”


    元朔月拍手大笑,道:“玉姐姐這個主意再好不過了!姑母,我覺得可以考慮一下。”


    元炫彩就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猛的扔到地上,道:“好什麽好!胡鬧!你就是個沒腦子的!”


    元朔月嚇得一哆嗦,趕緊低了頭,悄悄的吐了舌頭。她之所以讚成,是因為玉煙的這個提議,她可是不止一次想過。


    沈廷鈞道:“母親息怒!玉兒也隻是隨口說說,當不得真的。實話說,這種想法,兒子的心中也不是沒想過的。”


    玉煙就瞪過來一眼,心想夠狠!她有那種想法,是因為她知道那個不是真正的柳煙。可他有這種想法,怎麽讓她有種心裏淒涼的感覺呢?是在為這具身體的真正主人不值嗎?


    阿蓮一邊讓人收拾地麵,一邊重新為元炫彩上茶,道:“這急怒都是傷身的,主子還是悠著點兒!此事急不得,咱們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元炫彩就將胳膊肘靠在桌子上,手支著頭,另一隻手擺了擺,道:“頭痛!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想歇一歇。”


    玉煙三人就連忙起身施禮,退了出來。


    玉煙今天過府,隻帶了忍冬來。一踏入院子,忍冬禁不住就長長的出了口氣,小聲道:“主子,你這是想嚇死奴婢呀?”


    玉煙看她一眼,道:“怎麽?怕我真的去雇兇殺人啊?”


    沈廷鈞走到她身邊,道:“通常都是會叫的狗不咬人。”


    玉煙的手就在他的胳膊上擰了個麻花,總算發泄了壓在心中的因聽聞他要跟別人完婚的鬱悶。“你才是狗呢!我能想出這損招,還不都是拜被人追殺來的靈感。”


    “玉姐姐,這招其實不損,挺實用的。”元朔月強調,然後就換來沈廷鈞惡狠狠的一目。


    “你趕緊迴宮!沒事別跑出來閑逛!”沈廷鈞道。


    元朔月道:“偏不!我要玉姐姐陪我去國舅府!”


    “你說去哪裏?”沈廷鈞挑眉。


    “我想去看那個人,可以嗎,玉姐姐?”元朔月壓低了聲音,可憐巴巴的看著玉煙。


    玉煙就歎了口氣,道:“公主還是聽你表哥的吧!現在還不是時候,你現在見她,對你對她都沒有好處。稍安勿躁,耐心等待吧!”


    “可是------”元朔月牙齒咬著嘴唇。


    玉煙道:“你若信我,就乖乖迴宮;你若一意孤行,那麽,她的事我從此不再過問。”


    元朔月道:“好吧!我聽你的!但是,柳煙這樁事,你就真的不打算管了嗎?”


    玉煙看一眼沈廷鈞道:“我若強行出頭,豈不壞了人家的好事?這種事,就全憑當事人自己把握了。”


    邊走邊說著,到了轎子停放處。各自上轎,各迴各處。


    進了王府,玉煙卻不急著迴東院,吩咐忍冬道:“去把薛梅給我叫來!順便帶上我的麵具!”


    忍冬問:“奴婢需要跟嗎?”


    玉煙道:“不需要!你們趕緊忙手頭的活吧!”


    “你又想幹嗎?”沈廷鈞皺眉,心中高度警覺。


    “出去辦點兒事!”玉煙也不避諱。


    沈廷鈞道:“你似乎忘了我給你的禁足令還沒有解除。”


    玉煙道:“把你腰間的紅縞給我,我就呆在府裏乖乖的。”


    沈廷鈞道:“你少給我談條件!”


    玉煙不甘示弱道:“你少對我指手畫腳,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了,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沈廷鈞道:“我就知道你心中有氣,你等著!我這就去雇兇殺人去!”


    玉煙冷冷的看著他,不說話,半點兒沒有阻止的意思。


    沈廷鈞走出去十步,迴頭,氣急敗壞道:“你就眼睜睜的看著我去犯法而不阻止嗎?”難道看不出來他在等一個台階下嗎?還是她故意不給?


    玉煙道:“你一個王爺,若是連自己的行為都約束不了,那我還是趁早改嫁的好!到時,讓你的兒子姓別人的姓喊別人爹。”


    “你敢!”沈廷鈞氣唿唿的折迴來,“你這個女人,還真是有把人逼瘋的本事。”


    玉煙連忙跳開去,怕他又拿手彈她。“你這個笨男人!不是一向都很冷靜的嗎?怎麽現在這般毛躁?”


    沈廷鈞道:“我這都是為了誰?我要是真聽從旨意完了這婚,就你這性子,能饒過我嗎?”


    玉煙挑字眼道:“原來隻是怕我不饒你才反對完婚的呀!若是我大度一下,你肯定樂滋滋的去享受洞房花燭夜了。”


    “玉兒!”沈廷鈞苦笑,“咱們這個樣子,有意思嗎?不等著外人打進來,就先自己內訌了。”


    玉煙見薛梅來到,就深吸了口氣。她當然也知道該一致對外,但就是摁不住心裏的酸澀想要跟他鬧。“好吧!在我動改嫁的心思前,就先站在你這邊吧!我給你支一招,你現在馬上去公主府,找你的母親。”


    “為何?”沈廷鈞拉了臉。她居然還敢提到改嫁,是故意要在他心裏撓癢癢嗎?


    玉煙道:“你那個母親能被封為護國公主,那是一般的人嗎?她心中當然已經有了主張。但你放心,她這不是為了維護你,而是純粹咽不下這口氣。想她一個堂堂的護國公主,唿風喚雨這麽多年,到頭來卻被人拿寶貝兒子來要挾,她心裏能痛快嗎?關鍵的,還擠兌她在太後心中的位置,她能善罷甘休嗎?”


    沈廷鈞訝異,他還真沒考慮道他母親的這一層心思,而這個小女人不聲不響的卻已經體察到了。“你是說,我母親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計策?那她為何不說?”


    玉煙歎氣,道:“你那個母親可比你賊多了!你道她為何執意要我去?那肯定是想好了招數要算計我呀!”


    沈廷鈞眯了眼睛,道:“也就是說,你有破除這一劫數的能力,對嗎?”那他又何必去找他的母親,去了,還是會被踢迴到她這裏不是嗎?


    “沒有!”玉煙很幹脆的否定。


    “玉兒!”沈廷鈞上前抓住她的手,改為柔情攻勢,“你既與那柳煙水火不容,她出此陰招,你不可能不去破解。你告訴我,若是危險的,就讓我來做。”


    玉煙皺皺鼻頭,道:“你們母子倆就是想吃死我,是嗎?”


    沈廷鈞虎著臉道:“你如果不肯說,今天就休想出門!”


    玉煙看著他一臉的嚴肅,噗嗤一聲就笑了,道:“你該不會以為我帶著薛梅出去,是去找那個柳煙打架吧?”


    沈廷鈞道:“一個人急怒攻心的時候,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他還真擔心!以她這種膽大妄為的脾氣,是什麽事都幹得出來的。


    玉煙從他的手裏抽出手,抬起來捏他的腮,罵道:“大笨蛋!我真要去打架,也該把王府的所有壯丁都拉上呀!再者說了,我有腦子,何必去做那些個低級的費力不討好的事?”想她,頂著二十八歲的高齡,又怎會做出那麽衝動的事呢?


    沈廷鈞拉下她的賊手,道:“你那個高級的到底是什麽?”


    玉煙道:“我要是說了,你是不是就解除對我的禁令?”她當然不會放過談條件的機會。


    沈廷鈞就知道她那裏絕對沒有白送的東西,道:“可以!但前提是,你外出必須跟我報備。”


    玉煙挑眉,道:“你一個大男人,別那麽婆婆媽媽好不好?”


    沈廷鈞也挑眉,道:“你一個小女人,別事事都衝在前麵,行不行?”


    “行!”玉煙逮著台階就下,“那你現在即可進宮麵見太後去!”


    “麵見太後?”沈廷鈞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這小女人的轉變也未免太快了點兒吧!


    玉煙道:“當然不是為了去抗議,而是去跟太後打賭!”


    沈廷鈞道:“你知道太後是誰嗎?”打賭?她還真是賭上癮了,隻是再上癮也不能賭到宮裏去呀!


    玉煙道:“知道啊!不就是皇上的娘嘛!所以,此事,你還得先去見皇上,跟皇上訴苦。就說,你現在忙著刑部的事,無心成家。然後,拉著皇上去太後那兒。”


    “打賭?”沈廷鈞抬手揉眉心。跟太後賭還不夠,還要拉著皇上,她還真敢想啊!


    玉煙點頭,道:“對啊!就是打賭,我沒跟你說笑。”


    兩人對視。“好吧!”沈廷鈞敗下陣來,“你倒是說說,我去賭什麽?”


    玉煙道:“此事的症結是柳老夫人的病,那麽賭的自然也就是她的病。”玉煙伸手戳了他的額頭一下,“你這個腦袋啊!怎麽就沒遺傳你母親的精明呢?”


    沈廷鈞撇撇嘴,道:“我的精明不能用到你身上,我不想讓你去給她看病。”


    玉煙一愣,道:“原來,你想到了呀!”


    沈廷鈞就冷哼,扭頭,太小瞧他的智商了。他當然想到了!既然有病,那就得治病,而眼下京城裏治病最厲害的就是眼前這位了。可是,他卻不想讓她去。這樁婚約,不管是履行還是解除,都該由他來扛。將她牽扯進來,讓她來分擔,他的心裏就很不落忍。


    玉煙問:“為什麽不想讓我去?”


    沈廷鈞撇撇嘴道:“給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看病,豈不很痛苦?”


    玉煙就歎氣,這個男人啊!轉到他麵前,道:“你母親不直說,是想著看我自己往套裏跳;你也不說,卻原來是心疼我!沈廷鈞,你若不想完婚,那麽就隻能把這事壓在我身上。何況,就算你不壓,我也是要去的。”


    沈廷鈞無奈的看著她,道:“是不是我說什麽都阻止不了你?”


    玉煙點頭,道:“除非你想立刻跟她完婚。”


    沈廷鈞的手摸向她左臉的傷疤,道:“那好!你說,我該如何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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