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鈞皺眉,道:“你打算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嗎?”這談條件的強調分明像極了某人。


    玉煙笑,道:“學的挺快!你說!”


    薛梅道:“主子,我也可以教!”


    玉煙搖搖頭,道:“你的可以教給忍冬她們,但是阿楠必須得男人來教。”心裏暗道,這個薛梅當真是認可了她,居然為了維護她而不惜拆韓鬆的台。


    韓鬆顯然也沒想到,看了薛梅一眼,道:“我就是想知道,你的那個顯形粉是不是真的。”


    玉煙一愣,旋即大笑了起來。沈廷鈞歎息道:“韓鬆,我以為你真學會了,原來隻學會了皮毛,她的狠勁半點兒沒學到。瘙”


    玉煙對忍冬道:“把這剩餘的顯形粉全都送給韓六品,就當是阿楠的學費了。”


    忍冬真的將那包東西塞到了韓鬆的手裏。韓鬆黑著一張臉,伸手到紙包裏,捏出一點來,放在手裏撚了撚。


    玉煙道:“是什麽?”


    韓鬆一本正經道:“跟普通的麵粉差不多呀!”


    玉煙笑得歡實,道:“韓六品果然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之人,的確就是麵粉。”


    韓鬆道:“不是顯形粉?”


    沈廷鈞歎氣,道:“這個世上,怎麽可能有顯形粉存在。”


    韓鬆道:“怎麽會?那她如何把楊柱給挖出來的?”


    沈廷鈞道:“你沒看出來她是在故弄玄虛嗎?”


    “切!”玉煙瞪了沈廷鈞一眼,道:“有本事你來個故弄玄虛看看?這叫心理戰!但凡做虧心事的人,是肯定會怕鬼叫門的。坊間關於我的傳聞不少,一般人對我都是心存忌憚的。我越是把自己說得神乎其神,他的心裏肯定越沒底。再加上西院廢墟的陰森恐怖,再強的心裏怕也是會顫抖的。這大冷天的,心裏坦蕩之人,手心是不會冒汗的。而那心裏有鬼的人,怕是會冷汗直冒呢!巧的很,楊柱很配合,成功的讓手心的汗粘住了麵粉。”


    韓鬆愣愣的問:“就這麽簡單?”


    玉煙點點頭,道:“就這麽簡單!”


    沈廷鈞就咧嘴笑,道:“你果然在空手套白狼!”


    玉煙懶懶的打了個哈欠,道:“不管是空手還是不空手,套著白狼就是高手。阿楠,給你師傅磕頭!”


    阿楠當真跪在韓鬆麵前,啪啪啪連磕了三個響頭。


    玉煙就搖頭歎息,道:“真是個傻孩子!這頭也磕的太實誠了。”


    韓鬆彎身將阿楠扶起,道:“若是都跟你一樣,這世界早亂套了。”


    玉煙看向沈廷鈞,麵露幽怨,控訴道:“你欺負我就罷了,連他都要爬到我頭上去嗎?”


    沈廷鈞就衝著韓鬆投去了惡狠狠的一目。韓鬆咬牙切齒,卻是敢怒敢言。


    玉煙在心裏小小得意了一把,表麵卻不動聲色,道:“忍冬,伺候我睡覺。明兒還要去公主府聽故事呢!”


    把麵粉說成顯形粉,那可真不是個簡單的事,浪費了她多少腦細胞啊!也隻有睡覺方能夠休養生息了。


    第二天早上,早飯剛剛端上桌,沈廷鈞就堂而皇之的走了進來。玉煙看著他在她的對麵落座,問:“有事?”


    沈廷鈞盯著她,道:“吃飯!”


    玉煙道:“你走錯屋了吧?”


    沈廷鈞道:“我這是為你立威,平祝王爺陪你的時間越多,你的威望就會越高。”


    玉煙道:“這麽說,那我還得謝謝你了?”


    沈廷鈞道:“你我之間,就不用謝恩了!”


    “忍冬!愣著幹什麽,給王爺上飯啊!王爺恩寵,不能不接啊!”玉煙咬牙切齒的說。一直以為自己的臉皮很厚,沒想到與這個男人比起來,當真是小巫見大巫了。她以前怎麽就沒發現他的這種劣根性呢?


    一碗小米稀飯,一個雞蛋,一碟小鹹菜。沈廷鈞瞪著眼前的飯,整個人就愣了,道:“就吃這個?王二呢?”他的第一反應就是王二慢怠了他的女人,這樣子簡單,怕是連個下人的待遇都夠不上吧?


    玉煙道:“與別人無關,我自己要的。到我這兒,就吃這個!你若想吃別的,就去別處。”她低頭喝一口稀飯,故意喝得很響。


    沈廷鈞挑眉,道:“吃這個,你什麽時候能長肉?”


    “噗——”玉煙那沒來得及下咽的稀飯就噴了出來,接過忍冬遞上來的帕子拭了拭嘴角,道:“以前,我母親每天都給我吃這個,我成長的很好!”


    忍冬走到沈廷鈞身邊,道:“王爺,奴婢給您換一下吧!”她眼睜睜的看著她家姑娘把米粒噴了過來的,真怕這高高在上的王爺會嫌惡的掀桌子啊!


    沈廷鈞撇撇嘴,道:“不用了!”


    忍冬就圓睜了眼睛,看著沈廷鈞低頭喝一口稀飯,再看向正剝著雞蛋的玉煙。玉煙聳聳肩,道:“忍冬,把這個雞蛋給王爺拿過去。相信他這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人是對付不了這玩意的。”


    沈廷鈞看了一眼他麵前盤子裏的雞蛋,道:“不吃!”


    玉煙道:“真的不吃嗎?我親手剝的喲,凝聚了很強大的愛心呢!不吃拉倒,我自己吃。記住,這煮雞蛋是所有雞蛋做法裏營養流失最少的,很養人的!”玉煙放到嘴邊小咬一口,就見對麵的那個放雞蛋的盤子從桌麵滑了過來。


    “把這個剝了!”沈廷鈞說著,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蘿卜條,很是清脆爽口。


    “奴婢來!”忍冬剛想搶上前,被沈廷鈞一個瞪眼,立馬就縮了迴去。


    玉煙但笑不語,耐著性子又剝了一個雞蛋,剝完後立馬送到嘴邊咬了一口。然後將兩個不完整的雞蛋推到了沈廷鈞麵前。“我已經為王爺嚐過了,無毒!”然後,好整以暇的斜眼看他。


    沈廷鈞將盤子拽過來,拿起一個雞蛋,咬一口,就著蘿卜條。然後很享受的看著她,道;“鹹菜不錯!”


    玉煙就垮了雙肩,那可是留有她口水的雞蛋啊!她本想惡整他的,怎麽有種偷雞不成蝕把米的感覺?她差點兒忘了,她的口水昨晚就已經被品嚐過了,今天這點兒又算什麽?悶頭喝著碗裏的稀飯。


    沈廷鈞就扯動嘴角,原來打敗這個小女人也不是那麽難啊!“我一會兒出去打獵!”


    “哦!”玉煙懶懶的應聲。不過是古代貴族中盛行的最血腥的娛樂,有什麽好炫耀的?


    “想去嗎?”沈廷鈞問。


    “你想讓我流產嗎?”玉煙白他一眼。她前天跟他騎馬出去那一趟,這京城怕是說什麽的都有了。盼著她肚子出事的人都在等著呢!她若再造次,怕是不想混了。


    沈廷鈞的那口雞蛋就卡在了喉中,忍冬連忙遞上一杯清水。沈廷鈞喝下去後,這才緩過氣來。


    玉煙就笑的花枝亂顫,那叫一個幸災樂禍。沈廷鈞瞪著她,那叫一個無語。


    玉煙笑罷,道:“帶上阿楠吧!一來,小孩子喜歡熱鬧;二來,可以讓他跟他那個師傅多增進一些感情。”


    沈廷鈞嗯了一聲,心裏發悶。聽她把異性掛在嘴邊很不舒服,盡管她提到的那個人隻是個男孩。


    飯後,兩人各奔東西。玉煙帶著薛梅到了公主府,給元炫彩和沈瑸請完安,沈瑸就走了。玉煙等了一會兒,沒見到元朔月,便問:“朔月公主可是迴宮了?”


    元炫彩道:“一大早被我趕迴去了!那兒畢竟才是她的家!”


    “有愛的地方才是家!”玉煙感歎道。


    元炫彩道:“那你現在可是把王府當家了?”


    “啊?”玉煙紅了臉低下頭,她沒想到自己的話會把自己繞進去。這個護國公主還真是反應敏捷啊!


    元炫彩道:“阿蓮,把門關上!薛梅,去外麵守著!玉煙,你跟本宮來!”元炫彩引著玉煙到了內室,在內室的圓桌前坐了下來。“你道本宮為何如此慎重?”


    玉煙道:“因為香妃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


    元炫彩道:“若你是個來曆明確的,本宮肯定會很喜歡你。”


    玉煙苦笑,道:“我的來曆很明確,隻是苦於無法證明而已。”


    元炫彩道:“本宮決不允許你是第二個香妃!”


    “殿下說什麽?”玉煙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元炫彩道:“你先聽著!當年香妃現身京城的時候,身邊也是跟著三個下人,兩個丫鬟和一個嬤嬤。那時,當今的皇上還是王爺,一見麵,就瘋狂的愛上了她。”


    玉煙接過阿蓮遞上的茶,道:“本是人間一段佳話啊!”


    元炫彩道:“當時的皇上已婚配正妃,便先納她為側妃。”


    玉煙道:“可是正妃沒過門,先娶的側妃?”


    元炫彩道:“正是!皇上對這個側妃那可算是寵愛有加,任誰看了都會眼紅的。”


    玉煙歎了口氣,道:“是啊!這樣的寵愛,將那位正妃置於何地?所謂的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也就難怪有現在的下場了。”如果沈廷鈞現在先娶了她做側妃,是不是將來也要重複香妃的命運呢?這就是眼前的護國公主所擔心的嗎?


    元炫彩喝一口茶,繼續道:“那香妃的性情溫和,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當真是很難得!本宮與她的關係也是極好,她尤其喜歡鈞兒,鈞兒也很粘她。記得那時,他們大婚不久,帶鈞兒去他們府中。你別看鈞兒現在很是冷靜,幼時可是調皮的很。那次去,他別的地方不玩,卻把新娘子的房間翻了個底朝天。沒想到香妃竟然全不在意,對鈞兒更是半點兒責備都沒有。最後,竟然因為鈞兒拿了她家祖傳的玉在手中把玩,香妃就很大方的送給了鈞兒。當時,她身邊的嬤嬤還相當不舍呢!鈞兒一個男孩子,要那勞什子玉幹什麽,就沒要。但是,後來,先皇賜婚鈞兒與那柳煙。香妃還是把那玉送給了鈞兒,然後又轉送到了柳府,也就是日前你在柳煙脖子上看到的那塊。”


    “啊!”玉煙驚叫一聲,臉色大變。柳煙脖子上的玉是香妃給的,有一群來曆不明的人不惜綁架長公主要挾香妃隻為一塊玉佩,這其中有什麽關聯嗎?隻是像月牙兒似的玉佩真的很少見。


    “怎麽?”元炫彩奇怪的看著她,“對你在那塊玉上大做文章後悔了?”


    玉煙搖搖頭,道:“玉煙做事,從不後悔。而且,那日之事,玉煙沒有信口雌黃,句句屬實。不然,柳煙當時何以暈倒?僅僅是因為玉煙說得危言聳聽嗎?沒做虧心事,又怎會怕鬼敲門?”


    元炫彩道:“此事先擱一邊,還是說說香妃的事。”


    “是!”玉煙黯然道。明明是雀占鳩巢,她試圖維護自己的權益想要趕走那隻雀,卻沒想到會招來誤會,以為鳩才是入侵者。想想,還真是悲哀呀!


    元炫彩道:“後來,香妃生下了朔月,皇上迎取了雲妃。卻不想三年後,突然爆出香妃原名花香,乃是前朝皇族。先皇很是震怒,下令賜死。”


    “哦!”玉煙道,“那麽偷梁換柱救她的人是當今皇上還是殿下?”


    元炫彩道:“都不是!我們雖然疼她憐她,但是考慮本朝根基,也隻能忍疼割愛。”


    玉煙道:“既是先皇賜死,此事若想瞞天過海,畢竟不是一般人的計謀所能達到的。必須得找到替死鬼,否則整個的王府定然會受到牽連。而要想人死後麵目全非,恐怕隻有火燒了。”


    元炫彩訝異的看著她,此女能想到這一層,起心智定然與那人不相上下了。“不錯!香妃所居住的院落的確燒了一把火,多了四具燒焦的屍體。自此,都以為她是真的死了,直到你拿出那串金珀。”


    玉煙道:“是了!琥珀是遇火燃燒的東西,如果它沒有消失在那場火中,證明它的主人定然也安然無恙。”


    元炫彩道:“那串金珀是當年他們結婚時,本宮送的禮物。玉煙,你的運氣太好了!倘使,你在別人麵前拿出這串金珀,可知會是什麽下場?”


    玉煙道:“殿下覺得玉煙是那種魯莽之人嗎?早就聽聞,殿下待朔月如同心頭肉,這其中固然有血緣親情,但更多的是對故人的一份心吧?當日在庵堂中見到庵主,也就是當初的香妃的時候,玉煙就大為吃驚。先不說她與朔月公主在容貌上的相似,但就是手中的那串金珀,就足以說明她非池中之物。何人出家?若非走投無路心灰意冷之人,又怎會走上那條路呢?所以,玉煙大膽猜測,她慘痛的過往應該是見不得光。”


    元炫彩歎氣,道:“你這丫頭怎麽會有這麽深的心智?”一個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小丫頭,卻有著如此深沉的心機,究竟何人所授?難道真如她所說,是魏玄機的徒弟嗎?


    玉煙道:“人要逼,馬要騎。玉煙走來的每一步,都是被逼的。”


    元炫彩道:“本宮聽聞你在昭縣剛露麵的時候,名字是叫做‘花小煙’的。你今兒在這,就給本宮交個實底,你可也是他們花家的人?”


    這個問題一問出,玉煙恍然間什麽都明白了。難怪她在談話的最初會說“本宮決不允許你是第二個香妃!”香妃的出現已然刺激到了這個母親最敏感的神經,她的來曆不明便成了最大的軟肋。原來,她最初選擇姓花,竟然錯的讓人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玉煙苦笑道:“玉煙不瞞殿下,玉煙的確姓柳,盡管這是一個玉煙從小就痛恨的姓。玉煙雖不姓花,但神醫花果玉煙是一定要救的,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是前朝皇子,而僅僅因為他獨步天下的醫術。”


    元炫彩皺眉,道:“神醫花果?他不是因柳煙在醫術上的愚鈍而負氣失蹤了嗎?”


    玉煙道:“他的確失蹤了,但很大的可能並非自願。玉煙冒昧的問殿下,王爺和柳煙遲遲不完婚的原因,可是神醫花果?”


    元炫彩麵露譏嘲,道:“缺媒妁之言的借口可是你幫忙找的。”


    玉煙道:“如果柳煙不是神醫花果的徒弟,那麽這場婚姻就算王爺反對,殿下也是會押著他完婚的吧?殿下也還在觀望,可是怕王爺的仕途會因柳煙的那一身份而受影響?”


    元炫彩起身,道:“你願意這麽想,本宮也不否認。”


    玉煙也跟著起身,道:“玉煙明白了!”


    “你明白了什麽?”元炫彩直直的看過了。


    玉煙道:“無論我是不是柳煙,都注定是不受殿下歡迎的。”


    元炫彩道:“人貴有自知之明!”


    玉煙就笑了,道:“玉煙還知道,無論殿下再怎麽不喜歡,倘使哪一日玉煙有了危險,殿下還是會挺身而出相護的。”


    元炫彩的目光冷冷的掃過來,道:“話可不要說得太滿。當然了,隻要你是個安分的,我還是會考慮的!”


    玉煙道:“安分的下場就是好的嗎?香妃當年興了多大的風,又起了多大的浪,相信無論是皇上還是殿下都心知肚明的。不然,殿下對待朔月公主的寵愛裏就不會有補償的成分。”


    “你閉嘴!”元炫彩猛的將桌上的茶杯掃到地上。


    “哎呀呀!”阿蓮連忙從外室奔進來,見元炫彩的胸脯劇烈起伏,連忙上去輕撫她的背。“主子,你這是動的哪門子氣?玉夫人就算說了不中聽的話,你也往心裏拾?她雖是要當娘的人了,但終歸還是個孩子呀!”


    元炫彩的目光立馬看向玉煙的肚子,火氣頓時減了一半。閉上眼睛,衝著玉煙擺擺手,道:“你走吧!本宮累了!”


    接到阿蓮丟過來的臉色,玉煙連忙福了福身子,抬腳走了出去。外麵的空氣清冷,玉煙深深的吸了一口,肺裏的濁氣少了,頓時覺得輕鬆了不少。


    主仆兩個並排著往外走,薛梅瞅瞅她,道:“你又沒管住自己的性子?”


    玉煙聳聳肩,一攤手,道:“我就這性子,遇強則強,遇弱則弱。”


    薛梅道:“王爺不在,殿下若真火起來,看誰護你。”


    玉煙道:“你哪隻眼見沈廷鈞護過我了?”


    薛梅道:“兩隻眼都見了。”


    玉煙道:“看來,你的兩隻眼都需要治療了。”


    薛梅立馬閉嘴。王爺都是她家主子的嘴下敗將,她又何必逞強?


    玉煙迴到王府,沒有直接去東院,而是去找王二,楊柱的事也該問出結果了吧。最後在廚房那裏找到了人。想來,廚房出了事,王二對王府的整頓便從這裏開始了。


    王二見玉煙走來,連忙迎上去,道:“夫人,您迴來了。夫人對王府的夥食可是有什麽要求?”


    玉煙笑笑,道:“我是特意來找二總管的。”


    王二一怔,旋即反應過來,笑道:“夫人有事隻管吩咐,王爺都已經交代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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