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問,人世間還有誰能像灸日這樣‘幸運’,足足看到七次自己的葬禮?


    還是那個隻有一麵玄光鏡的空間,玄光鏡中,依然在迴放著每一世的故事。隻是這一次觀看的人隻有灸日,郝翁已經不在了。


    看著玄光鏡中,明明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點點滴滴,灸日卻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在看一部跟自己無關的電視劇。隻不過自己和那男主角嚴重撞臉了而已。


    第一世……


    第二世……


    第三世……


    第四世……


    第五世……


    第六世……


    第六世的畫麵,終止在恬欣的眼淚中。再次迴望過去,灸日卻發現自己心中的那些怨氣似乎都消散了。


    他在怨什麽?恨什麽?他怨的是自己被暗夜家族拋棄,他恨的是蒼天無眼,生不逢時。可如今,一切都重新來過,他還在怨什麽?恨什麽?


    第七世的畫麵從灸日重生那一刻開始。


    從暗夜幽暝在見到紫炎時的愧疚與刹那溫柔,到灸日死後寒煜的悲痛……齊天心的絕望……岩郢無力的努力……


    這場葬禮可以說是灸日七世葬禮中最豪華的一場葬禮。灸日的靈堂在暗夜家族的正廳,白玉棺木上徐徐飄升著淡淡的白霧。玉棺中的灸日,一身黑色風衣,淡青色的空間戒指依舊戴在灸日右手的無名指。少了的隻有跟了灸日半年的銀製麵具。


    恬欣、白家四兄弟、寒煜、夏晨曦、古汐月,看著這些人痛苦流淚,看到岩郢、應無求、齊天心、離念、寒天、風擎雲,這六位聖魔導師,六位百歲老人眼中的自責和後悔。灸日仿佛感受到自己的在心一陣陣抽痛。


    除了夜赫那拉家族,幾乎所有與灸日接觸過的家族都到了。武家來的人不是武狄行,是一個灸日從沒見過的人。


    玄光鏡中畫麵一轉,灸日靈堂的角落中,是淚流滿麵卻咬緊牙關不肯哭出聲音的冷阿涼。看到冷阿涼,灸日心中的疑惑隻增不減。他和冷阿涼的關係何時好到這個地步了?


    靈堂之外,是灸日做夢都沒想過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一身黑色武士服的夜成遙,滿臉胡渣,發絲淩亂,凝望著灸日玉棺的雙眼帶著灸日無法理解的痛。


    暗夜家族除了暗夜清玄疏影,幾乎所有人都在這裏,灸日仔細一看,卻少了暗夜幽暝。


    一想到暗夜幽暝,玄光鏡突然漆黑一片。


    片刻後,一抹銀光閃過,玄光鏡突然大亮,入眼,是暗夜幽暝的房間。那日點亮的二十盞雕花琉璃燈也隻亮了十八盞。


    半坐在大床上的暗夜幽暝,手中握著兩麵一模一樣的銀麵具,其中一麵正是灸日的那麵銀麵具。


    “父親……”


    “屬於你的還沒有奪迴來,為什麽你不給我個機會?”暗夜幽暝撫摸著其中一麵銀麵,緩緩向後躺去,把兩麵銀麵具緊緊抱在懷中。暗夜幽暝側臥在床,身體蜷縮在一起。


    畫麵中那兩滴紅色淚珠沒入錦緞之中……


    第七世的畫麵到此為止。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要記得,你的原力異能是不屬於那個世界的力量,盡量少用,或者不用。”郝翁對灸日說過的話,再次迴響在灸日耳中,原來郝翁早就提醒過灸日……


    如果他不用紫炎證明自己,暗夜幽暝不會從他離開時就認定他是暗夜家族的少主。如果在鑒寶閣時,他沒有因為那玉簡和原力的聯係帶走玉簡,齊天心也不會將空間戒指交給他。就算這世界有傲魂功,郝翁也沒有說錯,他的原力異能不屬於這個世界,更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暗夜清和灸日。


    “原來錯的真的是我……”他的思想、記憶,全是前六世的流離悲慘,這些就像是積壓在灸日心頭的一座火山,稍有一點觸動,便會噴發成災。


    暗夜清和灸日,為什麽你偏偏忽略了這些!暗夜幽暝為了你隻身犯險,十位老師為了你以百歲之軀在戰場拚殺。暗夜清和灸日,你真的忍心看著他們為你如此痛苦!


    心思及此,灸日突然捂住心髒跪倒在地。每一次唿吸,都像撕扯著心髒的疼痛,他似乎忽然明白了……


    “灸日,現在的你知道何為情了嗎?”郝翁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卻不見郝翁的蹤影。灸日的痛苦隨即消失了。


    “情之所起,心也……”從灸日會為這些人心痛開始,七情六欲就已在灸日心中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灸日,迴去吧。”


    “迴去?”


    “迴你應迴之地,去你應去之處。你該做的事還有很多。”


    郝翁此話一出,灸日驚訝的站了起來,“我還沒死嗎?”


    “當然。如果你死了,你也不會到這裏來。有一樣東西,進到了你的身體裏,才會造成你的假死。因你修煉的傲魂功,你的魂魄生出了些許變化。以至於,你的魂魄認為你死了,才會迴到這裏。”


    “你是說我還能迴去?”灸日話音一落,淡淡的金光緩緩從灸日身上溢出。


    “情之所起,心也。欲之所起,念也。一念成神,一念成魔。本心不曾改變,成神成魔,又有何異!迴去吧!”


    “郝翁!多謝了!”灸日長嘯一聲,魂魄化為金光點點,轉瞬消失了。


    灸日離去後,玄光鏡中浮現出十個金色大字。我本一縷魂,戰天唯傲魂!


    “你來了……”郝翁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管的太多了。僅此一次,下一次,別怪我不講往日情分!”竟是從玄光鏡中傳出的聲音。


    “你我本是一縷魂,我不走你的路,你也不走我的路,我做什麽,你如何管的了我!”這一刻,郝翁的聲音聽起來與鏡中之音十分想象。


    金字隱沒,兩個聲音也同時消失了。


    然而,魂魄迴體的灸日卻遇到了大麻煩。


    已經封棺了……外麵沒有聲音,灸日連自己在哪都不確定,好在這玉棺留了兩個孔,有兩束光照進來,灸日還能確定自己沒被埋。應該還在靈堂裏,隻是人不知都去哪了。


    “留一我個‘死人’孤零零的躺在這裏,是不是有些過分了啊!有人沒有啊?!”灸日不停的在玉棺裏東一捶西一腳製造雜音。以灸日的原力,想震碎玉棺輕而易舉。


    可是……


    這是玉棺啊!不知道值多少金幣,灸日哪舍得下手啊!


    灸日掙紮了半個時辰,終於又累又餓的安靜了會。


    從‘死’的第一天開始算,灸日已經九天沒吃過東西了。迴到暗夜家族的第三天,灸日就被放進了棺材。幸虧他醒的早,晚一天就下葬了,沒被憋死也得被餓死……


    “餓死我了……齊老頭!!!你徒弟我就快被餓死了!!!還不快來救我!!!”剛蓄的力氣,經過這一喊也沒了……


    “大哥,你剛才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白天尋?!灸日一聽這個聲音,直接把耳朵貼在棺壁上,仔細聽外麵的聲音。


    “我好像聽到了灸日的聲音!”白天佑疑惑的聲音響起。


    “沒錯!你聽的就是我的聲音!放我出去!”灸日一拳砸在棺壁上大聲喊道。


    “真是灸日?!天尋快去叫人幫忙把棺蓋打開!灸日,你等等,我馬上就救你出來!”白天佑像是趴在了玉棺上說話,在玉棺裏也聽得十分清楚。


    “好!我馬上去!”白天尋聲音瞬間消失了。


    過了一刻鍾,外麵突然吵鬧了起來。棺蓋的邊緣也響起了撬棺蓋的聲音。灸日心裏正高興著,不知怎的玉棺突然翻了過來,灸日整個人重重的砸了下去。幸好隻是玉棺掉到了地上,沒砸到人。看這玉棺落地的一聲重響,估計也輕不到哪裏去。


    “灸日!”暗夜幽暝焦急的聲音響起。


    灸日一激動猛地坐了起來,後腦直接撞在棺底上,頓時撞的灸日頭昏眼花,金光燦爛……


    “嘶……痛啊……媽的……所有人都給我退開!!!”灸日一聲大喝,刹那間周圍無數雜亂的腳步聲傳來。


    “我們退開了!灸日,你快出來吧!”寒煜驚喜的喊道。


    “知道了!”灸日翻過身來,沉了一口氣,雙手貼在棺蓋上。本來沒打算毀了你,可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撞了本公子的頭!原力聚於掌心,雙手用力一推,嘭的一聲,整個棺底刹那間飛了出去。緊接著一道黑影飛出,接住棺底穩穩的放到地上。此人正是灸日。


    “唿唿……”灸日彎下腰急喘兩口氣,這才直起腰捂住後腦。


    一時間,望著那現在陽光中的少年,所有人都有些分不清這到底是現實還是虛幻。


    灸日在玄光鏡中看到的人,除了唿延覺羅家主、寒克拉瑪家主和夏蘭行德家族的人迴府外,一個人都不少。暗夜幽暝站在離玉棺最近的地方,手中緊緊攥著那銀麵具。


    “我迴來了。就算沒有個熱情的擁抱,說句歡迎也成啊!”灸日眼露笑意,雙眼望著白天佑等人。


    “灸日!”幾道人影刹那間衝向灸日,把灸日團團圍住。衝在最前麵的白天佑用力抱住灸日,死死咬住嘴唇,不敢泄出一絲哭聲。


    “好了好了,別抱了,太實在了。”灸日拍著白天佑的後背,自己心口卻舒暢萬分。


    “灸日你沒死太好了,你要是死了,我以後管誰要骨粉去?”


    “白天尋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白天佑反手一重錘砸在白天尋腦袋上。


    “大哥……我才是你親弟……”白天尋捂著腦袋,蹲到一邊畫著圈圈。


    “小日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吧?長姐這就給你拿吃的來!”恬欣欣喜的望著隻剩個頭露在外麵的灸日,提起裙擺向外跑去。


    “晨曦,月月,我們去幫忙!”寒煜擦掉眼淚,跟著跑了出去。夏晨曦和古汐月略微紅腫的雙眼看了灸日一眼,也追了上去。


    “看到沒,這才是親姐啊!”灸日感歎一句。


    “對了,灸日,你明明能自己出來,為什麽還讓我們找人放你出來?”白天佑緩過氣來,放開灸日,不解的問道。此時白天佑平靜的外表下,心裏有多激動,隻有他自己知道。


    “大哥,你忘了這玉棺是齊院長用自己的棺材本買來的,要是換成石棺,你看灸日會不會劈碎它。”白天尋蹲在一邊,絲毫不給灸日麵子的搶白道。


    “白天尋,本公子心情好,看在你為本公子流的那些鼻涕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看到突然愣住的白天尋,瞬間心情大好。


    “什麽鼻涕?”白天尋不知從何處拿來一麵鏡子,仔細照了一圈後問道。


    這孩子,聰明腦子都用在煉金上了,就留個笨腦子不夠轉的。灸日歎了口氣,走向遠遠站在一旁的六位聖魔導師。


    “岩老師,風老師,寒老師,應老師,爺爺,齊老頭,我知道什麽是我該做事,在鑒寶閣說的那些話,我跟你們道歉。”


    “為什麽他們是老師,我就是老頭?我不管,要麽也叫我老師,要麽陪我棺材錢!”齊天心眼一橫,不滿的說分。


    “這聲老師也挺值錢,叫就叫吧。齊老師。”灸日心裏感動不已,知道齊天心這是原諒他了。


    “我們也有錯,不該把這些強加給你,畢竟你還是個孩子。”岩郢撫摸著灸日的頭感慨的說道。


    汗……活了七十多年,第一次被人摸著頭說還是個孩子……


    也對……和岩郢四百多歲比,七十年卻是還是個孩子,何況灸日現在才十八歲,岩郢孫子估計都和暗夜幽暝差不多大。


    “灸日死而複生是大喜事,大家別這麽沉悶。幽暝,這靈堂也拆了吧。”離念低沉的說道。


    整個靈堂到處都是白布條,灸日大致看了一眼,除了暗夜幽暝穿的還是一身黑衣,連六位聖魔導都穿著一身白色布衣。


    “暗一,把靈堂拆了。念叔,這裏交給你了。灸日,你跟我來。”暗夜幽暝冷聲說完便向外走去。


    灸日默默跟了上去,路過白家四兄弟身邊時,白天尋突然對灸日一拱手。“保重!”


    “你等我迴來的!”隨手拿出一塊東西砸向白天尋,灸日徑直向外奔去。


    白天尋急忙接住,伸手一看,竟是一塊綠瑩瑩的玉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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