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珠口口聲聲說要做個好媳婦,是以,在李媽媽的指點下,玉珠一直安安分分的,這一日,祁瑜來給長公主請安,長公主不經意提起玉珠,“玉珠年少頑皮,我還以為她嫁過來後,怎麽著也得把府裏鬧個雞犬不寧,沒想到這三個月,倒是出人意料的乖巧。”


    祁瑜沒忍住,唇角勾起,長公主又問,“玉珠還是個孩子,以前又生過那麽一場重病,怪可憐的,你多疼著她些,不要拘的太緊了。”


    “母親說的是。”祁瑜笑著退下,等他走出了門,長公主身邊的嬤嬤才忍不住上前道,“長公主別擔心,二少爺對少奶奶可體貼了,每次二少爺出門,總得帶些什麽給少奶奶,有時候是糖葫蘆,有時候是首飾,反正呐,就沒空手迴來過。”


    長公主欣慰不已,笑著搖搖頭,“祁瑜這孩子,你發現沒有,最近比以前愛笑了。”


    那嬤嬤道,“可不是,以前二少爺太過穩重,總是板著個臉,府中上下都有些怕他,現在二少爺笑容多了,下人們都敢打趣二少爺了呢。”


    長公主年少時也算金陵城數一數二荒唐的女子,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不知道是不是報應來了,自己的三個兒子比起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興許是年紀大了,越來越體會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人家兒子在外胡鬧,但人生的什麽階段該做什麽都是聽從父母安排,而她這三個兒子……


    “原本以為最令人擔心的是老二,可如今老二有了玉珠,身邊還有莫少欺那個年輕人調理著,我對老二倒沒什麽擔心的了,我隻是想起嶽兒……”


    嬤嬤抬頭看長公主神情,近來倒越來越覺得長公主像個真正的母親了。


    隻是,就算是從一個肚子爬出來的,還是親疏有別,對長公主來說,偏愛的永遠是二少爺,然後是三少爺,大少爺很少被提起。


    “你說,嶽兒還會惦記玉珠麽?”


    ***


    祁瑜迴來的時候,宋玉珠正在吃點心,她握著筷子,一把插在點心上,傻乎乎的就要往嘴裏塞,見祁瑜迴來,她頓了一下,然後飛快的咬了一大口點心,放到一邊,站起身迎著祁瑜。


    祁瑜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看見桌子上那個被筷子叉著咬了一口的點心,笑著問她,“吃點心還用筷子?”


    宋玉珠用力咽下口中的食物,點點頭,“要優雅。”


    祁瑜笑了,這傻姑娘。


    這傻姑娘,剛嫁過來時信誓旦旦說要做個好媳婦,祁瑜也沒往心裏去,權當是小孩子的玩笑話,誰知這傻姑娘還真的要落實到行動上,整天問他些有的沒的問題,他敷衍她,她就去問李媽媽,結果李媽媽也不知道教了玉珠什麽,有天玉珠問他,是不是用筷子吃東西比用手更好一些,他想了想,“沒有什麽更好一些,隻是大部分人用筷子進食罷了。”


    自此,玉珠就開始學著用筷子了,學了大概三個月,總算能用筷子夾起東西來,甚至已經完全改掉了用手的習慣,就連吃個點心吃個水果都要用筷子。


    祁瑜苦笑不得,見小姑娘瞪著圓圓的眼睛,一副求表揚的樣子,伸手過去擦擦她嘴角的點心渣,“玉珠很優雅,嗯,是金陵城最優雅的夫人。”


    宋玉珠聽了以後,眼睛一彎,笑眯眯的樣子像個懶貓兒似的,她在祁瑜麵前蹲下,把臉貼在祁瑜的膝蓋上,祁瑜便一下下輕柔的撫摸玉珠的頭。


    這是他們夫妻間三個月來培養的小默契。


    玉珠喜歡讓祁瑜摸她的頭,喜歡在接吻時舔祁瑜的嘴唇,喜歡讓祁瑜揉她的胸。


    玉珠奇奇怪怪的小習慣,祁瑜都願意盡量滿足她,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如此遷就別人的時刻,這一切是從什麽時候改變的?他自己也不知道。


    祁瑜拉著玉珠的手去了花園,“這些日子,我白天常常進宮作畫,沒有時間帶你出去了,你自己平時在府上都做些什麽?”


    玉珠想了想,道,“沒關係的,我不吵你的,我自己也可以和自己玩。”


    她態度真摯,倒讓祁瑜起了好奇心,“我聽說,琴棋書畫你不喜歡,我聽說有的女子會女工煮茶,你也不喜歡,那你平時都做些什麽呢?”


    玉珠摟著祁瑜的腰,把頭埋在祁瑜胸前,“有時候,會望著一個地方發呆,有時候,會望著一個地方想你。”


    不知怎麽,祁瑜竟有幾分心疼,傻姑娘在最好的年紀錯過了很多東西,她沒有念過什麽書,也沒有學過什麽東西,人生簡單到單調,他想,等安排好霄雲樓的事,一定要帶玉珠出去遊曆一番。


    “如果在府上待得無趣,也可以多迴懷遠侯府走動走動,你不是很喜歡你嫂嫂麽。”


    宋玉珠“嗯”了一聲,其實她很想說,自己真的沒有關係,因為作為一隻貓,是從來不怕寂寞的。


    隱匿的拐角處站了個人,看著在花園中相擁的那一對,心裏說不上什麽感覺。


    祁嶽至今也不想接受心上人成為嫂嫂的事實,這三個月,他已經極力避免和這位嫂嫂碰麵,但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有意安排,他總是能在府中和玉珠狹路相逢,有時也會碰上二哥,他看到玉珠無所顧忌的抱著二哥胳膊撒嬌,也會看到二哥無奈的對玉珠寵溺一笑。


    祁嶽從來沒想到,男人和女人之間可以有這樣的感情。


    他還年少,所見的事物太少,長公主和英國公素來感情冷淡,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夫妻就應該是相敬如賓、共理家事,可是,他的二哥二嫂卻完全不是這樣。


    他偶爾也會幻想,如果當初娶了玉珠的人不是二哥,而是自己,那麽像神仙眷侶一般的感情,是不是就可以自己擁有了?


    他提著酒壺從後門迴了府,月亮高掛天際,他隨便找了個柱子倚著,仰頭看那月亮,怎麽看那月亮怎麽美,月亮上是一張稚嫩的笑盈盈的臉,一笑起來,眼睛就會彎起來。


    “三少爺,您在這裏幹什麽呢?”


    祁嶽一聽這聲音,迴過神來,看著眼前的姑娘,傻乎乎的笑了,伸手就要去摸姑娘的臉,那姑娘後退了兩步,想躲開那突如其來襲來的手,結果底盤太重腳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誰知祁嶽竟然撲了過來。


    姑娘死命的想把祁嶽推開,但她就算小有力氣,也比不過一個正值壯年的男人,她哭的滿臉是淚,眼淚模糊了視線,看不清人臉的時候,身上的力道忽然就沒了。


    她勉強坐起來,隻見眼前兩個男人滾成一團,打的熱火朝天,她看清了人,驚唿一聲,這才反應過來要勸架了,“別打了!住手啊!少欺哥!快住手!那是三少爺啊!”


    兩個人滾爬了幾番,莫少欺完全占了上風,揮拳就往祁嶽臉上打,墨菊嚇得跪著爬過去,硬生生拉住了莫少欺還要揍人的手。


    莫少欺完全揍紅了眼,大口喘著粗氣,一下子從祁嶽身上下來,癱坐在地上,而祁嶽則是蜷縮成一團呻、吟著,看起來甚是痛苦。


    墨菊擦擦汗,這輩子也沒有那麽冷靜過,她拉起莫少欺的袖子,莫少欺看向她,墨菊臉上還掛著淚珠,但眼神卻堅定不移,“三少爺怕是喝醉了,根本記不得我們兩個是誰,咱們兩個快跑,當作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說完,便死命拉著喪失理智的莫少欺逃到祠堂,被冷風吹了一路,莫少欺也清醒了,甩開墨菊的手,“跑什麽,他試圖毀你清白,而我是路見不平,咱們占著理,長公主問起來,我也不懼,跑什麽!”


    墨菊累的氣喘籲籲,這才想起來整理自己淩亂的衣服,莫少欺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姑娘麵前太兇了,撓撓頭,轉過身不去看她。


    墨菊整理好了衣服,一邊擦眼淚一邊走到莫少欺麵前,剛才的冷靜蕩然無存,委屈一股一股湧了上來,想和莫少欺道個歉,卻哽咽的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


    這小胖姑娘向來精靈古怪的,就算以前被祁瑜責罵,也沒見她流過眼淚傷心難過,這次竟然在自己麵前哭,莫少欺一時難以適應,聽她的哭聲更覺得心煩意亂。


    “別哭了,明天找你二少爺告狀去。”


    堂堂一個少爺竟然對丫鬟做出這種事。


    “以前從來沒有過的……”墨菊覺得自己今天隻是運氣不好,府上三個小主子雖然脾氣都有點古怪,但都是規矩人,侯府也沒出過什麽惡心的事,長公主治家嚴明,根本不會出事的。


    “我不管,明天得去找祁瑜。”莫少欺一肚子火,情不自禁就把對祁嶽的氣撒到祁瑜身上,墨菊這丫頭本來是幫他取藥草的,結果好半天不迴來,他還以為墨菊一個人搬不動,也幸虧他跟過去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墨菊這丫頭雖然又懶又饞,但也不能隨便這麽叫人欺負了去。


    墨菊連忙搖搖頭,“別去……”


    莫少欺又不高興了,“你要自己忍著?我是不是出現的不是時候,阻礙了你當少奶奶的青雲之路了?”


    “不是不是。”墨菊哭的更兇了,“怎麽說三少爺也是主子,哪有下人告主子的狀,被長公主知道一定會把我趕走的,國共府從來沒出過這種事。”


    莫少欺畢竟不是做下人出身的,和祁瑜迴京也沒多久,還不懂他們這大戶人家亂七八糟的事,隻覺得心裏像是被迫塞了什麽東西,壓抑的難受。


    再一低頭,就看見小懶丫頭哭成了小花貓。


    這關懶丫頭什麽事啊。


    莫少欺上前一步,把墨菊攬入懷裏,“哭什麽,行了,行了啊,我可沒詞哄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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