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宴池看著她曾經最愛的親人們,這是她的親人啊,卻不相信她,甚至看到自己被人打成這樣都隻是冷眼旁觀。慕宴池瞧著慕思喬,她正幸災樂禍的看著自己,似乎看到了一個小偷的罪有應得。

    她怎麽會想到,剛剛還和自己一起迴來一路上有說有笑的人轉眼就變成了眼前的陌生人?小喬,你不是說我們一直都會是好姐妹的嗎?比親姐妹還親的好姐妹?!在那一刹那,她突然明白了父親為什麽會說這個世上唯一真正能相信的人就隻有自己了。她竟然會蠢到把父親的秘密告訴眼前這個正看著自己挨打的人,而且打自己的就是她的媽媽!

    慕思喬,難道你忘了,忘了我媽媽為什麽會癱在床上?忘了我爸爸為什麽會失蹤?忘了那天我知道真相時有多麽的憤慨,我們是怎麽相互約定要保守各自的秘密的嗎?

    慕思喬,你是個叛徒!一切都是因為你!

    不是,是因為錢!都是因為錢!可是你們家不是很有錢嗎?為什麽手術費隻出了那麽一點錢?二嬸,你的女兒就值那麽點錢嗎?如果不是我媽媽拚命相救,那麽躺在手術台上的就隻會是慕思喬,你會不明白嗎?錢就那麽重要?

    慕宴池麵無表情的跪在地上,當她迴想起二嬸得知父親拿錢來醫院時卻立刻跑來的搞笑表情竟不自覺的笑起來,那是不屑的嘲笑。據二嬸說她們家丟了一大筆錢,她拚命的抓著父親的手讓他說清楚錢的來源,並且認定了就是父親偷的。

    那是一出鬧劇,最後被爺爺強令“迴家再說”才算結束演出,可是續集倒是不少。二嬸不知為何認定了父親就是偷他們家錢的賊,現在想想必定是那時候慕思喬就已經把那個秘密告訴了二嬸,而那件事最終卻隻是以父親的失蹤而告一段落,後續工作則是爺爺協調說就當是替慕宴池的母親付醫藥費,以後有錢能還就還,實在還不上就當是替自己家人積德!

    那時慕宴池雖有滿肚子的話滿肚子的委屈,卻謹遵父親的話不透露半個字,也仍天真的以為真的像母親說的那樣隻是一家人偶爾拌拌嘴而已,不用太在意。她明明已經知道了二嬸家的錢是二叔偷偷拿出去在賭場裏輸掉的,明明知道是二叔被父親撞見後拜托父親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明明知道父親不是離家出走也不是莫名失蹤,卻什麽都不能說。

    沉默換來的不是和諧,卻醞釀了二嬸更多的不滿。

    你們也許不知道,我慕宴池最恨的就是偷錢!我偷什麽都不會偷錢的!慕宴池咬牙暗暗說道。到底丟了多少錢慕宴池不知道她也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自己被打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出來替自己說話。

    十三歲的慕宴池站起身就那樣在那裏突然笑起來,在她曾經最親愛最敬愛最尊敬的的一群親人麵前大笑起來,流著淚大笑。她終於意識到在這些人麵前懦弱、可憐、無措都隻會讓他們更不屑你,更看不起你,就算換得一點點的同情心又能怎樣?更何況他們連同情心都給不起。那麽說再多也是無濟於事:“錢不是我偷的,我絕對,不會承認!”

    那是咬牙切實的肯定,那是悲傷決絕的痛語。

    那年,慕宴池十三歲,正讀初一。那年,慕宴池認識林惜諾已經有五年了。也是從那年開始,慕宴池開始變了。

    其實,也就是一年前的事情而已,可是時光讓迴憶的人說出的是“那年”!

    隻是,那個地方不會因為慕宴池再也不想涉足從此就會風平浪靜。一年之後她又被“召”來了。原來是二嬸剛給奶奶買的金耳環眨眼間就不見了。不過這次找她來不是“審問”了,隻是“旁聽”,長輩們的意思是最好揪出那個“賊”好好教育一番,正正風氣。

    這麽長的時間裏,都沒有人過問過她們母女,如今出了什麽事倒想起她們來了。正風氣?正風氣的時候就叫上她?慕宴池抬頭看到二嬸的兩眼正往她這邊瞄。這個大家庭裏,已經不需要她們母女倆了,或者是早就不需要了,從父親失蹤那天起,他們就已經把她們母女倆排除了吧?

    一年裏,她偶爾會碰見這些“親戚”,但大多情況下她還是會點點頭,什麽話都不說,就當是打招唿。而那些親戚似乎內心裏多少有點愧疚感,也可能是同情,見了麵也隻是尷尬的笑笑,亦或是一聲長長地歎息。

    對誰的愧疚?又是在歎息誰?慕宴池理所當然的收下他們的“愧疚感”,但是,她不接受“歎息”,她會證明,她們會過的很好,很好!

    她旁聽出來的結果就是耳環不翼而飛了!可笑!

    “日防夜防家賊是最難防的了!”二嬸看著她說道。“我聽說隻要是個賊啊,隻要她偷過一次東西,以後見了好東西手就會癢,不偷連覺都睡不著的。”二嬸繼續笑著說。“唉,家裏出現這樣的人真是讓人覺得丟臉喲!”二嬸依舊盯著慕宴池說道,“所謂家醜不可外揚,所以我們最好盡快把製造這些“醜事”的人給揪出來!”

    慕宴池起身就走,任憑身後不幹不淨的話語繼續亂跳。本就沒什麽好說的了,隻要找到那個耳環不就行了?雖說自己並沒有義務去找迴這些東西,也不想在這些人麵前證明什麽清白,但是,她就是不想讓某些人太囂張!

    我慕宴池已經不是一年前的慕宴池了!這一年裏,她唯一相信的那個人日日夜夜陪著她練習開鎖,陪著她做這些讓人不恥的事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是因為偷東西的時候能夠想起父親,還是因為那種報複的快感在作祟?她真的不知道。她隻知道,他是她唯一相信的人!

    父親在告訴她那句話之前她就已經說過一定會相信他!她也不知道為什麽,隻知道自己一定會相信他!所以,這個世界上,我慕宴池即使不相信自己也會相信你!這是慕宴池對他說過的話,對他許下的諾!她不會忘記,永遠都不會忘記。因為知道,自己是真心的,因為知道,再也不會有人對她那樣好了。就算真的在漸漸疏遠,就算開始對他有所隱瞞,但是那顆信任的心就是沒有改變!她明白,他也一定清楚!

    就是那樣的毫無理由的相信!

    慕宴池打開第二道門時側耳聽了聽,四下靜悄悄的,隻有均勻的唿吸聲。已經快十二點了,應該都睡了。

    睡了好啊,早睡早起!可是,因為你們,因為你們那些令人厭惡的目光,我卻不得不在這裏尋找自己的“清白”,不得不做這種見不得光的事情!慕宴池強按住心頭的憤怒,繼續在抽屜中尋找。

    隻有一年,一年的時間慕宴池學會冷靜,學會開鎖,學會不著痕跡的翻東西,學會翻牆,知道什麽樣的地方會藏著什麽樣的“寶貝”。而她常來的地方就是這裏!她恨這個地方,卻也對這裏了如指掌!

    她真的成了一個賊!所以林惜諾說以後不叫小慕了,就叫她賊小慕!他的賊小慕!

    慕宴池在一個小盒子終於看到了那對金燦燦的耳環,在手電筒微弱的燈光下竟也是那樣的刺眼。不是很有錢嗎?不是買給奶奶的嗎?自己又把它“拿”迴來?!慕宴池冷笑著,把耳環放進口袋中。可能是因為蹲的時間久了,慕宴池剛站起來就覺得一陣暈眩,下意識的去扶身邊的桌子。不料卻碰翻了一旁的椅子。

    嘭!巨大的聲響頓時打破了夜的沉寂!臥室裏似乎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慕宴池迅速的打開窗戶,看了一眼樓下。隻見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撿起地上的什麽東西,狠狠的朝著大門砸了過去。

    嘭!又是一聲巨響!在漆黑的夜裏就像是爆炸一般。砸的好!慕宴池心裏叫道。原來自己是這麽的小心眼,一直都在想著報這個仇。當她知道這棟洋房一半的資產原來是屬於她們家的時候,真想跑過來找他們理論!隻可惜,爺爺的偏心不是一天兩天了,他能有能力把這財產賴過去,就有膽量死不承認,那麽就隻能跑來砸砸泄憤了!

    慕宴池立刻迴頭整理一下東西,關好門窗後閃身在大門另一側的黑暗中。

    原來今晚沒有月亮!慕宴池摘掉手套,抬頭看著天空。不是沒有月亮,隻是被烏雲遮住了而已。怎麽還不來?那小子不會笨到被抓住了吧?!慕宴池心急的直跺腳。

    烏雲慢慢散去,似乎有一點月光透了出來。隱約間,她看到一個身影一步步的走向自己……

    嗨,我來了!怎麽還等我呀,以為你會走了呢!

    不會,你不來我就會一直等!

    他笑了笑,真的會一直等我嗎?

    嗯!會的!

    那晚的月光後來突然變得分外明亮,而慕家的那棟小洋房裏雖然吵鬧哄哄,離它不遠的某個角落裏卻異常的安靜。那林惜諾來不及擦掉的三個字在月光的照射下分外清晰,再平常不過的三個字:賊小慕!

    第二天,慕宴池站在大門口就看到每個人都在談笑著說老太太真健忘,原來一早老太太自己在她的老花眼鏡盒裏找到了耳環!慕宴池轉身想要離開,卻明顯感覺到側麵的怒視。轉過頭去,看到的是二嬸那張臉色慘白卻是怒氣衝衝的臉,滿臉分明都寫著:一定是你偷的,昨晚一定你!

    她瞪慕宴池的時候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慕宴池愉快的笑笑:就是我偷的那又怎麽樣?有本事你就告訴大家我是從哪裏把那耳環又偷迴來的呀!

    記憶中那是他們最後一次的對話。

    那是林惜諾臨考前一天的課間,慕宴池趴在走廊的圍牆上對著一旁同樣趴在那裏正嗬氣連天的林惜諾說道:“阿諾要報考一中了?”林惜諾右手拍了拍嘴,打了個哈,似乎那樣就清醒了點。“是啊,我媽說如果我能考上一中的話就會迴來看我們!哈哈,放心吧,小慕你一定也能考上的,到時候我再等你一級!”

    慕宴池撅了撅嘴,“那可說不定,以我現在的能力頂多就能考上三中。到那時候我們就分道揚鑣吧!”慕宴池說的好像很狠的樣子,逗得林惜諾大笑起來,“什麽分道揚鑣啊!怎麽用詞呢?頂多就是‘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話一出口慕宴池也大笑起來,“好好好,這詞用的好,真不愧是才子呀!”說著還學起古人作起揖來。林惜諾也不謙虛,趕緊還禮,“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呀!”真不知兩個人是怎麽從那麽嚴肅的話題就突然轉到相互誇獎奉承上來的。

    “好吧,那你加油了!預祝你考試順利,拿下一中!”慕宴池正色道。林惜諾仍然嬉皮笑臉,“幹嘛這麽嚴肅,難道聽說我要拿下一中你表示壓力很大?原來小慕你這麽沒自信呀?”慕宴池白他一眼,“是啊,就你信心十足,就保持這份精力一直都考試結束吧!姐姐我要去上課了!”說完拍屁股走人,林惜諾摸了摸鼻子,看著慕宴池不雅的動作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笑了。

    慕宴池走的那天林惜諾正坐在中考的考場裏,站在考場外大門處的她穿過那些焦急的來迴踱步的家長們,低下頭緩緩走向不遠處的車子。“外婆,我們走吧!”慕宴池對車裏的人說,卻仍忍不住迴頭看向考場那扇緊閉的大門。

    阿諾,我走了。本來想等到你考完試後再告訴你的,可惜來不及了,外婆來早了一天。我會努力考上一中,再去找你的!

    曾經的不堪與恥辱,那段本已下定決心深埋的記憶,那些美好的場景和溫暖的話語,還有那些兒時許下的諾言,都伴隨著他的出現而迴來!阿諾,終於遇見你了!

    任往事飄零,管今昔何朝?隻願與你相逢,一切自會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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