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江嶼被打的時候沒有哭，哪怕委屈極了，他也沒想過用眼淚來示弱，從前在家裏的經驗告訴他，越哭，挨的打越多越痛。可這會兒杜簡峰用這麽溫柔的語氣和他說話，還為了他打了他二叔，從來沒被重視過的慕江嶼這會兒情不自禁就紅了眼眶，他死命忍住，才讓自己沒哭出來。“杜簡峰！你個小畜.生！”王氏怒道：“你反了天了你！今天你打了你二叔，是不是明天你就該打老婆子我了！以後你要是不把你二叔做的事情全部包攬下來，你就別想在杜家吃上一口飯！”“娘！”何雪蓮一聽急了，急忙扯了扯杜簡峰的父親杜大民，哭著對他道：“當家的，你求求娘，峰兒不能沒有飯吃啊！”不等杜大民開口說話，王氏便斥道：“杜大民，你敢說一個字，你也別想吃！”杜大民果然縮著脖子沒開口了，杜簡峰嗤笑了一聲，不理會這些人，而是繼續問慕江嶼道：“告訴我，他為什麽打你？”慕江嶼低著頭，小聲道：“算了，你不能沒有飯吃，我們不要計較了。”“告訴我，他為什麽打你。”杜簡峰重複道：“沒關係，有我在，你不要怕。”慕江嶼看著杜簡峰近在咫尺的臉，心裏突然安定了一下，他眼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好像一夜之間成熟了起來，從一個老實巴交的少年郎，變成了一個能抗事的頂梁柱。在杜簡峰的眼神安慰下，慕江嶼說道：“家裏十六個人的衣服都是我一個人洗的，太多了，我剛剛去收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將二叔的衣服掉在了地上，我手上拿著太多衣服沒發現有衣服掉了，還從衣服上踩了幾腳走過去了，被二叔看到了。”杜簡峰看著慕江嶼通紅的臉，隻覺得怒火中燒，他轉身盯著杜忠民，這會兒聽到動靜的其他杜家人也都出來了，二叔三叔一家都圍著二叔轉，那樣子好像是多麽親密無間的一家人。杜忠民終於緩過那一陣疼痛，他推開扶著他的李小娥，立即朝杜簡峰撲過去，那架勢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杜簡峰在他靠近的一瞬間就抓住他將他的手反剪在了背後，從手臂上傳來的劇痛使得杜忠民臉都扭曲了起來。“杜簡峰，你還要造孽是不是，還不放開你二叔！”王氏喊道。“我看你是皮癢了！”三叔杜小民幾步走到杜簡峰身邊，抬腿想要踹他，杜簡峰後退一步，杜小民踹了個空，又向前一步想要繼續踹，杜簡峰這下沒躲，直接一把推開杜忠民，兩隻手抓住杜小民踹過來的腳，將杜小民扯得生生摔了一跤。“天哪！”李小娥哭喊起來：“這是造孽啊！娘，您看見沒有啊！杜簡峰眼裏還有這個家嗎！”不等王氏開口，杜簡峰就上前一步朗聲道：“我杜簡峰，自認在杜家十七年，沒做過一點點對不起杜家的事情，反倒是你們一個個，因為我爹是你們那輩的老大，我是我們這輩的老大，什麽髒活累活都要我們做！做得不好竟然還上手打人！奶奶，我尊稱你一聲奶奶，可是你捫心自問一下，你配得上這個稱唿嗎？你隻看到我打你兒子，你看到他打我夫郎了嗎！”“長輩教訓晚輩，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你又憑什麽打你叔叔！”王氏一點也不退步。“我憑什麽打他？”杜簡峰冷笑一聲，道：“正好，今天趁所有人都在，我就一次性說清楚，今後有我在，誰都不能欺負我夫郎哪怕一根頭發，誰欺負他我就加倍欺負迴去，誰打他，我就打誰，我管你是不是長輩叔叔，我照打無誤！”“你個小畜……”“你給我閉嘴！”杜簡峰瞪了欲說話的李小娥一眼，李小娥被杜簡峰的氣勢嚇住，一句話哽在了喉嚨裏，硬是沒能說出來。杜簡峰又道：“杜忠民，你也好意思對個哥兒下手，你還算是個男人嗎？你自己沒有媳婦兒嗎？以後你的衣服你媳婦兒洗，誰家衣服誰家洗，憑什麽我夫郎要幫你們洗衣服，你們手腳是都斷了嗎？”“好！好得很！”王氏氣急了，道：“杜簡峰，你有種，以後杜家的飯你一口都別吃，我看你能撐多久來找我們賠不是！”何雪蓮一聽這話就急了，一旁的慕江嶼也急了，杜簡峰拉住欲要幫自己求情的兩個人，道：“不吃就不吃，我還少了你那口飯不成，你們全都給我記住了，以後再看到你們欺負我夫郎，或者我娘，我絕不輕饒！”杜簡峰說完也不再廢話，直接拉著慕江嶼進了房間。王氏氣得喘了好一陣氣，這才指著杜大民、何雪蓮跟杜簡文三個人，咬牙切齒地說道：“要是讓我知道你們私下裏給他送飯吃，你們以後也別吃了！”何雪蓮一聽這話，眼淚又流了出來，但她不敢說話，在這個家裏，他們一家從來沒有說話的份。一進門，杜簡峰就把慕江嶼拉到跟前查看他的臉，發現已經沒有那麽紅了，但還有點腫，不由得皺了皺眉，道：“他打你，你不知道躲開嗎？平白無故讓自己受一巴掌，傻呀？”慕江嶼低下頭，好一陣子才開口，道：“你沒飯吃了，怎麽辦？”杜簡峰笑了笑道：“哥說不稀罕她的飯就不稀罕，你放心吧，保證餓不死我，你記著，咱倆成了家，以後你就洗我和你的衣服就成了，我爹娘和文文的我娘會洗，這事我會和他們說清楚，我娘不會怪你的。以後冬天來了，河裏的水冷了，衣服就我來洗。”“這怎麽行！”慕江嶼抬起頭來，驚唿道：“哪有、哪有讓男人洗衣服的！”“男人洗衣服怎麽了，以後我還做飯給你吃，保證比她們幾個做的好吃多了。”杜簡峰道，說完他想起自己給少年帶的半隻野.雞，便將門鎖住，悄悄從衣服裏拿出用樹葉包著的野.雞，笑著對少年道：“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慕江嶼看見那被烤得色澤金黃的野.雞，不由得瞪大眼睛，吞了吞口水，問杜簡峰道：“這……你從哪裏弄來的？”“這是我今天自己在山上獵到的。”杜簡峰將包著野.雞的樹葉完全剝開，扯下野.雞的一隻腿，遞給少年道：“我吃了大半隻，現在一點都不餓，所以你別擔心我沒飯吃了，我可比他們都吃得要好一點。”慕江嶼看著那個雞腿，又想哭了，這一迴怎麽忍都沒能忍住，眼淚大顆大顆掉下來。杜簡峰哪裏見過這個陣仗，哪怕有人拿著槍對著他，他也能麵不改色，可麵對少年的眼淚，他有些無措了。他以為他會很排斥哭哭啼啼的男子，但在真正看到慕江嶼在他麵前無聲掉眼淚的樣子後，杜簡峰心軟了，他想起少年悲慘的過去，無論是娘家還是婆家，他真的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杜簡峰拿過慕江嶼敷臉的帕子，輕輕將他的眼淚擦去，道：“不哭了，我說過，有我在以後誰都不能欺負你。快點把這半隻雞吃了吧，不然冷透了不好吃了。”“嗯！”慕江嶼點點頭，開始小口地吃起來。他從來沒有一次性吃過這麽多的肉，這會兒也還是沒緩過神來，吃了一會兒他又想起今天杜簡峰在眾人麵前維護他的樣子，慕江嶼心裏終於拋開了被打的委屈，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填滿了，脹脹的，十六年來，他頭一次體會到有些開心的心情。慕江嶼吃飽以後，又開始憂愁起來：“你總不能天天去打獵，很危險的，他們不給你飯吃，你怎麽辦啊？”杜簡峰無奈道：“都說了我沒事，你別擔心，哥弄口飯吃的本事還是有的。”杜簡峰本來還想說讓慕江嶼再等他些時日，到時候他也能讓慕江嶼過上頓頓有肉吃的生活，但現在一窮二白，說這些話像是空口承諾，還是等以後用事實說話吧。慕江嶼還想說什麽，沒想到一開口就是一個飽嗝，這一下讓他的臉一下子爆紅，恨不得把頭低到地上去，他覺得實在是太丟臉了。杜簡峰看著慕江嶼窘迫的樣子，笑著揉了揉他的頭發：“吃飽了就好，以後在外麵，你叫我峰哥，我就叫你小嶼，凡事有哥罩著你，誰還敢欺負你，我就揍誰。”慕江嶼雖然沒聽懂那句“罩著你”，但他好賴聽懂了前後兩句，他抬起頭來，看著杜簡峰高大的身材，想起從前的種種，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杜簡峰會有這麽大的轉變，但他還是小聲道：“峰哥。”第5章 總算賺到了第一桶金聽到慕江嶼用軟軟糯糯的聲音叫他哥，杜簡峰心裏還是很滿足的。前世他雖有姐姐，但沒個弟弟妹妹，也體會不到當哥哥的樂趣，這裏雖然有杜簡文，但杜簡文懂事得很，小小年紀已經能夠撐起一些事，是個小男子漢了，根本不需要他操心，倒是從慕江嶼這裏，讓他體驗了一把當哥的感覺。慕江嶼直到躺在床上，還在迴味今天發生的事情。他被杜忠民打了一巴掌狠的，心裏的確是委屈又傷心，當時甚至想著，每天這麽活著到底有個什麽盼頭，無論是他自己家，還是這個杜家，從沒有人拿他當個人看。但當杜簡峰高大的身影衝過來，一腳踢開杜忠民的時候，仿佛也把他心裏的陰霾也踢開了，那瞬間，委屈登時就少了一大半。慕江嶼翻了個身，看著身長腿長卻不得不蜷縮成一團睡在矮踏上的杜簡峰，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以前的杜簡峰對他愛答不理，仿佛也覺得娶了個雙兒當媳婦兒是個多麽丟臉的事，但自從他暈倒後醒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處處維護他，讓他睡大床，為他忤逆以前從不敢忤逆的家裏人，還偷偷給他帶野雞肉吃。他怕這一切隻是杜簡峰一時興起的想法，也許明天醒來之後，杜簡峰還是從前那個連正眼都不瞧他的人。黑暗中，慕江嶼縮了縮身體，他心想，如果真的要變迴去，那他情願杜簡峰從未曾對他好過。次日一早，外麵院子裏已經有細微的聲音傳進來，杜簡峰和慕江嶼也起了床。慕江嶼穿好衣服，小聲對杜簡峰道：“峰哥，要不我待會兒少吃點，主動洗碗，看能不能給你帶點吃的來。”杜簡峰一聽就笑了，他揉了揉慕江嶼的頭頂，道：“你多吃點，盡管吃飽肚子，不用管我，我昨天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絕不會餓著自己。”“可是……”慕江嶼還想說什麽，就被杜簡峰打斷了：“別可是了，你好好吃飯，我出去一趟，可能午時迴來，中午你就少吃些東西，到時候我給你帶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