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眼聽了勃然大怒,他一下就想到了被龍天翔打的屈辱曆史,再也忍不住,拳上隱有黑光,向朱麗欣打去。朱麗欣早已吟唱完畢,法杖一揮,一個足球大的火球就飛了過去。


    黑眼不放在眼裏,不閃不避,卻沒想到,火球打在他身上,猛然炸開,竟是把他打退了好幾步,被擊中的地方更是十分灼痛。


    黑眼這一個月天天為骷髏抓人,比原來更兇狠了,不顧痛楚,又向朱麗欣衝來。其餘三人看老大吃虧,也一齊圍了上來。


    朱麗欣卻是沒看到一樣,隻顧吟唱,待得四人都靠近了,左手猛然一張,一道火環便以她為中心擴散開來,四人竟都不能抵擋,被推飛了出去。朱麗欣臉色也是一白。


    火係四級魔法:抗拒火環。


    她雖然還未到魔法師級別,但由於火係天賦高,元素親和力強,元素天生便願意受她調遣,使用魔法時消耗精神力就比一般法師要少,因而以見習法師的精神力也可釋放某些四級魔法。


    朱麗欣此機會,一邊往後退,一邊吟唱魔法,火焰翻飛之間,黑眼四人竟都不能近身。


    遠處的骷髏靜靜地看著這一切,但思緒早已飄飛到了過去,往事的一幕幕在它腦中浮現:它要重新成為人類,就需要大量屍體來做亡靈魔法相關的研究,然而它成為骷髏之後,實力已經大為減弱,由於怕正道中人對它進行報複,它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殺人得屍,便弄了這片森林,將過路之人留下。


    它本以為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自己已經化身亡靈,那便已獲永生。但卻不想短短二十年左右,構成絕大部分亡靈生物的核心——它的靈魂之火,竟然便有要熄滅的跡象。它本以為再次為人已然毫無希望,卻不想黑眼到來,讓它一時心念一動,便欲冒險,利用他主動去獵殺獲得屍體。包括留下那少女供黑眼玩弄,也不過是一時心血來潮,它看到這種手段確實起作用讓黑眼四人更忠心後,也曾有些許的得意。


    然而它沒想到,這一舉動,竟是將他自己也改變了。從黑眼當初想叫來同夥,它就知道黑眼的心思,但它有恃無恐。到後來黑眼跪下認錯收買人心,它也都知曉,一概不怕。


    但看到黑眼四人自從那夜瘋狂後,便逐漸開始轉變,它不知怎的就忽然想到當初的自己。四人隨著殺戮越來越多,便愈加沉淪。他們隨心所欲,他們肆意妄為,再無束縛,再無苦痛,十幾年來受到的屈辱磨難,在殺戮下全都凝結為內心的黑暗,爆發出來;十幾年來受到的屈辱磨難,此刻便是他們不再想有良知,真正沉淪的根源。當初黑眼還想著造反,可現在骷髏從未見過他們再談起此事,它同時也能感到,四人對它那聲主人的稱唿,也愈加真誠了:他們已經認可了骷髏,從而認可了現在的自己。


    自己當初何不如是?雖然生於根本不曾將世俗的道德準則放在心裏的亡靈法師家族,他卻不願意和其他人一樣泯滅良心。他不願意隻能在陰暗的角落生活,不願意隻能在外人前隱藏自己的一切。他始終相信著,亡靈魔法隻要運用得當,那它便與元素魔法與武技一樣,和邪惡並無關聯。


    長大了些後,他要見識一下大陸,便加入了冒險者的隊伍。冒險隊伍常常會遇到危機,有些難以挽迴的情況,他便不惜暴露亡靈法師的身份救下同伴。第一次救完人時,他內心充滿了忐忑與期待。他害怕自己亡靈法師的身份被人唾棄,又希望同伴會因為這自己用亡靈魔法救了他們而認可自己,認可一個全部的、真實的自己。


    然而事實終究讓他失望。從死亡的恐懼中逃脫出來,在同伴向他確認他使用的是亡靈魔法後,他便能從夥伴的眼神中看到深深的戒意。所有人都沉默著,甚至沒有說一句感謝。最後隊長打破了,卻是向他保證他們不會泄露他亡靈法師的身份,但請他離開隊伍。


    他難以想像同伴竟是如此對待剛救了他們的命的恩人。他不想就這樣放棄自己被認可的機會,試圖向隊長解釋亡靈魔法並不邪惡。他說了好多好多,可同伴仍隻是沉默。最後有人忍不住了,向他大聲道:“誰知你到底有什麽企圖!快點離開吧。”


    他愣住了。


    他在此刻才了解到,世人對亡靈魔法的偏見,究竟到了什麽地步。他沉默了,但他沒有想到,僅僅這種做法竟引起來同伴的恐慌。隊長看他沉默,連忙替說話的人向他道歉,同時以緊張的神色看著自己,他能感受到隊長眼神中的戒備與森然殺機。


    他感到很可笑:你們根本無法應對的危險卻被我輕易化解,你們竟還想著要殺我?一時間,也許便和現在的黑眼他們一樣,他內心的黑暗湧動起來,忽然有了讓他們知道知道天高地厚的衝動。


    然而他終究是一個理性的人。世人為亡靈魔法打上邪惡的烙印,他又豈會不知?這些人在世俗中,有這樣的表現倒也難怪。


    他可以理解他們,以一種極為辛苦的方式。


    他也並非糾結的人,甚至是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這事對他是個挺大的打擊,他卻並未就這樣放棄。他加入了別的隊伍,繼續和他們冒險。然而,這樣的事情卻不斷重複,隻要知曉了他亡靈法師的身份,所有人便都是避之而不及,無論他到底有沒有用亡靈魔法害過人。


    他最後也有些灰心喪氣了,他的青梅竹馬——一個女亡靈法師,也早就勸他放棄,而隨著他修為的提高,他也不再有必要加入隊伍來掩飾亡靈法師的身份。於是他為了進一步探究亡靈魔法的真諦,開始了獨自旅行,直到機緣巧合下,他救了那個在危險麵前雖然已經左支右絀,但仍不肯放棄的少女。


    救人隻是出於一種習慣,或者說他不習慣於見死不救。而太多次被嫌棄的經曆,讓他救完了那少女之後,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就打算離開了。然而那驚魂甫定的少女卻叫住了他。


    他疑惑的轉身,就看到少女露出了甜美的笑容,說出了那一切噩夢的開端:“你救了我,我還沒好好感謝你呢,怎麽就要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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