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6年2月10日,周日。


    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如今已經屬於華美,並改名為“桃源島”。哪怕上麵一棵桃樹都沒有,但其無可挑剔的優美風景,依然讓登島的南方艦隊總指揮文拓上校第一時間想到了這個名字。


    港口還在建設中,曾經的葡萄牙守軍成為了免費的勞力,雖然以萊奧中校為首的前費爾南多.迪諾羅尼亞島守軍,對自己堅守了幾個月的島嶼突然變成華美的領土表示費解,但華美慷慨的後勤補給和安全無憂的生活讓他們很快進入了“客人”的角色。


    兩個月過去,桃源島上的軍事要塞已經固若金湯,一個華美陸軍營的兵力外加9門90或120毫米要塞炮部署到位,而南方艦隊的主力則數次攔截嚇阻了企圖通過這片海域的荷蘭西印度公司的船隊,讓對手幾次嚐試性的進攻都泡了湯。


    以憲法號為旗艦倉促組建的南方艦隊,包括苜蓿號、龍舌蘭號、青金石號、鬱金香號、矢車菊號,總計4艘輕巡洋艦、2艘護衛艦。如今6艘戰艦已經完成補給,並在農曆初三正式出航,前往南方幾百海裏外的累西腓港執行武裝威懾任務。


    最近剛好處於近赤道的無風氣候,大多數的風帆船都隻能依靠沿岸洋流飄著走,而對於正在南下的南方艦隊而言,蒸汽動力提供的8節“低速”巡航則顯得異常詭異。


    旗艦憲法號上,總指揮文拓上校正站在艦橋上發呆,身後是一群從各艦趕來開會的艦長。和已經40歲的總指揮相比,臨時組建的南方艦隊的其他海軍軍官絕大多數都在30歲以下,堪稱華美海軍年輕軍官最為密集的作戰部隊。


    “上校,我們應該狠狠教訓下他們!”鬱金香號護衛艦代理艦長魯伊特爾依然是最勇猛的發言人,年紀輕輕就經曆了多年的海上戰鬥,這個荷裔青年全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狂熱的戰鬥熱情。


    “對手至少有60艘船可以迎戰,而我們隻有6艘,更關鍵的是,我們的許多水兵都是新兵。”苜蓿號輕巡洋艦代理艦長艾爾森上尉謹慎地說著,“我們緊急趕來,不少船的蒸汽機組都有些小毛病,桃源島海軍基地還在建設當中,還無法提供就地維護,如果發生大規模交戰,恐怕會有許多意想不到的事發生。”


    說完,年輕艦長們都把目光轉向了一直沒有開口的總指揮文拓上校。


    遙遠的歐洲愛爾蘭戰事已經進入談判階段,歐洲遠征艦隊戰果十分輝煌,現在國內的目光都注視著南方艦隊的表現,但文拓卻絲毫提不起勁來。


    因為艾爾森說的沒錯,現在的南方艦隊雖然看起來不會比正在歐洲的同僚們差多少,但新兵比例極高,而且戰艦狀態也都不理想,一旦出現麻煩的機械故障,就不得不返迴到兩千多海裏外的蝴蝶島海軍基地去維修,假如在戰鬥中出現意外,那就很難想象了。


    國會即將通過對荷蘭西印度公司的宣戰,但不代表就一定要拚個你死我活。荷蘭入侵巴西的陸海兵力近萬,而且已經控製了巴西東北部,雖然麵臨南麵的葡萄牙人的阻攔,但兵力優勢遲早會壓垮葡萄牙人,後勤壓力也肯定比千裏迢迢趕來的半生不熟的華美南方艦隊要強。


    “亞戴爾少校,你怎麽看?”文拓把頭轉向自己的老部下、憲法號艦長,“雖然是戰爭狀態,但國會並不希望和荷蘭撕破臉皮,我們需要用多大的決心讓荷蘭西印度公司知道他們別無選擇?”


    “荷蘭的艦隊還依然留戀在這裏,說明他們對陸上的戰況很有信心。從總兵力上看,荷蘭陸上兵力遠比葡萄牙要多,即便是我們趕來,他們突破葡萄牙人的防線也隻是時間問題。因為我們的艦炮不一定能支援到整條戰線,而且打爛整個累西腓並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亞戴爾略微想了下,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所以我認為,要讓荷蘭艦隊做出放棄圍攻累西腓的最好方法,首先要製止荷蘭陸上部隊的推進。”


    “海上繼續保持對峙,從陸地收複奧林達,然後從背後夾擊荷蘭人?可我們唯一的一個陸軍步兵營在桃源島上防禦,蝴蝶島也隻剩下半個營的外籍軍團。”文拓鎖緊眉頭,對國防部和海軍司令部摳門的兵力調派有點無奈。


    “南山港不是還一支部隊嗎?聽說那裏的土著暴動已經被鎮壓了,斯科特中校的非洲旅兵力充足,完全可以從奧林達登陸。”亞戴爾適時地提醒著自己的長官。


    兩棲作戰?文拓腦子裏出現一幅畫麵,一隊隊華美陸軍官兵從海灘衝向已經燒成廢墟的奧林達城,然後從陸地迂迴到荷蘭雇傭軍的身後。


    “長官,南麵有情況!”正在思索的時候,突然瞭望哨傳來了唿喊,“距離5海裏,8艘風帆船,航向東北!”


    “應該是荷蘭西印度公司的分艦隊。”青金石號代理艦長艾文在一邊補充著,“現在能從南麵開來的船隊,不可能是葡萄牙人。”


    “各位返迴崗位,準備戰鬥。”文拓毫不猶豫地下達了命令,艦橋上的年輕艦長們紛紛敬禮。


    ……


    2月13日,周三。


    夏末的南山總督領已經迎來了農業收獲期,雖然過去大半年遭受了黑人暴動的慘重損失,但至少在南山港半徑10公裏內的諸多內陸農場還是安然無恙的。


    超過1萬噸的小麥被陸續收割入庫,其中至少三分之二屬於各個私人承包農場的產出。國營農林漁牧集團的收購結算工作還在緊張進行當中,相比本土每噸小麥稅前20美元的收購價相比,南山總督領的小麥收購價格隻有每噸稅前12美元,假如再扣除稅收和各種承包管理費,當地的承包農場主每畝麥田隻有大概1美元的毛利。


    一座標準的500畝私人承包農場,一年兩茬農作物輪種,一戶家庭的年純收入也不到400美元,比起華美本土城鎮的私人農場幾乎差了一倍。好在大規模集約化經營外加外籍勞工的使用,農產品單位成本低,所以這些收入對於萬裏迢迢從大明而來的華裔農夫們來說,還是夢幻般的生活。


    南非沿海的平原上麥浪滾滾,蒸汽拖拉機牽引的聯合收割機正在大地上匍匐前進,以驚人的速度完成小麥收割工作。與此同時,油橄欖、葡萄、羊毛等農產品的收獲也在進行當中,恢複正常運作的港口已經停靠了好幾艘來自本土的商船,正在卸下各類商品物資,然後又將在不久之後把本地的牲畜、麵粉、橄欖油、葡萄酒以及毛料運輸銷售到加勒比地區或本土。


    城郊的軍營裏,度過新年的非洲旅官兵們都在懶洋洋地曬著太陽,按照上頭的話說,一旦外籍軍團棕熊旅的部隊迴來換防,他們就將結束戰鬥任務返迴本土,然後享受為期至少一個月的假期。不過現在來看,顯然官兵們已經提前無所事事起來。


    “喬肆,這裏和本土完全顛倒的,你家地頭上還蓋著雪渣,人家這裏都開始曬麥子磨麵粉了。”於山躺在草地上,嘴裏咀嚼著一根秸稈,“真是倒黴,這次都沒法迴家過年,好幾個月了,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


    坐在不遠處的喬肆正在低頭寫著報告,對於山的抱怨不以為然,隻是時不時地抬起頭看看遠方。


    “軍士長,這是港口送來的報紙,聽說英格蘭人要投降了?荷蘭人入侵了巴西。”


    這時候,一個小兵抓著一份報紙從一邊走來,小心地坐到了於山的身邊。於山連頭都沒有迴,就知道是任興忠。


    “那和我們有什麽關係?”於山吐出一截秸稈,拉下了鋼盔,將整個臉都遮住了,說出的話甕聲甕氣的,“那場戰爭打死打活,我們可拿不到一分錢的津貼……”


    “至少你的西點煙草公司的股票可以止跌了,聽說英格蘭人一年可以抽掉西點煙草公司兩成的香煙。”喬肆走到於山麵前,用腳尖挑開了於山蓋住臉的鋼盔,笑嘻嘻地舉著手裏的報告,“於山,你的總結報告出來了嗎,明天之前要遞交旅部了。”


    “是一發子彈嚇跑一百個黑人,還是一顆手榴彈收複一座農場?這種報告翻來覆去就這些……”於山懶洋洋地支撐起身體,從口袋裏摸出一張折疊的信紙,摳著後腦勺一臉糾結,“說實話,我想吹點有亮點的東西都沒有。”


    說著,還把頭轉向一邊的任興忠,後者似乎明白了點什麽,紅著臉低下了頭。


    “上帝保佑,一個鼓舞人心的好消息!”


    這時候,隻見旅軍士長馬卡洛夫邁著雄糾糾氣昂昂的大步從遠方走來,一臉的橫肉因為興奮而聳動著,看起來興致頗高。


    “該死!難道不能讓我們過個安穩的上元節嗎?”於山猛然坐直身體,愣了幾秒鍾,終於未卜先知一樣吼了起來,一邊的喬肆和任興忠都有點莫名其妙。


    “上尉,我們要去巴西!”馬卡洛夫沒有聽見於山的抱怨,反而是得意洋洋地站在了喬肆的麵前,“我們的艦隊已經和荷蘭西印度公司開戰了!陸軍司令部的命令,這裏要挑選三個營去巴西,幹掉那裏的荷蘭人!國防部正在調集船隻,先頭部隊下周就出發。”


    “我就知道是這樣!”於山發出了一聲呻吟,身體一翻,麵朝下就趴在了草地上,捂住了雙耳,好像極其痛恨此時鑽進耳朵的內容。


    “斯科特中校選了我們營?”喬肆明白了命令,迴頭看看腳邊正一副爛像的於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


    去巴西?荷蘭人?!


    任興忠此時沒有插嘴的資格,但聽到這個消息的瞬間,頓時眼露精光。


    “這個白癡怎麽了,肚子不舒服?”馬卡洛夫撇了眼地上“難受掙紮”的於山,露出深深的疑惑。


    “我討厭巴西,為什麽又是我們……”於山有氣無力地翻著身,表情極其糾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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