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4年11月11日,周六。


    從1631年開始,華美國會就通過了設置“國家青年節”的法案,節日定在了公曆年的11月11日。放在後世的某國度,它還有另一個稱謂——“光棍節”。到底是哪個吃飽了撐的首先想出的餿主意,穿越眾內部也是眾說紛紜。


    已經晚上22點了,曼城市長島西區的軍港碼頭,燈光的照耀下,細君公主號和解憂公主號兩艘大型輕巡洋艦並排停泊著,在她們外側則停靠著山茶號和玫瑰號護衛艦。


    距離軍港不遠的市區街道上,一家大型酒吧還在營業中。酒吧門楣掛著“美人魚”的招牌,甚至還奢侈地用一圈塗了紅漆的燈泡裝點著,看起來極其奢靡華麗。


    美人魚酒吧是一品勺大酒店老板娘歐陽玲的旗下產業之一,從十年前創立之日開始,就成為了華美海軍官兵們休假時最喜歡的聚居地,久而久之,這裏就成了非正式的海軍俱樂部。鑒於陸海軍之間一些莫名其妙的互看不順眼的現象,為了防止出現意外,這裏的服務員許多時候都會十分善意地婉拒陸軍官兵的進入。


    17世紀的偽現代酒吧裏,擠滿了年輕的海軍官兵,多種彩色燈泡照耀的表演台上,一個大提琴手正拉著舒緩的音樂。台下的年輕人們一個個臉色泛紅、舉著酒杯高談闊論,慶祝這個屬於他們的節日。這裏的大多數人,都是正在軍港休整的本土艦隊官兵,尤其以兩艘公主級輕巡洋艦上的官兵為多。


    “……哈哈,知道嗎,那些法國鄉巴佬看到我們的艦隊,眼睛這麽大,就如同看見了上帝!”


    一個年輕的歐裔海軍中士似乎喝多了,一邊敲著桌子,一邊故意模仿出瞪眼睛的傻樣,四周的同僚都應和著發出大笑。與此同時,幾個喝多了的海軍軍官們還基情地抱在一起,皮鞋在地麵踢著節奏,高聲唱著海軍軍歌。


    某個角落裏,兩位佩戴海軍上尉軍銜的歐裔青年,正麵對麵坐著,麵前放著低酒精度的勾兌果酒,保持著和四周的其他海軍官兵截然不同的平靜。


    除了個頭上的些許差異,兩個青年的模樣有著許多的相似之處,他們就是如今的華美亞洲艦隊司令安德魯中校的兒子,艾爾森上尉和貝克上尉,前者28歲,後者26歲。


    作為長島海軍學院的第一屆畢業生,艾爾森和貝克兩兄弟都繼承了父親安德魯那份對大海的天然靈性。雖然兩人並非艾文上尉和魯伊特爾上尉那種公認的天才,但這些年來還是一步一個腳印地晉升為了上尉,並在今年初加入了海軍艦長班,明年下半年就將結業,然後擁有擔任代理艦長的資格。


    兩個十年前還站在首都醫院走廊裏,哭哭啼啼地等著燙傷的父親出院的海軍學員,如今成長為華美海軍的第二代艦長級軍官。這種父子兩代都是海軍艦長的極富傳奇色彩的移民家庭成長經曆,足以打造最為的典型“華美夢”。


    《曼城周報》與曼城廣播電台專門推出了專欄介紹,兩位新晉的海軍上尉在加入艦長班時都接受了專訪。而在之前,已經擔任矢車菊號護衛艦代理艦長的華裔移民紀朝海上尉的故事,早被炒了很多個版本。


    兩人似乎已經坐了很久,弟弟貝克不斷地掏出懷表看時間,而哥哥艾爾森卻慢條斯理地端著酒杯,在觀看酒吧深處海軍同僚們的嬉戲。


    喧鬧聲中,一行人慢慢走向兄弟二人,貝克眼睛一亮,趕緊整理著軍裝站起來,一邊還用手指敲著桌麵,提醒自己的兄長。


    “瑪蒂娜小姐,陸梅小姐,英格麗!艾文上尉,唐漢娜上尉!在這裏!”貝克抬起了胳膊,使勁招唿著走來的幾個男女,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你們總算來了!”


    一共走來六個人,兩男四女。除唐漢娜還是一身軍裝外,其他三位漂亮女子都是普通裝束。


    “看不出來哦,你們當兵的日子也過得蠻滋潤的嘛!”23歲的陸梅一身西式禮裙,正挽著自己的姐姐唐漢娜,打從走進酒吧開始,就一直笑嘻嘻地到處張望。


    比唐漢娜小1歲的陸梅,是常春藤高校本年度畢業的法律係優等碩士生,如今成為了內閣司法部的部長助理。


    22歲的英格麗,是艾爾森和貝克的妹妹,陸梅中學時的同學,今年剛從曼城醫學院臨床醫學係碩士班畢業,成為首都國立醫院的一名實習醫生,並即將與曼城市的一位警官結婚。


    而那個叫瑪蒂娜的19歲的葡萄牙少女,是今年才從亞速爾美租界入籍移民而來的商人家庭。瑪蒂娜是貝克擔任共和號見習二副時在亞速爾美租界認識的,如今已經成為了貝克的未婚妻,也將在聖誕節後完婚。


    至於站在最後麵的一個年輕海軍軍官,則是比唐漢娜小幾個月的胡煥中尉,一個耷拉著腦袋有點心不在焉的小青年。


    “陸梅小姐,晚上好!”


    被弟弟偷偷捅了下,看到唐漢娜身邊的陸梅後,艾爾森的臉有點發紅,趕緊上前幾步,禮貌地朝座位伸手。


    “艾爾森學長,今天怎麽臉那麽紅?還沒等我和陸梅來,就獨自開喝了哦。”看到艾爾森窘迫的樣子,唐漢娜忍不住故意看了眼妹妹陸梅。


    “……”被唐漢娜這樣一捉弄,艾爾森更加覺得臉上發燙,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說什麽,就傻傻地站著,而陸梅更是偷偷掐了下唐漢娜的胳膊。


    “恭喜你們,艾爾森上尉、貝克上尉,聽說海軍司令部已經決定明年讓你們擔任最新的苜蓿號和龍舌蘭號的代理艦長!”艾文上尉對著唐漢娜微微一笑,主動站出來岔開了話題。


    艾文上尉口中的兩艘新造戰艦,如今還在長島西區的北洋船舶公司的船台上躺著,是華美海軍第一代全蒸汽動力輕巡洋艦“苜蓿級”,離正式服役至少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不過有傳言,海軍司令部有意在1636年出台最新的主力戰艦分級條例,很有可能到時候苜蓿級入役才幾個月,就會下調到護衛艦的檔次。


    “海軍司令部隻是在考慮,也不一定……倒是艾文上尉和魯伊特爾上尉,已經正式擔任代理艦長了!”艾爾森見有人救場,趕緊接上了話,一邊還對著唐漢娜露出尷尬的笑容,“聽說唐漢娜上尉,也要在長島海軍學院擔任助理教官。”


    “姐姐早就應該有這個資格了!”陸梅緊緊拽著唐漢娜的胳膊,顯得非常自豪。


    “沒有在船上好玩呢!”還是唐漢娜心細,眼前雖然看起來很熱鬧,但她卻發現一直當自己跟屁蟲的那個胡煥卻有點心不在焉,“胡煥,你怎麽了?”


    “啊……我沒,沒什麽。”胡煥正在出神,被這樣一喊,頓時抬起頭,茫然地看著眾人,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麽好。


    “胡煥中尉前幾天才返航,估計還沒休息好。”艾文大方地將唐漢娜等女性迎進座位,然後善意地為胡煥打著圓場。


    “學姐,我還是不太會喝酒。”胡煥坐下後,摸著酒杯憋了好一陣,一臉的苦笑。


    “今天是慶祝艾文學長擔任青金石號代理艦長,他明天就要去南非艦隊了,以後一兩年都難得見上一次。今天不把他喝趴下,恐怕對不起艾爾森和貝克學長的招待費哦。”輕輕撇了眼學弟,唐漢娜眼底流出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看了眼對麵笑眯眯的艾文上尉,胡煥心裏突然升起一股較勁的氣,也不說話,抓著酒杯就一飲而盡,結果幾秒鍾後嗆得連連咳嗽。


    酒桌上的微妙尷尬就這樣被衝散了,唐漢娜等人笑得前俯後仰,陸梅、英格麗以及年紀更小的瑪蒂娜則拚命捂著嘴不敢笑出聲。


    就在唐漢娜等人準備集體給即將趕赴南山港的艾文上尉祝酒的時候,酒吧的另一頭,兩撥海軍官兵突然扭打了起來。


    還是古人說的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此時細君公主號和解憂公主號上的官兵,居然為誰的座艦更有資格成為新的本土艦隊旗艦而鬧了起來。


    雖然公主級已經服役有些時間了,但目前本土艦隊的旗艦依然是共和號。不過誰都知道,明年本土艦隊旗艦一定會做出調整。滿載排水量超過2500噸,擁有2座強大的120毫米雙聯主炮和8座單裝90毫米副炮,火力首屈一指,旗艦寶座除了公主級別無選擇。


    說起來,公主級在命名之時,還在國內引起了一小陣的爭執。少數穿越眾認為,那些曾經遠嫁異族的中國古代公主,是華夏民族的屈辱象征,作為花開兩朵各表一枝、蒸蒸日上的中華美利堅共和國來說,沒必要為過去的那些曆史“買單”。


    但海軍司令王鐵錘上將倒有自己的一番見解。那些曾為緩和中原封建王朝和異族矛盾而遠嫁異鄉的皇族女性,無論曆史背景有多麽不上台麵,她們都為國家的和平安定作出了巨大的個人犧牲。為什麽因為男人的無能,而去貶低這些孤苦遠行的女人?


    簡單來說,采用這些和親公主的名字來命名如今華美海軍最強大的戰艦,就是為了警示後人,強調華美海軍軍人保家衛國的神聖職責。


    細君公主號是公主級的首艦,自然被其上的官兵理所應當地認為是旗艦當仁不讓的選擇。解憂公主號上的官兵,則認為海軍上將王鐵錘曾親自乘坐本艦視察加勒比艦隊,就是未來擔任本土艦隊旗艦的信號。


    喝多了酒自然就是情緒不穩,何況今天還是血氣方剛的青年節,幾下說不攏之後,酒精上頭的兩艘戰艦的官兵就在下級軍官的帶領下扭到了一起。


    各種酒瓶板凳亂飛,粗鄙的叫罵聲聲入耳,遭受池魚之殃的其他艦船的官兵則雞飛狗跳躲避誤傷的同時,在一邊大聲起哄著。


    “哎呀,各位軍爺,不要打了!哎喲!”


    華裔的酒吧老板此時都快哭了,眼裏一箱箱還沒開封的啤酒或高檔果酒就被這些海軍官兵明目張膽地當成了武器,每碎一瓶老板臉上的肉就要跳一次。


    “幸好‘文成公主’號沒在港內。”半截子木凳不知道從什麽地方飛來,剛好砸到了艾文的座椅靠背,年輕的上尉迴頭看了眼到處飛揚的酒瓶,半開玩笑地攤開了雙手。


    不一會,尖利的警哨聲就響起,十幾個警察湧了進來,不過一看到當前的場麵,也一個個看傻了。


    ……


    快要淩晨了,曼城市南區的某片豪華社區裏,某座別墅莊園裏還亮著燈。


    顏顯屏一身海軍軍裝,肩上已經是中尉軍銜,如今正端坐沙發中央,雙手放在膝上,頭微微偏著,似乎在生氣。在她身側不遠,孫陽正一臉糾結地抱著一歲多的女兒在哄。而本應該在此時照顧孩子的保姆,則識趣地沒有出現在客廳裏。


    “……你就不相信我!我真沒有去她家!”懷裏的孩子還在哭鬧,孫陽也不知道為什麽今天不光妻子火氣大,這孩子也跟著鬧騰,“喂,說話啊,孩子是不是斷奶太早了?”


    妻子還是無動於衷的不搭理的樣子,孫陽也隻好坐到了一邊,愁眉苦臉地晃著女兒。


    “什麽早不早晚不晚的,還不是你弄的!”覺得女兒哭得有點氣緊,顏顯屏終於忍不住迴過身,一把搶過親自安撫,一邊還咬牙切齒地瞪著丈夫,“既然是孫家的子嗣,你真想領進來養,我並不阻撓,但是……你我訂親之日就約法三章,不得再和那些女子來往,你今日又專門跑去飯店約見,就真當我眼瞎了嗎?”


    “那也不算去她家吧……”孫陽心裏一虛,但嘴上還在硬撐著,“偶然路過遇上了而已……終歸她還帶著我的孩子。”


    “那前月呢?也是偶然路過遇上的?”顏顯屏大怒,抱著孩子站起來,直接朝臥房走去,“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明日帶孩子迴七姑家住,你自己好自為之!”


    “維爾麗特單獨過日子,她在醫院就一普通護士,平時都隻能把兩個孩子寄宿在學校,如今孩子生病,我能不關心下嗎?!”孫陽也火起了,一巴掌拍在茶幾上,之前的告饒態度煙消雲散。


    “我不過是去送明年的撫養費而已,順帶看看孩子!”孫陽扯開自己的軍服,丟到了一邊,煩躁之下差點把茶幾上的茶具拂倒。


    “……”顏顯屏一愣,慢慢迴過身,靜靜地看著丈夫。


    “你帶好孩子,今天我去書房睡!”孫陽越說越“理直氣壯”,這脾氣一上頭,就立馬朝走廊另一頭走去。


    “你……好,你就欺負我們孤兒寡母的!”顏顯屏抱著女兒哇地一下就哭了,這下躲在客廳外的保姆都不得不跑進來,一個勁地安慰。


    就在亂七八糟的檔口,突然莊園大門響起了急促的搖鈴聲,兩口子趕緊停聲,就看著保姆跑了出去。


    “報告司令長官,細君公主號和解憂公主號的休整官兵在美人魚酒吧尋釁滋事,已經被憲兵逮捕!”一個本土艦隊作戰辦公室的少尉站在客廳裏,對著孫陽挺胸敬禮。


    “這些王八蛋,一個個閑的皮癢了?老子家裏還正在打仗呢……”孫陽一愣,迴頭看了眼正對自己翻白眼的妻子,皺著眉頭就抓起了沙發上的領帶和軍裝,頭都不迴地朝外走去。


    “少奶奶啊,歇歇氣啊……男人嘛,總會有那麽點風流事……隻要少奶奶生下嫡子長男,就萬事無憂了。”等家裏男主人走後,華裔的保姆這才敢說話。


    “誰給他生兒子啊,這個傻蛋……”顏顯屏將女兒貼到臉邊,盯著丈夫遠去的背影,嘴裏輕聲嘀咕著。


    ……


    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公主之爭”,但唐漢娜等人依然作為目擊證人接受了憲兵的盤問。已經淩晨2時過了,唐漢娜、胡煥等人才從曼城警備司令部裏出來,然後各迴各家。


    除了主要幹道,大部分街區的路燈已經熄滅,走在昏暗的街道上,唐漢娜深深嗅了口空氣。


    “胡煥,你似乎對艾文學長沒什麽好感?”唐漢娜停下腳步,迴過身,看著垂頭而行的學弟。


    “我有資格反感嗎?”胡煥沒好聲氣地靠到了一邊的綠化帶木欄上,呆呆地看著夜空,“他們幾個都是海軍裏公認的天才,我不過是仗著家庭背景在海軍裏混日子的小小中尉而已。”


    “你個白癡,哪有這樣貶低自己的!”唐漢娜連上幾步,直接點上了胡煥的額頭,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我告訴你,我和艾文學長隻是普通朋友關係!”


    “……”胡煥低著頭,仿佛並沒有把對方的解釋當成什麽好消息。


    普通關係……久了就不普通了。胡煥就如此理解。


    “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還沒心理準備和一個‘古代人’走得更近……也許陸梅年紀小,會比我更容易接受吧……”唐漢娜解下腦後的發夾,一頭金發在黑夜裏散開,然後朝遠方的鍾家走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胡煥眼裏漸漸泛起一絲興奮,捏著拳頭在身前狠狠晃了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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