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美印第安人與歐洲殖民者的戰爭史上,武裝簡陋的印第安戰士並非如許多地攤文學中描述的那樣不堪一擊。


    麵對近代火器的殘酷洗禮,北美印第安人的戰爭經驗同樣在積累,也不是每場戰鬥都一敗塗地,在某些場合下,甚至還能打出極其漂亮的戰術。尤其自美國獨立後,印第安人在歐洲老牌殖民帝國的暗中支持下,還多次成建製地殲滅了美**隊。


    .


    上午9時,農曆新年後的第一次內閣部長會議正在如期進行,由於北方戰役還在持續進行中,國防部長鄭泉這段時間無法分心其他事,也就理所當然的缺席了。


    會議討論的重心,將是國家教育政策的重大調整問題。如今國內無論歐裔還是華裔居民,即便漢語作為官方語言進行強行推廣,但僅僅會說話還是遠遠不夠的,文盲率還是歎為觀止,職業技工培養更是捉急得多,係統得少。


    更重要的是,國內各行各業的發展,來自後世的知識技術的複原與延續工程,需要一種有長遠眼光的教育規劃。幼兒教育、青少年教育、成人教育要同步進行又各有輕重緩急之分;國民基礎教育、初中等職業教育、高等教育、政治與文化教育缺一不可,又有先後主次之別。


    國家的財政終歸有限,如何把錢用在刀刃上,又能解決當前最急迫的若幹教育瓶頸,成為了這些曾經從沒有為超過一個巴掌的人負責的政府部長們的難題。


    衛生與教育部長杞虞在上次的明朝移民衛生檢疫風波後差點辭職。如果不是眾議院議長李萍老人親自上門挽留,估計這個平時做事還很踏實的小女人已經跑去做了印第安學校的老師。


    “根據去年年末的政府工作安排,我們的第一所國民義務教育學校已經在幾天前動工了,七月份之前第一期可以完工,九月份正式開學,就叫‘曼城市國立初級學校’。”杞虞一隻手拿著自己的記事本,一邊認真地在會議室的黑板上描繪著她的工作進度。“國立初級學校,將接替現在的綜合教育學校的部分職能,專門進行國家青少年教育。其中三年製小學義務教育。學齡定在6到15歲,學生畢業後,自動升入三年製中學義務教育。完成整個六年義務教育學製的。優秀者將升入國立中等職業教育學校。”


    “去年就成立的國立中等職業教育學校已經運作很成熟,學製按兩到三年不等。今年將把初級職業速成教育和成人脫盲教育夜班剝離出去,由各個企業自行創辦。中等職業教育的政策也會在今年進行改革,相關教育支出,將不再由國家全額無償提供,學生畢業後,聘用企業必須支付一半的教育費用,同時將有償聘任各個企業的技術骨幹兼任教師,不再是以前的強行攤派。”


    杞虞的工作規劃得到了許多人的讚賞,每個細節都考慮得很充分。看來對方其實也舍不得一年多來的心血。


    “那幼兒教育和高等教育怎麽辦?”這時,蘇子寧舉起了手。


    “幼兒教育,去年底開始已經在實施社區幼兒園,目前能夠滿足入園條件的幼兒還很少,幼教師資幾乎沒啥壓力。但真正的壓力會在三年後湧現。”杞虞與婦女和兒童部長李琳對視了一眼,然後趕緊在黑板上畫了兩個小圈,分別填入了一組數字,“按照現在統計的移民增長和國民新生兒出生率,到1625年,我們將不得不麵對至少3000名6歲以下的幼兒。到1627年,這個數字可能會增加到6000以上!屆時,每年與嬰幼兒相關的支出將達到30萬美元以上。”


    結論一出,會議室裏一片嘩然,幾個人趕緊在自己的本子上算了起來,但不管怎麽保守計算,自己的結果都和杞虞的相去不遠。


    “而高等教育,從1625年再開始,擁有中級職業教育文憑的人都可以報考,優秀者享受免費教育。我們現在是缺乏大量初中級職業技工,對大學生還沒有什麽迫切需求。而且,高等教育的實行,還需要前麵所說的國民基礎教育和初中級職業教育的底子充實後才能展開。”


    “相關教材的編撰,會在八月份之前完成,屆時會提交國會通過,其中最關鍵的是……”


    杞虞正要在黑板上把最後的工作內容展開,突然會議室的門被人推開了,隻見國防部長鄭泉一臉鐵青地走了進來。


    “老鄭,怎麽了?”總理齊建軍已經很熟悉鄭泉的個性了,通常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對方是不會在那麽多人麵前表露出如此嚇人的情緒。


    鄭泉的愛人、警察部長劉蘭曦也趕緊站了起來,將手裏的茶杯遞了過去,帶著丈夫坐到了會議桌前。


    “奧爾巴尼大本營的鄧劍發來急電,就在一個小時前,營地遭受了印第安人的襲擊,傷亡15人。如今營地已經被包圍,估計敵人至少有3000人,可能更多!”鄭泉一口喝幹了茶杯裏的水,雙手握在桌麵,臉色很不好看,“留守營地的兵力隻有一個連多點,何語帶領的主力還在更遠的地方作戰,而且通訊一直中斷,無法聯係到何語。”


    不知道什麽時候,也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而來的摩和克人,數量超過了3000人,從三麵死死圍住了營地!其中至少有1000人是從沒有接觸過的陌生印第安部族。


    “啊?!”


    一聽到超過3000人在包圍隻有一個連外加一百多印第安仆從軍守衛的營地,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


    即便在坐的人都很自信這個國家的軍事技術遙遙領先這個時代兩百年以上,而且武器彈藥也很充足。但對手已經完全掌握了營地裏的兵力情況。想要以包括印第安仆從軍在內也才300出頭的兵力抵抗至少十倍於己的對手,其難度顯然遠遠超過當初在西點鎮的佩克特戰爭。


    10個華美陸軍士兵借助先進武器和好地形,也許還可以周旋應付50個敵人,但連印第安仆從軍在內的300人平攤在三個防禦方向,就未必能頂得過至少3000名對手的圍攻。


    “怎麽會出現那麽多人偷襲營地?我們不是之前都偵查過嗎?那裏的摩和克人也不過幾千人而已。”國土安全部長劉雲皺著眉頭,十分不解。


    “鄧劍一開始也不知道,後來審問了隨行的摩和克戰俘向導。才認出其中至少有1000人是易洛魁聯盟的塞尼卡人,還有少部分其他易洛魁印第安聯盟的部族兵力。”


    鄭泉終於說出了一個讓人更加意外的消息。北美易洛魁印第安聯盟是早有耳聞,但其中的塞尼卡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在場的大部分人都一無所知。


    幾乎鄭泉話音才洛,所有人的目光就轉向了偽文青蘇子寧。


    “塞尼卡人是易洛魁印第安聯盟裏人口和兵力最多的部族,曆史上。也比摩和克人更加善於戰鬥,也更加殘忍狡猾,後世的美**隊在他們手裏死掉的人是個很誇張的數字。也難怪摩和克人在過去的一年裏收斂了許多,看來早就在後方拉人組隊,隻是剛好碰巧我們也主動過去了!”


    蘇子寧撇下了嘴,說出了一個讓人鬱悶的結論,尤其是鄭泉,臉上都抽了一下。


    很顯然,一場精心策劃的北方戰役和所謂的提前偵查都落了空。身為易洛魁印第安聯盟裏實力最強大的老大,開始為老二出頭了。他們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進行大規模的兵力部署,加上摩和克人定居地的遷移變更,導致這次的華美軍方的情報收集出現了極大誤差。


    結果就是,北方作戰部隊一頭撞上了正在奧爾巴尼地區集結的易洛魁印第安聯盟主力。


    “如果鄧劍的部隊失守,那何語的主力也會因為後路斷絕補給耗盡而完蛋……”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蘇子寧摸著下巴,盯著鄭泉的雙眼,說出了大家沒敢說出的話。


    “那馬上從西點鎮抽調援兵過去,好像陸軍司令部在那裏還留了兩個多連的部隊!”國土安全部長劉雲趕緊站了起來。


    “前段時間內河船隊才完成了奧爾巴尼的全部運輸工作,為了不影響正常的工業區運作。現在內河船隊正從西點鎮裝滿礦產原料返迴曼城市的途中,要明天上午才能到達這裏。”鄭泉無可奈何地搖著頭,麵帶苦澀,“現在宋河水位大漲,水勢很猛,逆流航行非常困難,即便明天緊急出航西點鎮,要再運增援部隊到奧爾巴尼,至少是四天時間,而且前提是我們的內河運輸船上的蒸汽機能保證上百小時滿負荷工作……”


    言下之意,目前幾乎無解,天知道鄧劍那百多號人能否堅持至少四天。


    “必須找到辦法保住他們!老鄭,這幾天,我和你都去陸軍司令部待著,把海軍的人也叫上,必須想到辦法!”


    齊建軍猛地站了起來,來迴在會議室裏走著,所有的部長都眼巴巴地看著他……年2月26日,周日,小雨。


    管風琴排管機槍的劇烈吼叫以一種時而被打斷,時而又瘋狂急促的奇怪節奏持續著。


    奧爾巴尼登陸大本營的三個方向上,超過千名易洛魁印第安聯盟的戰士借著雨天的掩護,不斷衝擊著華美國陸軍的陣地。


    有效射程達到500米的管風琴機槍,不斷以每分鍾200發的速度掃過一片片披著獸皮披風的易洛魁印第安戰士,指頭粗的米尼子彈毫不費力地打斷或打穿他們肢體,撕下各種規格大小的血肉。


    唿嘯的迫擊炮彈在天空帶出淒厲的尖嘯,然後重重地砸在雨天的泥地裏,拋起大片的泥沙,幾米範圍內的易洛魁戰士不是被近在咫尺的彈片切碎,就是在衝擊波中和泥漿攪拌在一起拋上天。


    臨時支了擋雨棚的華美國營地陣地上。士兵們也同樣趴在泥漿亂流的工事裏,緊張地舉著步槍瞄準、射擊、裝彈,偶爾一發受潮的子彈沒有打響,讓開火的士兵急得罵聲不斷。


    大量打空的管風琴機槍彈倉被丟棄在沙袋邊,許多印第安仆從軍的戰士都在幫著華美國陸軍士兵裝填子彈。


    從前天清晨到今天中午以前,易洛魁聯盟已經衝擊了三波,除去前天第一波進攻利用大霧天偷襲得手。第二波的正式進攻在前天中午時分發起。超過一千名易洛魁戰士從西麵和南麵發起進攻,但他們遭受了從400米距離開始的火力打擊。


    鄧劍果斷地讓兩門迫擊炮等到對手進入400米範圍才開火,包括已經和華美國打了一年多的摩和克人在內。從沒有見識過炮彈爆炸的易洛魁戰士瞬間被打懵了,他們密集的衝擊隊形被迫擊炮如掃地一樣刮下一片片血肉,衝鋒在300米距離就終止了。被打死的易洛魁戰士有近百人。


    第三波進攻在昨天下午發動,易洛魁聯盟采取了三麵同時進攻,而且頓時進攻隊形鬆散了許多,也開始學著借著地形保護自己。


    易洛魁聯盟第三波的進攻戰術改進,讓迫擊炮的威力減少許多,但他們這次也隻是推進到200米距離就又後撤了。管風琴機槍的強大火力和22a步槍的準頭讓賺了一次偷襲便宜的塞尼卡人再次果斷迴頭。然後一路後撤又丟下了上百具屍體,其中包括十幾個拿著從歐洲殖民者那裏獲得的火繩槍的火槍手。這些學會熱兵器使用的印第安人還沒有推進到他們可以射擊的射程,就被管風琴機槍的掃射打成了碎片。


    也許是受了內部人的啟發,今天的下雨天成為了易洛魁印第安聯盟發動進攻的最佳檔期,從上午開始。超過兩千名易洛魁戰士就從三麵發起了連綿不絕的衝鋒。


    他們隊形分散,小心謹慎,總是在那火力密集的管風琴機槍停歇換彈藥的時候一湧而上,然後又再十幾秒鍾後趴下。而華美國陸軍的22a步槍由於在下雨天不佳的性能,讓火力攔截的威力極大降低。


    “手榴彈準備!”


    斯科特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摸出了腰間的手榴彈,同時對著身邊左右的部下高喊著。


    易洛魁戰士的衝鋒人群已經逼近到了近50米範圍,而此時,連續射擊的管風琴機槍幾乎打光了所有的彈藥。從計劃製定開始,就沒人想過會麵對如此瘋狂的進攻,鄭泉想不到。陳禮文更沒想到,登陸大本營的管風琴15毫米子彈儲備隻有5萬發,這些最多隻夠4架管風琴機槍射擊兩天。


    在他們眼裏,能讓5萬發機槍子彈兩天內打光,得是多麽大的一場屠殺。


    迫擊炮彈還有很多,但可惜的是,如此近的距離,已經不是迫擊炮能夠射擊的時候了。


    起伏爆炸的手榴彈終於發揮了作用,衝在最前麵的近百名易洛魁戰士頓時被炸得東倒西歪,屍體和血水在泥漿地裏迅速擴大,但他們後麵的同伴依然挺著長矛蜂擁而來。


    距離三十多米,在雨天裏取代弓箭的投槍密密麻麻地從天而降,瞬間將華美國陸軍陣地紮成了一片小樹林。


    不斷有華美國陸軍士兵和印第安仆從軍被迎麵而來或臨空而下的投槍刺穿身體,或吐著鮮血朝後傾倒,或直接釘死在沙袋工事上。


    “手榴彈!”


    不知道什麽時候手裏多了柄工兵鏟的馬卡洛夫,一揮手就打開了一根朝他而來的投槍。


    十到二十米距離上爆炸的手榴彈群,衝擊波把泥水都掀進了工事,一截塞尼卡人的胳膊從天而降,剛好掉在了於山的頭上。正趴在工事上射擊的列兵,突然感覺鋼盔上砸了個東西,伸手一摸,眼前出現了一個滿是汙泥外加鮮血淋淋半個手掌。


    於山丟開步槍就縮到了泥水滿地的工事角落,臉色蒼白,全身都在發抖。


    耳邊,身後工事另一側,近在咫尺的距離上響起了再次響起一片手榴彈爆炸聲,這次易洛魁戰士的衝鋒人潮似乎更近了,猛烈的爆炸甚至還把幾具易洛魁戰士的屍體都掀進了工事。


    強烈的轟鳴讓於山的鼓膜陣陣做疼。出現了短暫的失聰。那雨水糊住的視線裏,無數身穿毛皮衣鞋的印第安土著抓著長矛跳進工事,和陣地上的那一排排已經在雨水中快看不出軍裝顏色的同伴糾纏在一起。


    一個德拉瓦裔華美陸軍士兵雙手一送,帶血的步槍刺刀就刺進一個才一條腿邁過沙袋的摩和克人的下腹部,鮮血如噴泉一樣湧出,但隻過了一秒不到,又一個塞尼卡人跳上了沙袋。不等士兵抽出刺刀,他的胸膛就被一根骨矛瞬間捅穿,然後軟軟地癱倒在泥水裏。輕微抽搐著。


    第一排的那位波特中士的身影就在不遠,揮舞著一柄工兵鏟,直接削掉了一個塞尼卡人的腦袋。然後同時被兩把長矛捅進了下腹。表麵瘦弱的陸軍中士居然死死拽著插入身體的長矛讓對手進退不得,直到被另一名摩和克人撲倒在地。


    槍口焰在雨幕中點點閃爍,偶爾還能出現一團爆炸的泥漿,不斷有屍體倒下或飛起,那淩空而過的子彈以看不見的軌跡讓視線裏的易洛魁戰士偏偏倒倒。


    在營地裏深處,響起了落雷般的轟鳴,好像綻放開一團漂亮得難以表達的氣團花朵,那膨脹開的煙塵和四下飛舞的沙石泥漿就好像拍破了一個大水袋,又是一陣穿透雨幕的急風拂過,刮在臉上暖洋洋的。還有點微微刺疼。


    一個塞尼卡人舉著長矛在於山的瞳孔裏漸漸清晰,他仿佛已經能聞到那鮮紅的矛頭上的血腥氣息,但於山此時已經全身麻痹,連躲閃的力氣似乎都沒有了。


    就在塞尼卡人帶著猙獰地表情舉起長矛的時候,一聲槍響。然後失去力氣的塞尼卡人倒在了自己身前。一個熟悉的身影蹲了下來,不斷地在自己耳邊大聲喊著,頭盔下那張年輕的臉上布滿了泥和血。


    “於山!快起來!馬卡洛夫下士要我們去保護機槍陣地!”喬肆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力氣,居然直接抓著於山的武裝帶把對方從泥水裏拎了起來。


    迴過神的於山,隻能哆嗦著嘴拚命點頭……


    終於,已經被部分突破的南麵防禦區。兩架管風琴又奇跡般的響起射擊聲。從防禦壓力最小的北麵防禦區臨時挪來的機槍子彈終於在這個時候發揮出了最大的威力。


    幾米到幾十米的距離上,兩架管風琴機槍發出怒吼,狂烈的金屬風暴形成一道道扇麵,以每分鍾超過300發的速度宣泄出驚人的火力。


    一層層、一群群舉著長矛冒雨發起最後衝鋒的易洛魁戰士被打得支離破碎,威力不減的子彈甚至還穿透數個人的身體,改變彈道和外形後又將其他人的身體打出更大的血肉破洞。


    不論敵我,恐怖的傷亡在短短十幾秒內就猛然發生,突破地段的人潮瞬間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給攔腰截斷。易洛魁聯盟的進攻勢頭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石牆,頓時蜂擁的人群被打成了無數碎片。


    強弩之末的易洛魁戰士終於無法忍受如此恐怖的傷亡,在三個方向的陣地前丟下超過300具屍體潰退了。


    幾十名已經躍過工事衝進營地的摩和克人戰士正打算擴大他們的突破優勢,這才發現自己身後忽然沒了後援,視線裏,無數的易洛魁戰士丟開他們的武器開始撒腿往後跑。


    嚎叫著各種怪異口號,一條腿已經負傷的斯科特上士一手執陸軍旗,一手握著工兵鏟,一馬當先,幾十名華美國步兵挺著步槍刺刀迎了上去,隻是一個交錯,還在猶豫是撤離還是繼續戰鬥的摩和克人就倒下了一大片。


    進行阻攔射擊的迫擊炮陣地,如今已經被一片廢墟泥漿替代,就在幾分鍾前,一個迫擊炮組因為前一發炮彈發射包受潮而出現了重複裝填,結果連同他們身邊的所有炮彈都在一片轟天裂地的爆炸中報銷,倘若不是因為現場的囤積炮彈數量很少,不然整個營地估計都會灰飛煙滅。


    .


    傍晚時分,雨小了些,最後一個易洛魁戰士的背影在遠方的森林邊消失。戰場上,從幾百到幾米的距離。布滿了至少600具屍體,而防守陣地的華美國陸軍第二連和印第安仆從軍,也付出了140多人傷亡的慘烈代價,其中華美陸軍士兵陣亡者就達到30人,他們中的至少三分之二都是被對手的投槍命中而當場斃命。


    營地裏,到處都是傷兵痛苦的呻吟,僅僅兩人的醫護兵跑來跑去。徒勞地挽救著腹部被投槍撕裂或背部有個洞的同伴。戰鬥工兵排的官兵和部分印第安仆從軍,正在從迫擊炮彈殉爆現場的廢墟堆裏清理,當一個肢體不全的前炮手被抬出的時候。事故炮組的唯一幸存者、一名歐裔下士當場就跪在泥地裏嚎啕大哭。


    傷亡慘重的莫希幹和德拉瓦人已經徹底沒了戰鬥意誌,都圍在擋雨棚的篝火邊瑟瑟發抖,嘴裏還哼著奇怪的曲調。


    喬肆和於山肩並肩站在雨中。此時的臉上已經沒了表情,隻是靜靜地看著雨幕中的一切。有點詭異的是,戰鬥結束後,營區裏已經看不到一個軍官的影子。


    “喬納!皮亞斯!加固雨棚,領取彈藥,組織大家清理步槍!範尼中士,讓人清理掉營地裏的印第安人屍體!”


    遠方,斯科特上士帶著幾個士兵不斷在三條防線間走來走去,大多數已經精疲力盡的士兵都蜷在工事沙袋邊沒有站起來行禮,隻是麻木地抱著步槍。依靠著擋雨棚抽著煙,或者嚼著混合了少許泥沙的幹糧。


    腿上的傷口已經用紗布緊緊包了起來,一路走來,鮮血依然浸透了紗布,但斯科特的步伐絲毫看不出任何異樣。


    粗略檢查下了物資儲備區和傷兵營的情況。斯科特獨自一人來到指揮部營帳,準備請示今天過夜的防禦安排。


    迫擊炮陣地的災難,導致距離最近的大本營最高指揮鄧劍中尉身負重傷。幾塊彈片打進了他的腹部,頭部也受了傷,如今正在昏迷中,所有的軍官都集中在指揮部營帳裏守在行軍床邊。緊張地看著鮮血浸透紗布的中尉。


    “鄧哥,你醒醒啊……波特中士陣亡了,誰來指揮下我的排,我,我不會……”


    第三排的沈默少尉幾乎是帶著哭腔看著麵前昏迷不醒的鄧劍,19歲的青年那一張細皮嫩肉的臉蛋上也已經髒得快看不出摸樣了。


    “小屁孩哭個毛!等會我調個人去幫你!”戰鬥工兵排的劉辰旭少尉癱坐在角落裏,軍帽已經不見了,一身爛泥,“許多步槍都無法開火了,操,22a步槍一旦進了泥沙,他媽的連燒火棍都不如!”


    說著,劉辰旭把頭轉向了帳篷角落正在擺弄電台的通訊兵:“電台修好了嗎?”


    “沒有,長官!”通訊兵放下耳機,擦著臉上的泥,也是一臉無奈。


    “營地裏的管風琴子彈隻剩下一千多發了!我們還要堅持多久!”機槍排的少尉李浩此時也是一身邋遢,雙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恐懼目光,“鄧劍受傷了,電台又壞了,這下我們連陸軍司令部都聯係不上了!”


    “陸軍司令部前天就已經派船隻全速趕來,是海軍的內河巡邏艇,大概會在淩晨到達這裏,我們會得到彈藥補給的。”


    望著一帳篷神色沮喪的軍官,臨時接替鄧劍擔任步兵第二連的代理連長、曾經做過治安聯防隊員的三排排長遊南哲少尉站了起來,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表現得更沉穩些。


    遊南哲一隻胳膊,也在之前的戰鬥中受傷,如今脖子上正掉著一根布帶。


    “都快三天了,媽的連艘船的影子都沒看到!”李浩少尉激動地站起來,甩著胳膊,“老子之前就感覺到不對了!摩和克人怎麽可能在這裏才幾千號人!我們還分兵進攻,現在好了,被人陰了吧!”


    “夠了!別馬後炮了!”劉辰旭踢開腳邊一個空彈藥箱,狠狠地看著已經有點神經質的李浩,“現在我們沒退路,隻能死守!你沒膽子就呆在帳篷裏睡覺吧!”


    “報告長官!”


    還沒等李浩迴罵,就聽見了斯科特上士熟悉的聲音,然後一個全身都浸濕、腿上帶傷的士官走進了指揮部。


    “大家都出去一下,斯科特上士留下。”遊南哲趕緊對著在場的同伴使了個眼色,一番人影走動後。除了行軍床上繼續昏迷的鄧劍,指揮部裏隻剩下了斯科特和遊南哲兩人。


    “好了,斯科特上士,現在匯報下情況,越真實越好……”遊南哲疲憊地摸出香煙,丟了一根給對方,然後坐了下來。


    .


    當天徹底黑下來的時候。雨終於停了。


    火把的照耀下,最後一具屍體已經掩埋處理。喬肆和於山,從把一大堆印第安人的殘肢斷臂掃進大坑後開始。手腳都不利索了,尤其是於山,此後幾個小時內牙關都一直打著冷顫。


    和一個大坑草草埋葬掉易洛魁印第安人不同。40座或插著十字架、或豎著木牌的墳堆出現在離河岸不遠的石灘上。斯科特上士帶著幾個部下靜靜地站在戰友的墳墓前,每個人都摘下了鋼盔,微微低著頭。


    整座營地都點起了火把,除去負責警戒的兵力外,士兵們都圍在篝火邊喝湯,或者小心地借著光亮清理著步槍裏的泥沙。熱騰騰的濃湯和篝火並沒有緩和士兵們一天來冒雨戰鬥拚殺後繃緊的神經,幾乎每個人都武器不離手,神經質般不時地抬頭張望營地外的夜色。


    遠遠的,洶湧澎湃的漆黑河麵,一道光亮刺破黑暗。然後微弱的機器突突聲打破了營地的沉寂。


    “是船!是我們的船!”一個士兵跳了起來,連步槍都丟下了,沒命地朝幾十米外的碼頭方向跑去。


    有了一個人帶頭,就有了更多的跟從著,瞬間篝火邊休息的十幾個士兵都開始了騷動。就連正守在防線工事上保持戰備的士兵,都有人忍不住站了起來。


    “呯!”


    一聲槍響,然後一個人影擋在了人群的麵前。斯科特表情平靜,雙腿分開站立,單手舉著步槍,槍口還微微冒著青煙。


    斯科特的身後不遠。脖子上還吊著繃帶的少尉遊南哲,正背對著大家,麵朝逐漸靠近的船隻眺望。


    湧動的士兵們身體一頓,紛紛止步,然後彼此無言對看著。


    “是我們的援兵到了,但不是大家的逃生之路!”斯科特放下槍口,環視著一張張肮髒而年輕的臉,微微歎了口氣,“隻有一艘海軍內河巡邏艇,隻能帶重傷員迴西點鎮。在沒有撤退命令下達前,大家都必須返迴戰鬥崗位!”


    經過兩天多艱難航行,目前速度最快的內河船隻、海軍內河巡邏艇終於靠上了岸,近30名背著軍用背包提著步槍的士兵帶著疲憊的表情紛紛走過船板。


    走過一**圍觀的肮髒的戰友,奉命乘坐海軍內河巡邏艇前來支援的一個步兵排的士兵,此時都被營地裏那張張古怪的表情給弄緊張了。


    “報告少尉!中士麥迪,奉命前來!”和馬卡洛夫有的一比的粗壯歐裔士官,走到遊南哲的身邊,啪地一個立正敬禮,“船太小,無法裝載太多彈藥補給。海軍司令部已經同意將船上的管風琴拆下來給我們用。”


    “好了,你現在歸斯科特上士指揮,先負責維持碼頭秩序,安排人把彈藥搬下來,然後把重傷員送上船!”看到對方經過三天兩夜的航行還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遊南哲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緊急補充的總計5萬發的管風琴機槍子彈開始搬上岸,幾個海軍水兵更是開始拆卸船頭船尾的管風琴機槍,然後七手八腳地吼著號子小心翼翼地抬著走上船板。


    得到一個完整步兵排、子彈和兩架全新管風琴機槍補充的防線,總算讓斯科特上士鬆了口氣,如今他已經被授權指揮所有步兵排的具體作戰,至於軍官們在帳篷裏發生過什麽爭吵,已經不是他所關心的了。


    除去已經不足百人的印第安仆從軍和即將運迴的重傷員,現在大本營裏的華美陸軍兵力連輕傷員在內又恢複到110多人,隻要明天不下雨,理論上還能再堅持一到兩天。


    幾個中士的陣亡,導致斯科特目前能夠調用的士官數量極具減少,為了保證戰鬥指揮,他不得不臨時提拔了幾個下士班長接替排級士官職責,包括馬卡洛夫和喬納在內的幾個下士都被他平分到了各個戰鬥排。


    望著碼頭方向難得的“熱鬧”場景,喬肆和於山摟著步槍靠在篝火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陶瓶裝的速食熟肉。


    “喬肆,你說明天那些野人還會進攻嗎?”已經換了最後一身幹淨軍裝的於山,此時正羨慕地看著被擔架抬向碼頭的重傷員。


    “我也不知道,隻要不下雨,我想再守一兩天還是沒問題吧。”喬肆喝了玉米酒,發出了劇烈的咳嗽。又顫抖著手摸出胸袋裏的香煙,湊著篝火邊一根撿起的火枝點著了,“我們抓了他們那麽多老人女人孩子……他們不可能不拚命。除非他們覺得再死上一批人更不合算,我們才可能活下來。”


    放下嘴邊的吃食,於山偏頭看著在這幾天戰鬥中已經擊斃了好幾個印第安土著的同鄉,好像發覺對方和以前有點不同了。但到底什麽地方不同,他也說不上來。


    .


    卸下人貨的海軍內河巡邏艇,又迅速被超過50名的華美陸軍或印第安仆從軍重傷員占滿,迴程是順流,所以航速會快很多,他們將在一天後迴到西點鎮。如此之多的重傷員,讓麥迪中士禁不住吸了口冷氣,能夠想象之前的戰鬥是何等殘酷。


    機槍排的軍官李浩少尉,領著幾個士兵小心地將鄧劍用擔架抬進了海軍巡邏艇那小小的指揮艙裏,放下擔架的一刻,士兵們返迴了岸上,而李浩則尋找到一個角落悄悄地坐了下來。


    一直在碼頭邊查看傷兵上船的遊南哲,觀察到了這不起眼的一幕。眉頭微微一皺,對著現場維持秩序的麥迪中士輕聲招唿了一聲,就走上了船。


    “李浩,你想幹什麽?”


    關上艙門,遊南哲一手拔出腰間的轉輪手槍,靜靜地看著在角落裏神色慌張的李浩。


    “我要迴去了,這裏我不想呆了!”李浩摘下軍帽,對著船甲板吐了口口水,露出一絲冷笑,“怎麽,想把我當逃兵?”


    “難道不是嗎?”遊南哲一屁股坐在了擔架的一側,用手小心地把鄧劍身上的毛毯整理了下,聲音平靜,“你就這樣當著所有人的麵,丟下大家,丟下你的排?”


    “狗屁!他媽的國防部和陸軍司令部把我們當炮灰一樣丟在這裏,你還真把他們當迴事?!遊南哲,你敢說你不怕?外麵至少還有兩三千的易洛魁印第安人,他們明天如果繼續進攻,我們全部都要死!”


    “我當然怕,但我們現在是誰?我們已經是這個國家的軍人了,有國法軍規,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時候了!”遊南哲猛地起來,扯掉帶著自己胳膊的繃帶,忍著劇痛一把抓住了李浩的領口,表情越來越嚴肅,“我們走了,剩下的人,還有何語他們會全部完蛋!小兵的命你可以不關心,但你他媽的就沒想過這個?!”


    “呸!我們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了!難道全死在這裏,就能救得了何語他們?!”李浩一把甩開對方的手,固執地坐了下來,“老子不幹了,行不?老子要迴去了!”


    “根據軍法,隻有證明負傷且不能履行作戰職責的,才能撤離,臨陣脫逃就算躲得過就地槍決,也會上軍事法庭的!”遊南哲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慢慢舉起了手,“你要麽現在和我下船,要麽……”


    “你有種就開槍啊!”李浩這時終於暴怒了,三兩下扯下了自己的軍銜領章,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狗屁的軍法,別糊弄人了,這些還不都是用來管那些炮灰兵的,你少在老子麵前裝!老子現在不當兵了,就臨陣脫逃又怎麽了!”


    “李浩,你還沒看清我們現在的生活……也好,既然你堅持,我隻能幫你最後一次了!”


    “呯!”


    船艙裏響起手槍聲,惹得船甲板上擠滿的傷兵們都迴過頭,幾個海軍水兵趕緊衝向了艙門……(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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