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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21年6月25日,周五,炎熱。


    在月初把內灣要塞移交給陸上警備隊後不久,那艘曾經的海上緝私船在長期的勞心勞力後,終於發生了不可修複的故障。新近擴充了部分歐裔新兵,總編製達到60多人的海上警備隊官兵已經徹底成為了閑置人員,這讓海上警備隊總指揮王鐵錘一直悶悶不樂。


    沒有任何水上武裝的狀況讓社區委員會異常焦急,曼哈頓的防禦目前僅僅隻存在內灣要塞炮台了。為預防不測,月中旬,隻完成六成舾裝的企業號的工程進度緊急提速,石益格和遊啟頓時壓力倍增。


    昨天,所有海上警備隊的官兵都接到了通知,今天將在布魯克林工業區造船廠碼頭進行一次特殊的企業號海試出航儀式。


    一大早,在布魯克林工業區新建街區某座技工公寓裏,王鐵錘在愛人項薇的幫助下,慢慢換上了最新的夏季軍服,肩章上顯示著中校軍銜。


    鑒於曼哈頓社區的男女性別失衡問題,王鐵錘與印第安學生班女教師項薇的地下戀情,最終還是以一場極其低調且好友範圍極其有限的婚禮獲得了結果。


    如今,新婚不過一個月的王鐵錘,就感覺自己似乎又迴到了曾經的生活節奏。接過妻子遞上的大簷帽,王鐵錘在鏡子前看了很久,心裏也越發激動澎湃。


    “怎麽突然那麽鄭重?是不是今天有什麽重大典禮?”項薇好奇地整理著新婚丈夫的衣領,臉上帶著幸福的微笑。


    “今天是企業號進行首次海試的日子,我們的海軍也在今天正式成立了。”王鐵錘臉上並沒有表露出內心的激動,而是很淡然地說著,“如果學校那裏不忙的話,你把文文帶上一起去看看。”


    “文文周一就寄托在黃念阿姨家了,你今天才知道?要迴曼哈頓社區接他很費時間的。”項薇微微一嗔,但又極其高興丈夫如此關愛這個並非對方親骨肉的1歲孩子。


    “我還以為你一直把他留在隔壁海惠芬大媽家裏……這段時間我太忙了,一直在美人魚號上訓練船員,就沒迴過家,不好意思。”王鐵錘臉一紅,趕緊露出歉意,“等海試結束,會有個假期,我好好陪陪你們娘倆。”


    “還說,也許海試一結束,你這個內定的艦長說不定又要忙著出海訓練。”項薇早已習慣了這個幾乎把工作當成家務事來幹的海軍丈夫。


    摘下軍帽,摸摸後腦勺,未來的企業號艦長難得露出一臉窘態。


    ……


    ……


    船廠碼頭區今天更加熱鬧非凡,雖然限於條件沒有任何軍樂奏響,但龐大的看熱鬧人群與各相關生產部門嘉賓都齊聚一堂。


    軍事安全部委員鄭泉和主席劉銘鈞老人,以及臨時擔任劉老秘書的劉蘭曦,三人作為社區委員會的代表參加海試出航慶典。


    企業號船體漆成雪白色,水線附近是藍色,在加班加點下完成舾裝的標排800噸的企業號輕巡洋艦如今正靜靜地停靠在碼頭邊。


    在不遠的岸上第二號船台上,第二艘企業級巡洋艦“自由”號的主體工程已經完成一半。而一號船台,則是第三艘同級艦“東方”號,如今才完成主體工程的三成不到。由於船廠的技工勞力有限,為了企業號提前完成舾裝並進行海試,這兩艘同級艦的建造進度被明顯拖延了。


    企業號三根高高的風帆桅杆緊緊卷縛著帆布,船甲板上依然還有十幾位工業部的技工在幾門艦炮炮座附近做著最後的安裝調試工作。四門猙獰而魄力十足的90毫米維斯沃斯艦炮以中軸方式安裝配置,中部艦橋前後各兩門。這是林有德的軍工部門用了一個月時間完成加工工藝設計後的首批重量級產品。


    內徑六角旋膛工藝的維斯沃斯艦炮,外加一個後方立楔式炮閂,難得讓海軍的第一艘風帆戰艦就用上了後膛炮。雖然維斯沃斯六角旋膛炮製造流程十分繁瑣,但卻屬於耗時費力但技術含量並不高的加工工藝,所以緊趕慢趕,還是在不久前裝配上艦。


    與之配套的,則是分裝式銅質藥筒和熟鐵炮彈,與炮本身同理,這樣的炮彈彈體加工更加麻煩費時成本也很高,但在現階段也隻能如此。


    除了外觀煥然一新的海軍官兵,除去20多名歐裔新兵已經提前上了企業號,麵前剩下的30多名穿越者身份的官兵整齊排成三排,前排全是軍官裝束。


    “劉老,可以開始了。”鄭泉看了下表,微微做了個請的動作。


    從兜裏掏出一張紙,劉老輕輕咳嗽了兩聲,然後掃過麵前的官兵,沉穩而洪亮的聲音開始在企業號前的碼頭區迴蕩。


    “今天,是我們經曆那場磨難以來一個值得紀念的日子,或者說是我們未來國家的海軍真正誕生的日子,它或許比這個國家誕生得還要早,但這並不重要!”劉老說到這兒,居然丟開了發言稿,走到了一眾年輕的官兵麵前,“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卻經曆了一場相同的痛苦,匯聚在這個新世界,你們果斷地挺身而出,為保護同胞站在危險的第一線……”


    隨著劉老即興發言的持續,許多穿越後才成為軍人的年輕小夥都挺起了胸膛。個個緊繃著臉,一副義不容辭的慷慨狀。


    “……今天企業號正式進行海試,也可以說是我們讓它倉促入役。同樣,大家也將正式成為一名真正的海軍軍人。”


    劉老結束了發言,又從身後女兒的手裏,接過了一個小本子,然後走到王鐵錘麵前,親手遞到對方手裏。


    “嗬嗬,一切從簡吧,我代表現在的社區委員會,將來的國家,任命你為企業號艦長。接下來的海試出航準備和後續安排,就由你主持了。”


    說完,似乎有點心事的劉老背著手,在女兒陪伴下走開了。


    “孫陽!”


    深深吸了口氣,王鐵錘突然用很大的嗓門喊出一個名字。


    “到!”


    前海軍政治幹事露出一絲喜意,幾個大步走到王鐵錘麵前,行了個端莊的軍禮。


    ……


    ……


    “解纜!升帆!”


    無論是華裔還歐裔,官兵麻利而迅速地跑到各自的工作段,開始拉動繩索。雪白的風帆層層落下,群起的歡唿聲中,企業號龐大的船身開始慢慢滑行。


    前美人魚號水手長蒙提,曆史上荷蘭海軍上將魯伊特爾的父親,如今成為了企業號的水兵長兼代理大副,給予了海軍臨時士官長軍銜。他將負責全麵協助王鐵錘進行企業號未來一個月的海試兼船員訓練工作。


    有著飛剪船首的企業號輕輕切開了海浪,在進入寬闊的海灣後,鼓起的風帆將企業號的速度漸漸提升起來,不過半個小時,就加速到了10節。


    望著船頭兩側外那起伏翻滾的浪花,就算早有心理準備,但從沒有真正體驗過如此瘋狂航速的大副蒙提,幾乎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緊緊抓著艦橋圍欄。


    再把目光轉向艦橋前方那兩座六角型炮口內徑、帶著巨大環形炮盾的艦炮,蒙提心裏的震顫也越發明顯。


    起伏的船頭如利斧般破開水麵,又如飛魚一樣穿透海浪,帶著唿嘯的海風一路飆向海灣出口。航速還在提高,蒙提已經明顯感覺到更加不正常了,按照經驗來算,此時的航速已經接近15節。


    “上帝啊……沒有任何船隻能夠逃過它的追捕。”蒙提輕輕在胸前畫了個十字,臉色因激動而通紅。


    “嗬嗬,老王,效果如何?就這個速度,幾天時間就能輕鬆跑到亞速爾群島去。”


    堅持第一次海試隨船的船舶設計總工程師遊啟走到了艦橋上,一臉自豪加輕鬆寫意。


    “嗯,雖然最高航速依然沒有緝私船快,但氣勢很帶勁!”王鐵錘握緊了拳頭,感覺豪氣萬千。


    視線裏,歐裔或華族海軍官兵紛紛忙碌在甲板各個角落,做著各種適應性訓練。身為炮組的部分官兵甚至已經開始緩慢推動炮架。


    “那就成,記得多撥款,我會給你造出一支艦隊。現在,讓我們來見識下林總工的傑作吧!”


    遊啟難得嬉皮笑臉地說著半真半假的玩笑話,眼裏也充滿了火熱。


    戰艦開始了轉向,部分風帆也開始收起,航速在水兵士官長蒙提的控製下,逐漸降低,最後隻保留了6節航速。四門艦炮已經齊齊指向了一側。遠方,是哈得孫灣口的一座無名小島。


    一團熾烈的火焰從某根炮管裏噴湧而出,龐大的艦體甚至也微微一晃,緊接著又是交替出現三團膨脹擴散的炮口焰。一發炮彈落在小島上,掀起了一大團黑色與紅色交纏的煙塵。


    ……


    ……


    空蕩的社區委員會會議室裏,劉老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落在桌麵一封已經看過無數遍的信箋上。


    那是遠在歐洲的蘇子寧留給他的,據說鄭泉手裏也有一封,但內容是否和自己的相同就不得而知。


    “爸爸,為什麽鄭大哥和王大哥那麽急迫想要成立海軍,甚至據說陸上警備隊也即將改編為陸軍,這國家到底怎麽個立法不還是沒有著落嗎?怎麽就先成立陸軍部和海軍部了?”劉蘭曦捧著茶杯走到老父親身前,握住了父親略顯冰涼的手。


    “小曦啊,你覺得小鄭和小王他們如何?哦,我是說辦事的人品和能力。”劉老看了眼身穿舊警察製服的女兒,語氣很認真。


    “鄭大哥和王艦長都是典型的軍人,很有領導能力,而且做事非常認真!”劉蘭曦想了下,還是盡量選擇了誇獎,不過在說到鄭泉的時候,明顯臉色微微發紅。


    “嗯,不錯,如果沒有他們,這個社區很難說在大災難頭幾天就崩潰了。”劉老微微點頭,對女兒這段時間的變化也暗暗高興,“假如我們隻是維持保護這麽一個社區,或許有他們就足夠了。但我們今後是一個國家,要保護的,不僅僅是國防上的安全,還有人心與秩序,要做這些事的人,也不僅僅是軍人……”


    “啊……難道說傳聞都是真的?”劉蘭曦突然嘀咕了一句,然後趕緊捂住了嘴。


    “什麽傳聞?”劉老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有些和海軍裏的人要好的姐妹說,社區委員會的立法小組,打算在未來國家法律上禁止軍人從政……是不是鄭大哥和王艦長有點接受不了。”


    “這些話別在外麵亂說!”劉老突然拍了下桌子,結果嚇得女兒臉色發白。


    “小蘇說得對,現在最大的問題,不是外麵有多少敵人,而是我們內部有太多的猜忌與不安全感,人們都害怕迴到過去某種狀態。更害怕整個國家變成一座巨大的軍工廠……看看現在,一切工業規劃和生產都在為軍事重點服務。”


    劉老低沉的聲音在空曠的會議室裏迴蕩著,顯得很焦慮。


    “我們有了新的家,新的土地,甚至有了大炮,步槍,軍艦……但為什麽居民們還是沒有安全感?”


    這個問題難住了劉蘭曦,她也多多少少接觸了不少社區裏的風言風語,尤其是現在關於立法建國的消息已經在內部傳遍的情況下。


    “不好迴答吧?那我告訴你答案。”劉老把桌麵的信箋收到了兜裏,又用手指蘸著茶水在桌麵畫了個大圈,“我們曾經的政權,是建立在內外圍政治敵視包圍環境下的,軍人是維持政權體製安全的唯一保障,既對內,又對外,也就是槍杆子出政權的理論。現在不同,雖然看似麵臨的危險也很大,但這些危險並不是因顯在的內外政治敵視導致的。我們的內部,更不存在這種政治敵視與階級統治對象。如果非說有,那也是對曾經的社會生活記憶而言,在現在這個全新的環境,內部已經沒有了政治體製敵視的階級對象,因為我們都是一條船上的!一個民眾意誌統一的國家,軍人是不會也不應該參與政治的,除了軍國主義!”


    “爸爸,這些是蘇子寧的話,還是您自己認為的?”劉蘭曦若有所思。


    “小蘇這孩子,拐彎抹角的,但他的意思,我明白。他擔心未來的政權走向軍國化。要打破這個,就隻能軍政分離。”


    正說著,突然會議室的門開了,隻見軍事安全委員鄭泉正站在門口。


    “劉老,我到處找你,就打算和你聊聊增加人手的事。”說著,還對著劉蘭曦微微一笑。


    看了看門裏門外,劉蘭曦識趣地站了起來,拿起父親手邊已經發涼的茶杯,打算出去重新換一杯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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