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這迴很明顯是黎紹馳占據上風,祝潼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最終隻能氣鼓鼓地躺迴床上,背對著他入眠。


    黎紹馳仍舊沒有在沉思中抽離,他認真地迴憶著往時,腦海裏隱約浮現某個荒誕的設想,一閃即逝,快得讓他捕捉不住。


    翌日清晨,黎紹馳很早就醒過來了。或許是雜念太多,他蘇醒後就無法入睡,因而便倚在床頭的軟包發呆。


    躺在身旁的女人正在安睡,她把自己縮成小團,小半張臉都埋在枕頭。黎紹馳輕輕地將她淩亂的頭發別迴耳後,指腹不經意碰到她臉頰,滑膩而微涼的觸感讓他流連。世界上居然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而這兩張臉的主人,一個差點就嫁給自己,而另一個已經成為了自己的妻子。


    很多年前,黎紹馳就被幾個發小調侃過,祝家姐妹長得一模一樣,上床的時候真要辨認清楚,否則麻煩就大了;還有人更加過分,居然開起了娥皇女英的玩笑。黎紹馳向來喜怒不形於色,但聽了這種玩笑,他肯定會沉下臉。漸漸地,再也沒有人敢拿祝淇和祝潼說笑了。


    一直以來,黎紹馳都不認為自己會這麽糊塗,連自己心愛的人也辨認不了。祝淇和祝潼的性情簡直有著天壤之別,就算長得一模一樣,也不至於會把兩人混淆。


    跟祝淇談戀愛的時候,黎紹馳從來不為某些不必要的事情而糾結。她們是相貌相同的孿生姐妹,黎紹馳認定了祝淇,就不會對祝潼有任何幻想。跟祝潼相處的時候,他總是有意避嫌,若做出讓三方都誤會的事情,對大家都是一種傷害。他不是舉棋不定的人,從某種程度來說,他跟祝潼是一樣的死心眼。


    然而現在想來,黎紹馳卻覺得舊時這種思維方式,似乎會讓他忽略甚至錯過某些重要的細節。


    那場生日派對以後,黎紹馳和祝潼就很少見麵的機會。當時他忙著幫祝淇打點出國的事宜,偶爾迴想起當晚的情景,他也沒有精力和時間來靜心細想。後來,他隻把原因歸結為巧合,就算性情不同的兩個人,應該也會有表情和舉止相同的時候。


    時隔多年,黎紹馳拋開了跟祝淇和祝潼的關係,再度迴憶那場派對時,他不禁否決自己當年的想法,即使她們的表情和舉止再神似,他對她們的感覺也不可能這般相同。


    跟祝潼第一次見麵,黎紹馳就覺得她身上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自然而然地認為,這是因為她和祝淇長得一模一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錯覺。在那場生日派對上,祝潼用蘿卜蹲和兔子舞捉弄人的時候,她那神情,跟當年那位抽中了國王紙牌的小女生的神情,簡直是一模一樣的。而更讓黎紹馳困惑的是,他帶著祝潼退出人群,祝潼那錯愕的表情,竟然讓他泛起了久違的悸動。祝潼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有那麽半秒,他真覺得她的眼睛正在跟自己說話。


    黎紹馳越想越是覺得不妥,手勁一下沒有控製好,不小心就把祝潼弄醒了。


    睜眼就發現黎紹馳正目光怪異地盯著自己,祝潼被嚇了一跳,立馬就清醒過來。她用力揮開他的手,語氣不善地問:“你發什麽神經!”


    黎紹馳默默地將手收迴,片刻以後,他才說:“早啊。”


    祝潼沒有搭理他,她看了眼鬧鍾,還有整整半個小時才到七點。她一邊在心裏暗罵著這個擾人清夢的男人,一邊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見狀,黎紹馳就問:“不睡了嗎?”


    “不睡了!”祝潼煩躁地說。


    她正想下床,黎紹馳長臂一伸就把人勾了過來:“今天我送女兒去幼兒園,你接著睡吧。”


    祝潼滿臉嫌棄地甩掉他的手,一字一頓地對他說:“我不想睡!”


    手臂被祝潼甩掉以後,黎紹馳又勾了迴去:“既然不想睡,那就跟我說說話。”


    心知拗不過黎紹馳,祝潼幹脆省下力氣,安分地窩在床上說:“我跟你有什麽話好說的,還不如吵架。”


    黎紹馳沒有動怒,隻是平靜地開口:“說說你以前的男朋友吧。”


    祝潼嗤笑了聲:“我以前的男朋友多著呢,要是跟你說,我想說十天十夜都說不完。”


    黎紹馳麵不改色地說:“就說說那位開著小跑到半山接你的男朋友吧。”


    祝潼難得愣住了。


    仔細地端詳過她的神色,黎紹馳才開口:“剛剛不是說十天十夜都說不完嗎,怎麽現在又不出聲?”


    聽見他的聲音,祝潼才迴過神來。她藏起情緒,強作鎮定地說:“他叫杜遠,是我們學校攝影協會的會長,拍攝技術一流,人也長得帥,人品更是好得不行,最重要的是對我很好,什麽都聽我的,我讓他往東,他從來不會往西;我讓他坐下,他肯定不敢站起來……”


    黎紹馳有點不煩躁,他打斷祝潼的話:“他這麽好,最後為什麽要跟他分手了?”


    祝潼聳了聳肩,隨意瞎掰了一個理由:“杜遠讓我當他的裸-模,我不願意,然後就分了。”


    “杜遠?”黎紹馳低聲重複著這個名字,臉上掛著略有所思的表情。


    祝潼警覺起來,黎紹馳又想追問,她便抄起手邊的枕頭摔到他臉上:“大清早說這些,煩死了!”


    說完以後,祝潼就迅速下床。這次黎紹馳沒有阻止她,看著她疾步逃離,他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


    盡管黎紹馳說他送女兒上幼兒園,但祝潼仍要親自為孩子們打點一切。今天黎煜還可以待在家,不過他沒有賴床,因而她就帶著兩個孩子一起到樓下吃早餐。


    下樓梯的時候,祝恬晃著祝潼的手問:“媽媽,煜煜今天又不用上幼兒園,我能不能也不上?”


    祝潼有點無奈,她說:“不可以。老師還沒給弟弟安排好學位,等老師給他安排好學位,他也要上幼兒園的。”


    黎紹馳已經坐在餐椅上等候他們了,看見他們下來,他便把報紙收起。


    今天大家都起得早,因而吃早餐的時間非常充裕,孩子們隻顧著吱吱喳喳地說話,祝潼也不催促他們。


    相比之下,黎紹馳和祝潼則安靜得多了。他們都耐心地聆聽兒女們的童言稚語,等孩子們說累了,黎紹馳才對祝潼說:“生日派對的事,你有什麽特殊的要求就跟我說一下,好讓我去準備。”


    祝潼還以為,昨晚黎紹馳所說的同樣是氣話。現在他這樣一本正經地提起,她的手抖了一下,麵條又從筷子上滑到碗裏:“你是說真的?”


    “我像是拿這種事開玩笑的人嗎?”黎紹馳問。


    祝潼震驚不已。數秒以後,她才擠出一句話:“你這樣做,對得起我姐嗎?”


    黎紹馳看了她一眼,波瀾不驚地說:“你都不擔心對不起你姐,我怕什麽?”


    這個時候,黎煜就插話進來:“媽媽,您不是說下下周不是您的生日嗎?”


    祝潼動了動唇,正想說話,祝恬就搶先了一步開口:“媽媽說不是,但她的身份證上明明寫著,她的生日就是四月二十八日。而且這天,懷懷會到家裏來陪媽媽的,我想這天肯定是媽媽的生日。”


    黎煜轉頭問黎紹馳:“爸爸,懷懷是誰?”


    黎紹馳迴答:“她是你的小表姨。”


    在腦海裏搜索了一遍,黎煜也沒有想起這號人。他好奇地問:“那我有沒有見過她呢?”


    黎紹馳虛咳了聲,繼而說:“見過了。那時候你還很小,可能沒什麽印象吧。”


    提及徐依懷,祝恬的興致就高了,她告訴黎煜:“懷懷家裏有一隻白色的貓咪,很可愛的。”


    “哦!”黎煜的興致也被勾起,他追問,“有多可愛呢?有沒有哈哈可愛?”


    “跟哈哈一樣可愛!”祝恬用力點頭,頓了一下,她又語氣惋惜地說,“我本來也想養一隻貓咪,可惜媽媽說我已經有哈哈,再養一隻貓咪就兼顧不了它。”


    黎煜想了想,又說:“我也沒有養過貓咪,我隻在書上見過折耳貓,也很可愛的。”


    祝恬腦子一轉,便計上心頭:“要不這樣,煜煜你養一隻折耳貓,到時候我就把我的哈哈借給你,而你也把你的貓咪借給我哦。”


    黎煜有幾分心動,他看向祝潼,聲音糯軟地喚她:“媽媽……”


    聽著他們議論貓貓狗狗,黎紹馳就覺得鼻子又開始發癢了。家裏養了一條牛頭犬,已經讓他很難受,若多飼養一隻貓,他肯定會瘋掉。


    趕在祝潼答應之前,黎紹馳就急急開口:“千萬別,你們知道嗎?折耳貓天生就有骨骼病,一旦發作就會終身疼痛,而且沒有辦法治愈的。”


    富有愛心的兩個小朋友緊張地追問原因,上一秒還是貓癡,下一瞬就變身好奇寶寶。


    黎紹馳告訴他們:“貓耳朵的狀態,是有一個叫做‘fd’的基因決定的。當‘fd’是顯性基因時,貓的軟骨生長就會變得不正常,我們看到折耳貓的耳朵豎立不起來,就是這個原因。你們不要看折耳貓這麽可愛,其實它們很可憐的,隻要帶著‘fd’的顯性基因,它們都有可能患上非常痛苦的骨骼病。”


    祝恬著急了,她手舞足蹈地說:“爸爸您快想辦法幫幫它們!”


    黎紹馳柔聲對孩子們說:“爸爸不是醫生,沒有辦法幫助它們。下次見著你們的懷懷表姨,可以問問她怎麽辦。”


    兩個孩子都沉默下來,而祝潼則安靜地坐在餐椅上,看看黎紹馳是怎樣把孩子哄得服服貼貼。


    片刻以後,黎煜委委屈屈地說:“可是,我真的很喜歡折耳貓……”


    黎紹馳自然順水推舟,他說:“如果你們真的喜歡折耳貓,千萬不要養它們。隻有我們大家都不養,那些養貓的叔叔阿姨們才會停止繁育折耳貓,否則的話,會有更多貓咪會受苦。”


    女孩子比較心軟,祝恬很快被說服。


    在祝恬的影響下,黎煜也不得不放棄。他有點不情願,祝潼便安撫他:“煜煜,你還是可以跟哈哈玩的。哈哈也很可愛,遲點媽媽就帶它去配種,然後生一窩小狗狗給你玩。”


    她的話音剛落,黎紹馳就狠狠地打了個噴嚏。


    祝潼憋著笑,黎紹馳知道她是故意的,因而板著臉瞪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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