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周豐他們肯定不會相信郭淡,別說你暗示,你哪怕就是明示,對天發誓,也不可能會相信郭淡的,畢竟他們隻是一些小商人,他們怎麽可能認為郭淡能夠鬥得過大臣。

    這是不可能的。

    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屢屢錯失良機,當初郭淡幾番讓他們投資,他們都因為朝廷的關係,而選擇退卻,導致好處都被郭淡給占了。

    有了這麽多迴教訓,這一迴郭淡僅僅是暗示,他們也都相信了郭淡。

    可是這枕邊人對此卻感到非常擔心,等到周豐他們離開之後,寇涴便來到辦公室,麵帶憂慮道:“夫君,你真的有把握嗎?我聽說這一迴朝廷動用了所有能夠動用得手段來對付你。”

    雖然他知道柳宗成與郭淡的聯盟,但是她沒有想到會鬧得這麽大。

    郭淡道:“夫人,如果你這個問題傳出去,那對我們的傷害,勝過對方一切的手段,這股份製最害怕得就是你的這種擔憂,我們必須展露出強大自信來,決不能有一絲絲膽怯。”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道:“以實力來對比,我們是不可能取勝的。但是這狹路相逢,勇者勝,這時候比得是決心,比得是勇氣,比得是意誌,實力隻是存在於表麵,誰將堅持到最後,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寇涴紗困惑道:“如此說來,夫君也沒有必勝的把握,既然如此,為何夫君還要這麽做?”

    郭淡道:“這是因為衛輝府太依賴進出口,如果不由我親自來主導此事,那麽等到我們進一步強大之後,他們肯定也會利用這一點來針對衛輝府,那時候情況將會更加糟糕。這是一場硬仗,也是我們必打的一戰,當然,如果能夠打贏,我們將會得到巨大的利潤,即便是利益和風險來考慮,這一仗也值得打。”

    寇涴紗稍稍點頭,從未有商人做到這種地步,遇到困難自然也是前所未有,躲過去是不可能的,問道:“那我們接下來該如何應對?”

    郭淡笑道:“當然是跟朝廷打嘴仗,這是我們的優勢之一,畢竟朝廷的名聲連騙子都不如。”

    ......

    與此同時,郊外一匹匹快馬從京城出發,趕往各州縣。

    因為朝中許多大臣與地方官員是有著密切關係的,可以說是一條繩上的蚱蜢,就好比大名府的程歸時就是申時行的人。

    大臣們趕緊得跟地方官員取得聯係,向他們解釋這一切,我們知道新關稅對你們也是有傷害的,但是他們千萬別陽奉陰違,我們這是要對付郭淡,等郭淡這個外人倒下之後,咱們內部一切都好商量。

    郭淡要不倒下,咱們就都不好過。

    如果不解釋清楚這一點的話,新關稅也難以執行到位,因為這番變法,事先並沒有與地方上通氣,直接是由中央決定的,而王家屏、王錫爵都不具備無上權力,必須還要借助郭淡的威脅來促使改革。

    而朝廷之所以急於推進新法,都不願花時間與地方上溝通一下,首先,是因為在對付郭淡這個層麵上,大家都有默契,大臣們都認為地方上肯定是支持的。其次,就是因為他們希望趕在五條槍股份製之前,頒布新法,以此來重創郭淡,取得首戰的勝利。

    在新法通過萬曆的批準之後,大臣們也學著郭淡之前的套路,慢慢的開始往外放消息。

    一個一個的放。

    持續給郭淡施壓。

    而且他們是兩麵夾擊,朝廷頒布政策,從偉光正的角度去闡述新法。

    我們沒有針對誰,新法是要幫助商人,造福百姓,提升國家實力。

    這富人的商品,我們就進行加稅,與普通百姓有關得商品,我們就減稅。

    其實並沒有減,還是維持三十稅一的基礎稅,隻不過是把苛捐雜稅全部省去。

    而士林就在民間吹風,告訴百姓,這些政策將會對衛輝府造成怎樣的影響。

    這輿論攻勢如同驚濤駭浪一般,湧向一諾牙行。

    而郭淡也對此進行反擊,他也散播輿論,他讓人將那天在東閣交流,全部放出去。

    什麽郭淡說了,朝廷這次變法肯定失敗。

    三十稅一那麽簡單的商稅,他們都搞得是一團糟,這複雜的關稅,他們怎麽可能能夠完成。

    別說他們,商人都變得難以計算出成本來。

    商人也對此表示,郭淡說得非常對,這可真是太複雜了。

    很多奢侈品都是沒法估價的,朝廷會不會故意按高價來征稅,這誰知道呀!

    而這時候柳宗成代表朝廷站出來,表示大家不需要擔憂,柳家牙行斷價向來是非常準確的,絕不會估高或者估低。

    這時,郭淡又放出一個勁爆消息,就是明年將會投入十萬兩來擴大運輸團隊。

    這是要幹什麽?

    朝廷限製貿易,你卻要擴大運輸。

    但是很快就有人明白,這哪是要擴大運輸,郭淡是在準備接管商稅。

    這關稅都還沒有開始執行,兩邊就已經是針尖對麥芒。

    可真是太刺激了!

    也樂死了那些毫無關係,又非常無聊的吃瓜群眾們。

    ......

    醉霄樓!

    “喲!稀客!稀客呀!周兄今兒怎麽有功夫上我這來逛逛?”

    曹達一臉詫異地朝著剛剛來到醉霄樓的周豐拱拱手。

    周豐二話不說,拽著曹達的衣袖,就來到邊上的角落裏麵,小聲問道:“情況怎麽樣?”

    曹達錯愕道:“什麽情況?”

    周豐嘖了一聲:“當然是關於新關稅的事,你這裏的顧客都是怎麽議論的?”

    曹達納悶道:“周兄,你也是開酒樓的,你為何跑來問我?”

    周豐歎道:“我的客戶,那都是朝中大臣,士大夫,不像你這裏......!”

    曹達怒道:“我這裏就都是乞丐?”

    周豐微微一愣,道:“老弟,這時候你就別跟我較勁了,我可沒說你的客戶都是乞丐,隻不過你想想,那朝中大臣能說一諾牙行的好話麽?不瞞你說,你要在我那裏待上一個時辰,估計你就會把手中的股份都賣了。”

    曹達見周豐確實沒有羞辱自己的意思,左右看了看,才低聲道:“其實我這裏也差不多,不少都人認為這會郭淡遇到麻煩了。”

    “是嗎?”

    周豐大吃一驚。

    曹達點點頭。

    周豐記得是手背拍手心,“這可如何是好,五條槍馬上就要股份製,我們的牙行也要增股、拆股,要不,咱們再去牙行問問?”

    曹達道:“這事問也沒用,郭淡的消息比咱們還要靈通,他能不知道嗎?咱們再等等看,看郭淡是否會推遲股份製。”

    ......

    他們緊張,內閣方麵也緊張。

    這迴郭淡輸不起,他們也輸不起啊!

    如果能夠打壓股價,那對於士氣有著極大的提升。

    所以王錫爵將宋景升、李植叫來東閣,詢問情況,“宋侍郎,李禦史,如今民間的情況怎麽樣?”

    宋景升激動道:“王大人還請放心,這迴朝廷誌在造福百姓,而且新關稅本也對百姓有利,所以許多百姓都是支持朝廷的。”

    王錫爵有些不太敢相信,道:“真的嗎?”

    李植道:“是的,我們還特地派人去各個酒樓、茶肆打聽過,許多人都不看好一諾牙行。”

    正當這時,一個小宦官快步入得屋內,在王錫爵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王錫爵神色一變,然後點點頭,道:“多謝!”

    那小宦官彎了下腰,然後便退了出去。

    王錫爵又向宋景升和李植道:“情況或許沒有那麽樂觀。”

    ......

    一諾牙行。

    “夫君,好像外麵的輿論對我們不是很有利,不僅僅士林,關鍵許多百姓也都不看好我們。”

    寇涴紗麵色凝重道。

    郭淡笑道:“夫人,這消息是分上和下的。”

    “上和下?”

    寇涴紗疑惑道。

    郭淡點點頭,道:“漂浮在上麵的消息,其實沒有什麽價值,那都隻是一些嘴炮而已,畢竟咱們家大業大,賺得又多,不少人妒忌咱們,這種窮富的心態,是人之常情。

    但是這種消息,對我們影響不是很大,因為能夠買股份人,不會被這些人的言論得所影響,他們都會根據真實的消息和自己的經驗去判斷,我們主要是要知道這部分人是怎麽想的,這才是沉在底下,價值非常高的消息。”

    說話間,他拿出一份報告遞給寇涴紗,道:“這是我委托信行打探來的消息,光這一份報告可就花了我近三千兩,朝廷就派幾個小吏去茶肆、酒樓打聽,嗬嗬,這又不是聽書。”

    寇涴紗滿懷好奇的拿起那份報告,一目看去,無不透著專業的氛圍。

    一共兩千人,上麵有著詢問對象的身份、年齡、從事什麽職業,住在什麽地方,等等。

    都是商人、地主,以及一些貴族公子。

    不管是職業,還是居住地,甚至於年齡,都非常平均。

    郭淡微微笑道:“從這一份報告來看,四十歲以上的大地主,有著近八成不看好我們,但是中小地主,剛好相反,而年輕一代不管是地主家的兒子,還是權貴家的兒子,也有七成對我們的股份感興趣,商人更是達到八成。

    那些老地主,其實平時也不看好我們,因為他們迷戀土地,迷戀銀子,他們不可能拿錢出來買一堆紙,朝廷的政策對他們影響並不大。而中小地主,因為土地已經固化,他們想要繼續兼並土地,已經是非常困難,他們要另謀出路,我們股份對他們非常有吸引力。

    商人就不用多說,購買我們的股份,不但可以增加他們的財富,而且還能夠取得人脈關係,以及一個大平台。至於年輕人,五條槍對他們的誘惑實在是太大了。

    夫人,你為何這麽看著我?”

    說完,郭淡突然發現寇涴紗失去總裁風範,不是一邊看報告,一邊聽分析,而是呆呆地看著他。

    “沒什麽,我隻是在聽你說。”

    寇涴紗微微一怔,螓首輕搖,兩頰微微透著一絲紅暈。

    郭淡瞅著她臉都紅了,道:“夫人,你這是暗示晚上要搞活動麽?”

    寇涴紗愣了下,旋即啐道:“下流。”

    原來郭淡最吸引她的,不是郭淡的甜言蜜語,更加不是他的嬉皮笑臉,甚至於他的關心,而是他認真工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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