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誇讚,本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況且這傳記都寫出來了,在後世,讓人寫傳記,可是要給錢的。

    雖然如今這是免費的,但郭淡還就是無所適從。

    因為在很長得一段時間內,他不管做什麽,都被人罵,被人攻擊,想誇他的人,都隻能在心裏默默地誇,突然就來了這麽一個才華橫溢的舔狗,反倒令他感到有些難受。

    而且,這番話要是傳出去,那必將會引起軒然大波。

    他可不想惹這麻煩。

    他隻想賺點錢而已。

    就這麽一個卑微的請求。

    你到底看中我什麽,我特麽改還不行麽。

    郭淡還真將那傳記給接了過來,然後認真地看了起來。

    他還真是不太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然會得到當下讀書人的認同,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雖然他有時候也非常惱火這些文人,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被罵那也是活該,誰讓他標新立異,動了既得利益者的蛋糕,換他他也罵。

    看了一會兒,郭淡不禁眉頭緊鎖,瞄了眼李贄,心道,看不出這...這還真是一個高人啊!

    說是他的傳記,但裏麵卻夾帶著各種私貨,甚至可以說就是以私貨為主,而他隻是一個例子而已。

    但是,這些私貨還真是順應當下的世界大潮。

    比如說,李贄就借郭淡的成功,來闡明重商的思想,其中還論述到,這人都是有私欲的,私欲是不能抑製的,這人與人之間更多是一種交換關係,不管是以情相交,還是以義相交,甚至於以利相交,都是交換關係,故而論證商業交易更合乎天理,重農抑商,等於是抑製人性,抑製天理。

    他還提倡功利主義,反對儒道的假仁假義,郭淡所為利國利民,但那些大臣們卻為自己的地位和利益,攻擊郭淡,而另一方麵,自己又在瘋狂的斂財,吃喝嫖賭是一樣都沒落下。

    都是一群偽君子,根本就沒有資格批判郭淡。

    但是,他提倡得這個功利,指得是百姓的私利,當權者該當為百姓謀利,滿足百姓的私欲,而不是教化百姓,讓百姓安貧樂道。

    又比如說,他借郭淡讓婦人出來務工,來闡明人們的見識是由人們所處的環境決定的,並不是先天帶來的,更無關男女,要求尊重婦女。

    又借七夕網戀,支持自由戀愛。

    郭淡隻是粗略的翻了翻,若以傳記為前提,那真是一分幹貨,九分私貨。

    就沒有見過這麽不要臉得。

    但如果將他說得都實現,那明朝基本上是兩隻腳跨入資本大門。

    這是可以當做啟蒙思想的。

    能在這個時代,說出這些得,肯定絕非凡夫俗子。

    “郭聖...閣下以為如何?”

    李贄靜靜在一旁等待,見郭淡目光看來,方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郭淡笑吟吟道:“敢問一句,這是你的傳記,還是我的傳記?”

    李贄尷尬一笑,如實道:“閣下這麽問,其實也沒有錯。我也不敢欺瞞閣下,其實這十年間,我一直都在宣傳這些思想,雖得不少人擁護,但我自己總覺得,自己與那些沽名釣譽之輩並無任何不同。

    都不過紙上談兵,誇誇其談,並無人可以論證,我說得是可行得,我自己也對此無能為力,我也嚐試過去做買賣,但最終卻落得需要他人接濟。”

    說到此處,他突然兩眼放光地看著郭淡,“直到閣下的出現,閣下這兩年間所做之事,將我心中所想是一一實現,衛輝府對我而言,就猶如仙境一般,自從來到這裏,我都興奮地好幾晚都未入眠,這裏實在是美了,哪怕是在這裏乞討,我也不想離開這裏。”

    他深吸一口氣,是陶醉不已。

    歐洲的文藝複興思想,是基於在資本萌芽之上的,當時那個環境的變化,以及那些人與事,給予西方的哲學家、思想家提供了很多很多得支持,而李贄所想,多半是出於自己對於社會的思考。

    他隻是針對當今社會的問題進行辯證,但是沒有多少正麵事例來支撐他的思想,他能說那些偽君子是錯的,但是他也不能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對的,或者證明自己就不是一個偽君子。

    而郭淡是非常不巧地將他心中所想,給一一實現了,故而他非常非常仰慕郭淡,尊之為聖。

    郭淡也明白過來,但他對此很是憂慮,因為徐姑姑請他們過來,是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諾學府擔任老師,可問題是這李贄太過激進,離經叛道那都是往輕了錯,李贄是要翻天覆地,但這會令郭淡成為眾矢之的的。

    徐姑姑似乎看出郭淡心中所憂,突然言道:“白泉居士,你可知世上商人萬千,為何隻有郭淡能夠做到這一切嗎?”

    李贄稍一沉吟,問道:“你對此有何見解?”

    “其實您方才已經給出答案。”

    “哦?願聞其詳。”

    “就是那謙卑之態。”

    徐姑姑道:“倘若一開始,郭淡就標榜自己為聖人,自己的所思才是正道,那你認為他還能取得成功嗎?隻怕早已經被扼殺,有道是,識時務者方為俊傑。”

    郭淡是連連點頭,給了徐姑姑兩道讚美的目光,真是懂我。

    “非也,非也。”

    一直沉默得湯顯祖突然連連擺手,道:“如今郭淡的成功,還是僅限於自己,若想惠及天下百姓,須自成一派,集眾人之力,為世人指引明路,這謙卑之態,不可長久也。”

    “何謂時務?乃指當下也,若當下都不能成功,又豈能長久?”徐姑姑搖頭道:“二位之言,倒更像似為爭一時之勝敗,並未是從長遠去考慮,若比之二位方才心中所願,豈不是自相矛盾?”

    李贄、湯顯祖不禁相覷一眼,皆沉吟不語。

    郭淡趕緊趁熱打鐵道:“是極,是極。在下的成功之道,乃是用事實說話,我觀前輩書中所言之功利,也是暗藏務實之道。有道是,這真金不怕火來煉,倘若我這成功之道,真有可取之處,自會傳承下去,不用嘴上宣傳。若我自成一派,反而容易受人攻擊,論這吵架功夫,此乃對方擅長的,而非我所擅長,以己之短攻彼之長,非取勝之道。”

    “妙哉,妙哉。”

    李贄又激動起來,道:“閣下之言,贄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天啊!又來了。我隻不過順著徐姑姑的話說。

    郭淡被舔的有些暈了。

    湯顯祖卻道:“閣下所言,雖有道理,但這人生苦短,若在這有生之年隻發出這螢火之光,縱有光亮,也難以普照世人。”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又繼續言道:“我看可以以小說、戲劇來推崇閣下的思想,倘若受百姓推崇,那麽既能取悅於當下,又能影響於深遠,亦不至於鋒芒畢露,招來禍端,可兼顧時務與長久。”

    哇!此二人可真是人中龍鳳,若能夠成功,必將成為聖人。

    郭淡聽得眼中一亮,歐洲得文藝複興可也是這麽取得成功的。

    心裏又有些納悶,可為什麽我不記得曆史書上有此二人,是我曆史沒有學好,還是他們在當代並未發光發亮,隻是恰好被我碰見。我看八成是後者居多,我曆史好歹也及格了,如肥宅、王陽明、戚繼光、張居正,李成梁等人,我可都記得。

    郭淡心中嘀咕著,嘴上卻是笑道:“還有這教書育人。”

    李贄很是羞澀道:“前不久我收到無思的來信,是欣喜若狂,可又怕閣下看不上我這糟老頭,至今念及此事,這心中難免都有些患得患失。”

    他是真擔憂,他尊郭淡為聖人,那自己就是一個凡夫俗子,他當然怕聖人看不上他。

    但是郭淡又是另外一番看法,唉...這天才總是狂妄的,若沒有激進的思想,又如何能夠成為天才,我也不能隻接受好的一麵,而不接受壞的一麵,該用還是得用,不用他們,我好像沒人可用。於是笑道:“以二位先生之才,能夠屈就來我學府,可真是在下的造化。

    但問題依舊,怎麽去教?我還是要求以務實的態度去教,比如說,可以將婦女上作坊做事當成一個成功的案例,來分析婦女為什麽能夠在衛輝府入得作坊,當時衛輝府的情況如何,倘若再遇到這種情況,此法亦可參考,當審時度勢,不能一味的遵從禮法。但至於是否尊重婦女,倘若婦女扛起大梁,自然就會得到尊重。

    我們可以提供給婦女一個爭取尊重得平台,而不是我們用嘴去要求別人怎麽做,誰的尊重可都是憑自己爭取來的,而不是強者得施舍,那也毫無意義,你書中也提到了,人都是自私的,男人也是自私的。”

    “閣下言之有理。”

    李贄頻頻點頭,其實他也是這麽個意思,他覺得女人不是天生的弱者,要給予女人尊重,當然,他也明白郭淡的意思,不要去側重於這一點,這會引起男人的不爽,用事實從側麵來證明這一點,他又看向徐姑姑,道:“無思就是最好的例子,她雖是女人,但也得到不少人的尊重,這一切都是憑她自己,而非我們能夠幫到的。”

    徐姑姑隻是無奈一笑:“過獎,過獎。”

    郭淡瞟了眼徐姑姑,會心一笑,又打量了下李贄,道:“還有前輩這裝扮......。”

    李贄趕緊拱手一禮道:“這個就不勞閣下操心,我自有辦法令學生接受。”

    郭淡笑著點點頭,心裏卻道,拜托!我可不是意思,我是想說,憑什麽你能剪短發,穿運動衫,而我卻隻能看著,這不公平呀,你要能穿迴來,那我心裏會平衡許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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