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這又掉坑裏麵了!

    多麽熟悉得劇情啊!

    而這迴李植等一幹禦史,也真是徹底服氣,都恨不得向萬曆豎起大拇指來。

    高!

    實在是太高了!

    竟然拿這事來斂財,也真是沒誰了。

    可惜,為時已晚。

    事已至此,他們已經是騎虎難下。

    拒絕的話,就證明他們心虛。

    他們方才將話說得多滿。

    這是絕不能拒絕。

    楊銘深這心一橫,尋思著,一人一兩也不多,要是花點錢能將這事給解決了,也是值當。

    非常值當。

    他哪裏知道,這一旦陷進去,就不是一人一兩的問題,這裏麵就是一個無敵洞,光牙行和馬賽就能夠掏出至少二十萬兩來。

    他們得往裏麵填多少錢進去。

    而且這還沒有動用內府的錢。

    還沒算商人的力量。

    “陛下。”

    王家屏見楊銘深神色微動,立刻搶先道:“陛下此策確實考慮周全,但是陛下可否考慮過,此事一旦傳到民間去,百姓們又會怎麽想?這會讓百姓以為朝堂不和睦,君臣之間不和睦,那些邊疆大吏又會怎麽想?此舉關乎社稷安危,還望陛下慎重考慮啊!”

    他知道楊銘深已經是騎虎難下,而萬曆是有備而來,這裏麵還不知道有什麽玄機,貿然下去,這不一定出得來啊。

    申時行驚醒過來,趕忙拱手言道:“陛下,王大學士言之有理,此事可大可小,要麽不出問題,一旦出問題,真是一發不可收拾,還望陛下三思。”

    王錫爵、許國、餘有丁也趕緊附言。

    楊銘深、李植他們也漸漸清醒過來,驚出一身冷汗來,但他們現在沒有辦法,他們隻能先聽著。

    這臨門一腳,你們出來幹什麽,真是討厭。萬曆本來眼中都已經是銀光閃閃,內閣這一打岔,仿佛看到煮熟的鴨子飛了,令他好生鬱悶,道:“朕也不想,是你們張口民心,閉口民心,朕隻是想知道,究竟民心是怎麽想得?”

    王家屏立刻道:“這天下民心自然是向著陛下的,此絕無爭議,而關於立儲一事,自然也是陛下您來做主,臣等隻是不知陛下究竟是怎麽想的,怕引人非議,故而想問個明白而已。”

    一旁的郭淡聽罷,不禁心想,能居高位者,絕非庸人啊!

    這一番話,直接就將問題再度拋給萬曆。

    你不是嫌我們多嘴嗎?

    行。

    你來做主,給我們一個說法就行。

    這無可厚非吧。

    難道你不打算告訴我們,立誰為太子嗎?

    那萬一有天你嘎嘣一下,這天可就塌下來了。

    王家屏的這一番話,直接讓那些大臣們是措手不及,他們可沒有打算讓皇帝來決定這事,這不是事先商量好的計劃,但王家屏已經說出口來,他們也不敢說不讓皇帝做主,或者說民心不是向著皇帝,個個睜大眼睛,惶恐不安地看著萬曆。

    空氣仿佛凝固一般。

    是死一般的寂靜,每個人都能清楚的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萬曆也懵了,他也沒有想到,坐在那裏,是一語不發,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拳,又慢慢放開,如此反複著。

    僅僅片刻功夫,不少大臣後背已然濕透。

    他們看出萬曆是在猶豫,他們真怕萬曆控製不住,喊出廢長立幼的口號來。

    如今雙方比得可就是魄力。

    萬曆倒是真想一拍桌子,喊出“廢長立幼”的口號來,但是,他不敢。

    他沒有斬釘截鐵,就證明他已經慫了。

    他真沒有魄力說廢長立幼,雖然他有這麽個想法。

    說出這句話,究竟會有什麽後果?

    他不敢想象。

    因為他知道,朝中大臣多半都是反對的,邊疆大吏,地方官員,也多半是反對的。

    一旦開始,他要平息這場風波,可能是要付出難以想象的代價。

    如果立儲這麽簡單,就是皇帝一句話的事,哪還會有那麽多事,不管立誰,你都得服眾,要麽你服眾,要麽太子服眾。

    郭淡也是為萬曆感到著急,萬曆要不把節奏搶過來,他就無用武之地啊!

    這裏連他說話的份都沒有。

    萬曆突然閉目暗自一歎,旋即睜開眼來道:“朕之前就已經說了,朕如今隻想勵精圖治,留下一個盛世給子孫後代,立儲一事容後再議。”

    王家屏立刻拱手道:“陛下若想勵精圖治,臣願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是這儲君是需要從小培養,這天下間也隻有陛下您知道要成為一位君主,是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陛下也不希望自己留下得的世,敗在後世子孫手裏吧。”

    不少大臣紛紛點頭,包括方逢時等人,望著王家屏得目光都帶著崇拜。

    這話說得是無懈可擊啊!

    萬曆知道那民主玩不下去了,對方都不跟他玩,這白花花的銀子就這麽溜走了,但是他現在也顧不得此事,畢竟立儲一事才是他的核心利益,關鍵話以至此,不繼續下去也是不行。

    他非常幹脆道:“卿家言之有理,若想成為合格君主,那是非常不易,朕是深知其苦,皇長子究竟能否成為一位合格的儲君,也猶未可知啊!”

    此話一出,群臣震驚。

    立賢還是立長。

    一旦說立賢,那麽萬曆就有廢長立幼的基礎。

    王家屏豈會讓萬曆得逞,道:“陛下,關於立長還是立賢,此事早有定論,長幼之序,是無可爭議的,但賢能與否,是人雲亦雲,難以判斷,這必然會引起紛爭,故而一直以來,都是以長幼為準。另外,微臣相信,隻要從小悉心培養,皇長子必然會成為一名合格的儲君,畢竟皇長子身上可是流淌著是皇上的血脈。”

    郭淡終於知道,為什麽曆史上最終萬曆會敗北,麵對這麽一群怪物,這確實是很難取勝。

    萬曆總不能說自己的血脈會是個弱智吧。

    萬曆心中一聲長歎,知道今日敗局已定,唯一一個合理的借口,都被王家屏給堵上了,點點頭道:“好吧,從即日起,朕決定給予皇長子儲君教育,待皇長子學業有成,再立其為儲君。”

    既然認慫了,那就必須付出代價。

    楊銘深忙道:“陛下,這豈不是多此一舉?”

    萬曆一拍桌子,怒斥道:“究竟立儲一事,是不是朕說了算?”

    “陛下還請息怒。”

    申時行趕忙道:“就依陛下之言,先給予皇長子皇儲教育。”

    萬曆怒色稍斂,又看向王家屏,道:“王卿家可願教導皇長子?”

    王家屏趕忙行大禮道:“蒙陛下恩寵,臣絕不辜負聖恩。”

    不少大臣立刻高唿:“陛下聖明”。

    這真要知足。

    因為委任閣臣為皇長子老師,這是一個非常明確的信號,要不是太子,可是不能與朝中權臣有聯係,更何況王家屏是閣臣,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讓申時行為師,如果是首輔為師,那就更加明確。

    “拜師之禮,迴宮再行,今日宴會就到此為止吧。”

    萬曆言罷,起身便走。

    “臣恭送陛下。”

    群臣起身行禮,可一看桌上,盤子兀自雪白光亮。

    這是哪門子宴會?

    又瞟向郭淡,發現郭淡跟著萬曆走了。

    還想吃?

    滾你嗎的。

    不過他們也沒有心思吃。

    待萬曆走後,不少大臣癱倒在椅子上,方才那一刻鍾可真是要命的一刻鍾,這天威難測,要是萬曆稍稍一硬,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好在萬曆軟了,他們賭贏了。

    楊銘深喘了幾口大氣,緩過來之後,便向申時行、王家屏道:“申首輔,王大學士,此事陛下還是留有餘地啊!”

    申時行也有些不爽了,方才他真是嚇死了,道:“行了,陛下的話,你們方才沒有聽明白?到底是誰說了算,這才是關鍵。”

    他現在敢說這話,畢竟萬曆已經退了一大步。

    楊銘深見申時行神色不悅,也不好說什麽。

    總不能說不是皇帝說了算。

    王家屏拱手道:“各位還請放心,在下一定會悉心教導皇長子,絕不辜負陛下的聖恩,也不會令大家失望的,到時陛下見到皇長子長大成人,且賢能出眾,自也不會有其它想法。”

    楊銘深、李植他們紛紛點頭。

    他們還是非常相信王家屏的為人。

    再者說,這已經給予皇儲教育,信號非常明確,再想要變,可就是更難了。

    這算是他們的一大勝利。

    要知道他們前不久差點掉入坑中,這真是算撿迴來的。

    張鯨、張誠是慢悠悠地走在萬曆身後。

    他們兩個在這事上麵的態度是很曖昧的,他們不可能與皇帝為敵,他們也不敢與天下人為敵,在立儲一事上,他們盡量不開口。

    “內相,這主意是郭淡出的吧?”張鯨看著緊跟在萬曆身邊的郭淡,突然轉頭向張誠問道。

    張誠笑道:“這咱家還真不知道,不過咱家看來,也像似那小子出的主意啊!嗬嗬!”

    迴答得是滴水不漏,他在張鯨麵前,始終沒有太多的隱瞞,畢竟張鯨掌管東廠和錦衣衛,想要瞞他很難,他不願意讓張鯨以為他跟郭淡是一邊的。

    張鯨笑道:“不得不說,這小子得手段可真是厲害,方才差一點就得逞了,隻可惜王家屏站了出來,令他的計劃是功虧一簣啊。”

    張誠直搖頭道:“誰說不是了,方才可也是把咱家嚇出一身冷汗來,這事要真投票來決定,咱們也無法控製啊!”

    .......

    那邊郭淡見張誠、張鯨還在後麵,趕緊小聲向萬曆請罪:“卑職未能考慮周詳,令陛下失望了,還請陛下責罰。”

    “這不怪你。”

    萬曆擺擺手,道:“那些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燈,朕先迴屋休息,你們都別來打擾朕。”

    “是,卑職告退。”

    萬曆現在很頭疼,他都不知道該怎麽向鄭氏說這事。

    鄭氏就是要當皇後,要母儀天下,事情到了這一步,她和她的兒子都是沒有退路的,她要不想爭的話,她就不會當那皇貴妃。

    果不其然,鄭氏一聽此事,當即掩麵哭哭啼啼起來,啜泣道:“陛下既已決定,又何必來告訴臣妾。”

    “愛妃莫要傷心。”

    萬曆伸手想去抱,卻被鄭氏掙脫開來,心裏也覺好生苦悶,自己堂堂天子,竟然活得這般憋屈,道:“朕也不想,實在是沒有辦法,不過朕也沒有說立誰為儲君,此事以後再議。”

    鄭氏哪裏肯信,道:“陛下都已經拜王家屏為皇長子的老師,這還用說嗎,天下人都知道誰才是將來的儲君。”

    “愛妃還請放心,朕他日定為洵兒尋得名師,絕不會比洛兒差。”

    萬曆之所以答應給與皇儲教育,就是因為先前郭淡跟他提過一句,可以給皇長子以及諸王子良好教育。

    鄭氏瞟了眼萬曆,她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也知道若非萬不得已,萬曆不會輕易退讓得,這哭下去也沒有什麽意義,抽泣兩聲,道:“陛下說得是真的,沒有騙臣妾?”

    “朕保證。”

    萬曆拍著胸脯,道:“愛妃說,讓誰來給洵兒當老師。”

    鄭氏眼波流轉,道:“臣妾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選,就怕陛下不答應。”

    “你說,你盡管,朕絕對答應。”萬曆本就覺得愧疚,這必須滿足。

    鄭氏道:“郭淡。”

    “郭淡?郭淡什麽?”萬曆錯愕道。

    鄭氏道:“臣妾希望郭淡來給洵兒當老師。”

    “郭淡?”

    萬曆雙目一鼓,差點沒咬著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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