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包廂,這氣氛完全不一樣了,陳旭升、吳觀生對郭淡的語氣、神態,漸漸變得友善,沒有像之前那麽充滿敵意和不爽,因為他們發覺,有這麽一個財神爺在,不見得是壞事,至少隔三差五,就能夠來這裏吃上一頓好的。

    而對於郭淡而言,他更喜歡這種氛圍,如果是正兒八經的陪上司的吃飯,那其實是工作的一部分,要招唿大家,讓大家都吃得滿意,這甚至可以說是一門學問。但不是說郭淡清高,不願意拍這馬屁,他也是從小弟做起的,隻不過他沒有打算混官場,拍不拍馬屁,沒有什麽意義。

    交談了一會兒,這酒菜就上來了,陳旭升、吳觀生開始專注於吃,大口吃肉,大口喝酒,都顧不上吹牛,這頓飯菜對於他們而言,別說一年,幾年都難得吃上一迴。

    “你不喝酒麽?”

    郭淡突然看向坐在門邊上的楊飛絮問道。

    楊飛絮隻是微微瞟了他一眼:“我在執行任務。”

    “專業。”

    郭淡給了她一個讚揚的眼神,又端起酒杯敬向童笠,道:“頭,我敬你一杯。”

    童笠舉杯與他碰了下,一飲而盡,又瞧了眼對麵狂吃的陳、吳二人,微微抹了下汗,真心丟人啊!他又低聲向郭淡道:“郭淡,你也瞧見了,我們這裏平時也沒有什麽事,其實有事也不是什麽大事,我知道你是很忙的,所以平時你可以不來,若真有事我會叫小五去通知你的。”

    “真是多謝頭諒解,我再敬頭一杯。”

    郭淡又是舉杯敬去。

    其實他已經想明白了,為什麽萬曆會安排他來這裏,無非就隻是讓他掛個職,不是說真讓他敢錦衣衛的活,他的主要職責,還是為皇帝賺錢。

    這一頓飯足足吃了一個多時辰,不得不說,陳旭升、吳觀生還真是能吃,這麽多菜,竟然全部都吃光了,出門的時候,二人都是挺著肚子出去的,喝得又是二五二五的,二人勾肩搭背,聊著窯子裏麵的妹子,是一臉猥瑣。

    來到樓梯間時,二人突然同時打了個激靈,臉上的猥瑣順腳消失,變得精神抖擻,非常恭敬的行得一禮,“邢公子。”

    隻見邢全帶著兩個仆從走了上來。

    邢全沉眉看著他們,“你們怎麽也跑這三樓......。”

    話說一半,他突然看向走在後麵的郭淡,皺了下眉頭,然後大步走了上去。

    陳旭升、吳觀生踉蹌的退到一邊。

    “邢公子。”

    郭淡拱手一禮。

    邢全瞥了眼郭淡,似有些猶豫,過得片刻,他突然開口道:“你什麽時候當上錦衣衛呢?”

    郭淡笑道:“今日剛剛任職。”

    邢全又瞟了眼郭淡肩上的飛魚刺繡,“陛下賞的?”

    不愧是幹孫子,有見識。郭淡憨厚的點點頭。

    邢全眼中閃過一抹不快,又瞟了眼一旁的童笠等人,道:“你們先下去,我有事要跟郭淡談談。”

    “是是是。”

    吳觀生和陳旭升忙不迭的下得樓去,童笠稍稍猶豫了下,還是跟著下去了。

    邢全的幹爺爺可是東廠都督,這廠衛看到他,可都是非常害怕的。

    “你沒有聽到我的話麽?”

    邢全突然見楊飛絮紋絲不動,不禁皺眉道。

    楊飛絮冷冷一瞥:“你無權命令我。”

    “你...。”

    “邢公子。”郭淡趕忙道:“你別怪她,她也隻是奉皇命保護我。”說著,他又低聲道:“邢公子可是想問茶茶的事?”

    邢全一聽“茶茶”,頓時顧不上楊飛絮,點了下頭。

    郭淡道:“不瞞邢公子,此事我真的是已經盡力了,其實除了邢公子外,還有許多公子來找過我,但是我都拒絕了,因為他們都是有婦之夫,這不合規矩,我哪裏敢去說。唯獨邢公子這事,我是親自去打聽的。但真的沒有辦法,因為茶茶他爹,也就她一個女兒,他爹是打算招婿的,邢公子當然不可能做這上門女婿,他也沒有這膽,所以這真是沒有辦法的事。”

    邢全道:“我不需要你幫我想辦法,我隻需要你告訴我他們的姓名,以及家住何處?”

    哇!中毒這麽深,唉...實在是我有很多事要忙,不然的話,還能夠多坑你幾筆錢。郭淡為難道:“邢公子,這不合規矩啊!”

    邢全皺眉道:“也就是說你不願告訴我。”

    郭淡道:“還請邢公子見諒,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不能這麽做,我郭淡能有今日,全憑一個‘信’字,如果失信於人,那麽對於我們牙行而言,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今後也辦不了七夕網戀,真是恕難從命。”

    邢全直視郭淡半響,突然哈哈一笑,拍了下郭淡的肩膀:“好!真不愧是寇家女婿,果然不一般,既然如此的話,那我也就不勉強你。”

    “多謝邢公子諒解。”

    郭淡拱手一禮,又道:“若無其它事,在下就先告辭了。”

    “慢走。”

    “告辭。”

    言罷,郭淡便與楊飛絮下得樓去。

    待郭淡下得樓去,邢全身邊一個閑漢用一種詫異的語氣道:“少爺,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們犯不著跟他客氣。”

    啪!

    邢全直接一耳光打在他臉上,然後轉身入得包間。

    要是能辦得了郭淡,他早就辦了,他這期間甚至都沒去牙行,親自去找郭淡問個明白,實在是今日湊巧遇見,才忍不住才問上一句。因為那邊張鯨是再三囑咐過他,暫時別去招惹郭淡,因為就連張鯨也不是非常清楚郭淡在萬曆心中到底是個什麽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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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加上他看到郭淡身著飛魚服,心裏也有數。

    剛出得醉霄樓,在門口等待的童笠、吳觀生、陳旭升便是急忙迎上來。

    “郭淡,你還好吧?”

    “我很好啊!”

    郭淡好奇的看著他們:“你們這是幹嘛?邢公子可是一個好人。”

    “好人?”

    陳旭升、吳觀生相覷一眼。

    我們說得是一個邢公子嗎?

    “難道不是嗎?”郭淡反問道。

    “當然...是是的。邢公子當然是好人。嗬嗬。”吳觀生臉上堆著虛假的笑容。

    童笠輕咳一聲,道:“郭淡,我們準備迴去,你若有事的話,就忙你的去吧。”

    他知道郭淡身份特殊,這郭淡的事,他也管不了。

    郭淡訕訕道:“頭,我這下午還真有些事要處理。”

    童笠道:“那你就去忙,我們先迴去了”

    “多謝。多謝。頭,您慢走。”

    等到童笠他們離去之後,郭淡突然向楊飛絮問道:“你好像一點也不怕邢全?”

    楊飛絮反問道:“為何要怕?”

    其實邢全還真不是沒有打過楊飛絮的主意,畢竟是錦衣衛第一美女,雖然就她一個女人,但這製服的誘惑,誰又能夠抵擋得住,好在邢全更愛惜的自己小命,這帶刺的玫瑰可真是惹不得,也沒有必要為了一棵樹,冒著放棄整個森林的風險。

    “也對,為何要怕。”

    郭淡點點頭,道:“我們走吧。”

    “去哪裏?”

    “陳家。”

    .....

    當陳方圓見到郭淡時,那嘴巴長得足可塞進兩個雞蛋。

    “是的,我如今是一名錦衣衛,你也沒有看錯,這是飛魚服,不是偷的,是陛下賞的,別再問了,我今天已經迴答了很多遍。”

    郭淡真的有些後悔穿飛魚服出來,這飛魚服穿在他身上,確實太吸引眼球了,是個認識的,就要問上幾句。

    陳方圓嘴巴一合,連連拱手道:“哎呦,這真是可喜可賀,賢侄,恭喜,恭喜啊。”

    “多謝多謝!”郭淡很敷衍的拱拱手。

    陳方圓又湊過來道:“賢侄,你如今已經貴為錦衣衛,這納妾......。”

    “打住!”

    郭淡欲哭無淚道:“陳叔叔,你要再這樣的話,下迴有大買賣,我可就不來找你。”

    “大買賣?”

    陳方圓眨了眨小眼睛,忙問道:“什麽大買賣。”

    “進屋再說。”

    郭淡又向楊飛絮道:“你門外等我。”

    楊飛絮都沒有看他一眼。

    陳方圓這才注意到楊飛絮,心中不由得一陣難受,難怪賢侄看不上我孫女。

    入得屋內,陳方圓親自為郭淡泡了一杯茶,然後坐在郭淡身邊,期待道:“賢侄,究竟是什麽大買賣?”

    郭淡道:“我需要你幫我收集京城內外,有關綢緞的一切信息,包括近日將要抵達的京城的綢緞。”

    “綢緞?”

    陳方圓眨了眨眼,低聲道:“賢侄,關於綢緞的買賣,一直可都被官牙控製著,如果你們私牙想要大規模買賣綢緞的話,那也得通過官牙進行,這規矩你應該是知道的。”

    郭淡哦了一聲:“你不說我還忘記了,也順便幫我收集京城內外所有官牙的信息,以及他們背後與哪些朝中大臣有關係。”

    陳方圓頓時就懵逼了。

    你這是打算幹嘛?

    半個時辰後,郭淡從陳家出來,然後乘著馬車迴寇家去了。

    行到半道,正好遇見寇義。

    “管家,可真是巧啊!你這是幹嘛去?”郭淡掀開車簾來,笑吟吟道。

    寇義抹著汗道:“姑爺,我是特地來找你的,內相來了。”

    “內相?”

    郭淡微微皺眉。

    .....

    急忙忙迴到寇家,隻見這院內外到處都是禁軍。

    “這是出什麽事呢?”

    郭淡嚇得一驚。

    寇義忐忑不安道:“我也不清楚,內相不說,我們哪裏敢問。”

    郭淡心裏也在打鼓,趕緊入得院內,隻見張誠坐在堂內,左右站著兩個小太監。

    “郭淡見過內相。”

    入得堂內,郭淡躬身一禮。

    張誠打量了下郭淡,笑吟吟道:“這飛魚服穿在你身上,倒也挺不錯的。”

    郭淡聽得這話,心裏稍稍鬆了口氣,嘿嘿道:“內相過獎了,不過我也這麽覺得。”

    “你小子可真是一點也沒變啊。”張誠咯咯笑得幾聲。

    郭淡小心翼翼的問道:“不知內相今日來此,是有何事吩咐,還...還帶著這麽多人來。”

    “你放心,咱家可不是來抄家的。”張誠笑道:“咱家是奉命將這銀子運迴宮中去。”

    郭淡心裏咯噔一下,這可比抄家還要恐怖一些啊。

    這銀子可就代表著萬曆的肥腿啊!

    帶走銀子,可就是撤腿啊!

    張誠瞧了眼郭淡,然後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

    等到下人都退下之後,張誠站起身來,走到郭淡身前,道:“這銀子名義上可是屬於內庫的,不可能總是放在這裏,如今朝中已經有大臣議論此事,陛下得趕緊將銀子運迴去。”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又是小聲道:“不過陛下的意思是,暫時隻運迴十萬兩,其餘的放在這裏。”

    拜托。我是要全部吞下的。郭淡訕訕道:“內相,走給流程而已,不需要運迴十萬兩這麽多,我手中的錢越多,我能做得事就越多,賺得也就越多。”

    這道理他也跟萬曆講過的。

    張誠笑吟吟道:“不是你說得麽,這雞蛋可不能放在一個籃子裏麵。”

    那也得看籃子是誰的,我這個籃子可是帶蓋帶緩衝的,可是摔不碎的。郭淡故作輕鬆道:“十萬兩而已,對陛下而言,算得了什麽。”

    張誠沒好氣道:“你以為陛下就真的就很想將這銀子運迴去麽,且不說這還得賬上做不少手腳,才能夠瞞過戶部那些人,而且,一旦這銀子進入內庫,戶部可是會看著的,實在是現在內庫真沒啥錢,說得難聽一點,陛下可是等著這十萬兩去開飯的。”

    在名義上,內庫也是屬於戶部的,雖然萬曆要用的內庫錢,他們也沒有辦法,但戶部還是會在旁監督的,一旦國家需要錢,而國庫又撥不出款來,那戶部就會讓萬曆開內庫,這少運二十萬兩,其實很麻煩的事,好在看管內庫的全都是太監,這裏麵是可以操作的。

    開飯?郭淡當即就傻了,道:“這不可能吧,陛下這麽窮?”

    張誠瞪他一眼。

    郭淡趕忙道:“內相,我...我不是這意思,我的意思是......。”

    “行了,行了,你也別解釋,這也是事實。”張誠歎道:“要不然的話,陛下當初又怎會為了區區兩萬兩,去跟那興安伯多費唇舌。”

    說到這裏,他又是長長歎了口氣,道:“你有所不知啊,三年前潞王大婚,可是將整個內庫都給掏空了,至今可都還未緩過來啊。”

    這的確是萬曆最為窮困的時候,如今他還沒有徹底不要臉,就是瘋狂的派太監到處收取礦稅,而之前又因為潞王大婚,萬曆將能花的錢,都花得是一幹二淨,就連從張居正家中抄出的那幾萬兩,也全都給搭了進去。

    後來又是鄭貴妃產子,冊封皇貴妃,可都花了不少錢。

    萬曆現在是真的沒錢,不然的話,他還真不一定會如此看重郭淡。

    哇!這潞王是何方神聖,結個婚而已,至於這麽狠麽,都將皇帝的錢袋給掏空了。不過,這對於我而言,倒也不是壞事,皇帝不窮的話,可就沒有我用武之地。郭淡立刻保證道:“還請內相轉告陛下,郭淡定不負皇恩,三年之內,我就要讓內庫變得充盈。”

    雖然他的計劃是全部吞下,但如今萬曆是等著這錢去開飯的,那他還能說什麽。

    “這才像句話,咱家會幫你轉告的。”張誠點點頭,又道:“陛下到時會一些賬房過來的,這銀子也不能放在你們家,以免讓人察覺,咱家會另找個地方讓存放的,到時所賺之錢,也都全部放在那邊。”

    郭淡愣了下,才點頭道:“是,我知道了。”心裏卻想,這皇帝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要精明得多。

    又派賬房來監管,又另換地方存放,郭淡顯然就是一個專門理財的管家。

    而且,也可見萬曆不想將這些銀子存入內庫,而是要借此在外麵建一個小金庫,避免戶部眼紅內庫充盈,動不動就請求他開內庫。

    隻能說,這窮人的算盤就是打得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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