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淡當即嚇出一身冷汗來。

    但其實他根本不用害怕,真正的純種商人,是有限製的,很難發展起來,這錢其實都在那些達官顯貴,皇親國戚手中,要想將這些錢給撈來,隻有抄家一條路可走。

    萬曆又是問道:“那你此話是何意?”

    郭淡突然正襟危坐,道:“陛下,朝廷的收入多半是來自稅收,這其中自然也包括商稅,而商稅又在於買與賣,沒有賣於買,就無法產生商稅。如今這尋常百姓是沒錢買,而有錢的商人又什麽都不能買,這商稅自然也就沒有多少。倘若商人什麽都能買,那必定會刺激經濟增長,民間會出現更多的買賣,產量必定也會增多,而且,織戶和農戶也會因此得利,從而會產生更多的商稅,即便是三十稅一,隻要這量上來,商稅依然是非常可觀的。

    除此之外,這還影響到農稅,這商人掙了錢,卻不能像地主一樣生活,連一件刺繡的服侍都不能穿,這勢必會導致許多大富商紛紛購買大量的田產,而這就是朝廷最為忌諱的土地兼並,不但商稅少,還導致農稅減少,陛下能不缺錢麽。”

    張誠聽得是目瞪口呆,這小子還真是能扯,小小的車馬衣冠,竟然被他扯到土地兼並上麵去,關鍵這廝說得還真是有那麽三分道理。

    原來這廝不是在挖坑埋自己,而是想要給自己換一身衣服啊!

    “嗯...你說得也不無道理。”

    萬曆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也不知道是不是張居正給的零花錢少了,缺錢缺怕了,反正這一旦牽扯到財政問題,他都會仔細的考慮的。

    張誠小心翼翼的提醒道:“陛下,關於這車馬衣冠的限製,太祖之時,就定了下來......。”

    他無非也是見萬曆好像有些動心,好心提醒他一句,這可是祖製,可不能隨意改變的。

    “嗯......。”

    萬曆點點頭,目光卻是看向郭淡。

    郭淡心領神會,忙道:“陛下,您的冊封儀式那是多麽的隆重,草民心想哪怕是朝中大臣都會穿得非常隆重,倘若那些特別嘉賓,穿得都是破破爛爛,土不拉幾的,旁人若見了,非得以為是一群乞丐站在那裏,這恐怕會令陛下的冊封儀式失色不少,甚至可能引起貴妃不高興。”

    “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萬曆眼中一亮,這小子真是忒機靈了,道:“好,朕特許參與冊封儀式的嘉賓,無論是何階層的人士,都可著光鮮亮麗的服侍,哦,他們也可乘馬車前來。”

    張誠聽罷,立刻知道皇帝是決心要打破這車馬衣冠的限製。

    萬曆還真不是一個墨守成規的皇帝,他的個性其實非常自我的,不然的話,他也不會非要先冊封鄭貴妃為皇貴妃。其實那些大臣也不是反對鄭貴妃,他們隻是覺得該有個先後順序,儒家講究的不就是長幼有序,你要冊封也得先冊封王恭妃。

    但萬曆還就是非得先冊封鄭貴妃。

    如今在萬曆看來,這車馬衣冠限製不是商人,而是白花花的銀子,是自己的收入,愛財如命的他,如何能夠允許這種情況繼續發生下去,這必須得廢除,至於祖製什麽的,他曆來就沒有放在心上。

    而郭淡無非是提醒他,這冊封儀式就是最好突破口。

    “陛下聖明。”

    郭淡高唿一聲,又道:“倘若陛下繼續將此事交予草民來辦,那草民可否再提一個小小要求。”

    萬曆立刻道:“你但說無妨。”

    郭淡道:“原本這數目其實還可以再多一點,就是因為草民的牙行太小了,最多就容納幾個人,導致進程非常緩慢,草民本想將左右的房屋都買下來,但是這手續非常慢......。”

    不等他說完,萬曆就不耐煩道:“行了,朕特許你買下...那些房屋,今後如這種小事,你就直接跟內相說,他會幫你的。”

    “多謝陛下。”

    郭淡趕忙行禮道。

    經過此事,萬曆對於郭淡那是更加看重,這小子不僅僅是個小商人,還挺有見識的,從那車馬衣冠的限製,都能夠看到土地兼並上麵去,非常不錯。

    萬曆又好生安撫了一會兒郭淡。

    總結起來就一句話---別害怕,哥會罩著你的。

    並且他也是說到做到,當真就派出自己的一小隊近衛護送郭淡出宮,並且還吩咐他們要日夜保護郭淡,誰若敢動郭淡一根汗毛,直接拍死。

    張誠是徹底無語了,這寵得有些過分啊!

    雖是這般想的,但他還是親自郭淡出得乾清宮,這太監最會見風使舵,如今萬曆如此看重郭淡,他當然也不會給郭淡臉色看,我們可是一條戰線的。

    “叔叔。”

    這郭淡剛剛離開,一名三十來歲的太監跑了過來,在張誠耳邊小聲道:“方才侄兒已經查明,今兒下午那邢尚智的少公子邢全曾去過一趟寇家牙行。”

    “是他?”

    張誠不禁微微皺眉,但很快眉目展開來,笑道:“這就難怪了。”

    原來他方才去通報的時候,就已經派人前去調查此事,因為他也負責此事,若有任何差錯,他也得負責的,而郭淡剛剛離開,這消息就來了,可見他們的情報能力是多麽的強大。

    張誠又思索半響,道:“你立刻去將此事告知督主。”

    那太監稍顯詫異的瞧了眼張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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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誠笑吟吟道:“你以為這事能夠瞞得住督主麽?他遲早會知道的,我就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

    這督主可就是東廠都督張鯨,他不禁掌控著東廠,同時還控製著錦衣衛,這兩大情報係統都在他手裏,怎麽可能瞞得過去。

    “侄兒明白了。”

    .....

    .....

    寇家。

    “賢婿,你可算是迴來了,你先前是上哪去了,也不說清楚,可是將老夫給急死了,倘若你有個三長兩短,留下我們父女,可怎生是好啊。”

    寇守信見得郭淡迴來了,激動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趕忙起身迎了出去。

    攙扶著他的寇涴紗,也是充滿擔心的看著郭淡。

    郭淡忙拱手一禮:“讓嶽父大人和夫人擔心了,小婿真是萬分抱歉。”

    “這些話就別說,咱們是一家人,你迴來就好,迴來......。”

    說著說著,寇守信突然見郭淡身後還跟著兩名帶刀壯士,由於穿得是便衣,他也難以辨明,好奇道:“這二位是?”

    郭淡哦了一聲,“他們是聖上的近衛。”

    說話時,他突然微微彎身,右手一撈,握住寇守信的拐杖,又順手攙扶著已是呆若木雞的寇守信,道:“嶽父大人,夫人,我們還是進屋說吧。”

    待郭淡進屋之後,那兩名護衛立刻站在大門的兩邊,神情冷冽,令過往的丫鬟都感到有一些害怕。

    直到來到大堂坐下之後,寇守信才如夢初醒,一手緊緊抓住郭淡的手,顫聲道:“賢婿,你說...你說他們是當今聖上的近衛?”

    郭淡笑著點點頭,道:“小婿方才就是去見聖上,聖上在得知此事之後,於是就派了一隊近衛專門來保護我們。”

    “這...這...。”

    寇守信微微顫抖起來,突然老淚縱橫,跪了下去,高唿道:“隆恩浩蕩,隆恩浩蕩,老朽真是死而無憾啊!”

    郭淡和寇涴紗廢了老半天勁,才將寇守信攙扶起來。

    寇涴紗笑道:“爹爹,您現在可以安心了吧。”

    “安心,安心。”寇守信樂得嗬嗬直笑,“有陛下護著咱們,誰還敢來找咱們的麻煩。”

    臉上是充滿著得意。

    郭淡見罷,都是忍俊不禁。

    寇涴紗又道:“爹爹,如今天色已晚,您該歇息了,這身體要緊啊!”

    寇守信正興奮著,哪裏想睡,可想著自己還得養好身體抱孫子,於是又向郭淡道:“賢婿,你明日再與我好好說道說道。”

    “是。”

    郭淡微笑的點點頭。

    將寇守信送迴屋內之後,郭淡與寇涴紗又迴到他們的小院,但是夫妻二人都非常有默契的沒有迴屋,而是在院中坐下。

    “夫君,我覺得此事你應當慎重考慮下,而不是直接去找聖上幫忙。”

    寇涴紗愁容滿麵的說道。

    郭淡哦了一聲:“夫人為何這般說,你覺得這樣不妥嗎?”

    寇涴紗幽幽歎道:“夫君,我們到底隻是卑微的商戶,而邢家與東廠都督關係密切,陛下總不會為了我們,而去責罰東廠都督,外麵那些近衛雖然保得了我們一時,卻難保我們一世。”

    郭淡笑著點點頭,道:“夫人言之有理。”

    寇涴紗詫異瞧了眼郭淡一眼,問道:“夫君是否已經想到了這一點。”

    “嗯。”

    郭淡點點頭,道:“在夫人你識破我之後,我就想到可能會有這日。夫人想想看,在這幾日之間,我們便弄得二十萬兩,如此龐大的數目,自然會有人眼紅,這事是避免不了的,也是不能去避免。

    如果我今日答應邢全,那麽明日就會有更多的邢全上門,而這錢可是陛下的,不是我們的,我們拿著陛下的錢去討好他們,就還不如直接去討好陛下,所以,別說十個席位,我是一文錢也不會給邢全。”

    寇涴紗稍稍點頭,又問道:“但是我們以後該怎麽辦?”

    郭淡嘴角微微揚起一抹邪惡的笑容來:“既然今日我能用二十萬兩,得到陛下的近衛保護,那麽明天我就可以用兩百萬兩,將那東廠都督活埋了,他最好別來惹我。”

    寇涴紗鳳目睜圓,震驚的看著郭淡。

    一個小小的商人,竟然說要將東廠都督活埋。

    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可她當迴過神來時,發現眼前這個郭淡,變得有些陌生,那冷漠的眼神,不帶有半點溫柔。

    郭淡見寇涴紗呆呆的看著自己,立刻神色一斂,笑道:“夫人,這條路非我所願,可能也非你所願,但是不管怎樣,我們都已經踏了上去,是沒有迴頭路可走,我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清除這條道路上的所有障礙。”

    其實是我推著他,推著我們走上這條路的,不管這是條怎樣的路,我都應該與他一塊走下去。寇涴紗目光堅定的點點頭,突然想起什麽似得,道:“今日真是多謝夫君。”

    郭淡錯愕道:“謝我什麽?”

    寇涴紗臉頰微紅,道:“就是今兒下午那邢全來的時候......。”

    當今天下午,郭淡擋在她身前的時候,她芳心不由得跳動了下,那一幕是深深的印在了她腦海中。

    “哦......。”郭淡是恍然大悟,又是急急點頭道:“這個你還真得好生謝謝我,那不知夫人是打算以身相許,還是要怎地?”

    .....

    .....

    翌日一早。

    邢全是睡眼惺忪,打著哈欠出得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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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閑漢急忙上前,諂媚道:“少爺,那邊小人全都已經聯係好了,隻要這席位到手,立刻就能夠賣出去。”

    “很好!”

    邢全笑著點點頭,手一揚道:“走,去寇家。”

    正當這時,一輛馬車從西邊而來,周邊有著三十餘騎帶刀護衛,陣勢可是不小。

    “是幹爺爺來了。”

    邢全激動的上前,跪在馬車前,乖巧道:“孫兒拜見幹爺爺。”

    隻見一個五十歲左右太監從車內出來,但這人是生得尖嘴猴腮,這臉上還打著胭脂,顴骨凸起,雙目凹陷,可卻是目光銳利。他便是那東廠督主張鯨,是太監中的二號人物,但也不是說他的權力就比那司禮監掌印太監小,他們兩個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

    “咳咳咳!”

    張鯨在兩個小太監的攙扶下,下得馬車來,又拿出絲帕捂住嘴咳得幾聲,斜目一瞧跪在地上邢全,道:“起來吧,我的乖孫兒。”

    邢全站起身來,又是一臉好奇道:“幹爺爺,您這麽早來,是有事找我爹爹商量麽?”

    “我是來找你的。”

    “找孫兒的?”

    邢全詫異道。

    張鯨點點頭,問道:“你這麽早是要上哪去?”

    “孫兒是去...。”

    邢全嘿嘿道:“孫兒隻是去外麵玩玩。”

    “我看你是想去寇家牙行吧。”

    “幹爺爺怎知道?”

    啪---!

    張鯨突然一巴掌狠狠甩在邢全臉上,隻見邢全的左臉頓時是一片青紫,別看這太監五肢不全,但打起人來,可比正常人要狠得多呀。

    邢全捂住臉,呆呆的看著張鯨,整個人都是懵的。

    張鯨一邊用手帕擦著手,一邊道:“你也別怪幹爺爺打你,若今兒幹爺爺不打醒你,恐怕你這小命都保不了了!”

    說到後麵,他眼中閃過一抹陰毒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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