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場後,臨風獨自迴了屋裏,褪下外衣他慢慢上床躺下來,拉過被子,望著屋梁發呆。


    過了半響,從懷裏小心翼翼地拿出了那製作精致的香包,湊近鼻間嗅了下,淡淡的花香味,似乎是迷迭香,鎮靜安神。


    他攤開手又緩緩收緊,師姐蠻用心的,特地做了這樣精巧的玩意送那人。


    他低垂著眼簾,卻心裏無來由的生出一種遺憾。


    睿明師兄跟靈雪師姐,他們都可以這樣表達自己的心意,他卻是做不到。


    倒不是他膽小,經過了現代那一世的經驗教訓,讓他變得小心翼翼,不敢輕舉妄動。


    像是幼時接近那些靈巧的鳥兒一樣,明明看著觸手可及,才靠近,鳥就飛身不見。


    他這人既不聰明,也不靈活,老實算不上,就是這樣普普通通一個人。


    如果沒能打動對方,自己做什麽都像多此一舉,給人添煩惱吧。


    他想起讀書那會他剛表白,女孩就避他如蛇蠍,仿佛他是怪物一般。然而他什麽也沒做,隻是跟對方表露了心跡而已。


    他也從迷茫、驚慌、黯然、接受變得麻木起來。當然他也不是對感情的事失去了爭取的念頭,隻是對於拒絕他像徐誌摩一樣了,從開始聽到分手人會手顫抖的摔落杯子,變成平靜的喝完一杯水。


    上一輩子他一直跌跌撞撞的追著,吃了一個又一個的灰跟頭;這一次他想換種方式,盡可能的讓對方認同他,接受他,然後,順其自然地在一起。


    把香包收迴懷裏,他側過身躺著,看著窗外的月色如水,感覺跟那人一樣,也是清清涼,想親近,又像是隔了一道無形的牆一般。


    他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闔上眼滿懷心事的睡下了。


    次日。


    臨風頂了個熊貓眼,昨夜一晚他著實沒睡好,心裏總覺得虧欠了黑師傅什麽,但是又說不出來。


    索性甩甩頭,揮去這念頭,抹了把腦袋亂搓了一番,然後又捋順。


    他看外麵的天色隻是像蒙灰的黑一般,還有稀疏的星星點綴其間,他走到窗邊,淩晨的空氣帶著特有的清冷,讓臨風的困意跑走了好幾分。


    他迴頭看床邊那抹小綠色,綠雞仔在那砸吧砸吧小嘴,睡的正香。


    他也沒準備打擾它好夢,穿戴收拾自己的時候,隻是盡量動作輕一些,不發出什麽聲響,躡手躡腳地踏出房門,把門戴上。


    看著未亮的天空,他心裏的心情莫名的非常好,他要神不知鬼不覺的給那人送去。


    他輕車熟路地比平常速度快了不少的到達了班景居住的地方。


    走到了門口,用事先準備的小刀片反著麵,插.進門縫裏,一點點摸索著。也算他平日觀察過了,基本屋裏都是駕著一根木棍關的門,倒是沒有太繁瑣的門鎖。


    看到門縫沒有了木棍的攔阻,他才動作輕巧地推開門。心裏即是欣喜又帶著做壞事一般的緊張感。


    小心翼翼地把門給帶上,他才點著腳尖一點點地往他床邊靠去,努力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響。


    走到他床邊的時候,他心裏鬆了口氣。他總是有點擔心,他每靠近一分,那人就會突然從睡夢中醒來,看到他大早上跑過來怕是又要討厭他了。


    他靠在他床邊梳理了下自己緊張的情緒,等到心跳平靜些了才繼續動作。


    他本想放下香包就轉身離開的,看著心心念念的人盡在咫尺,覺得腳下像粘上了膠一般,舍不得離開。


    那人的眉眼長開了,眉眼像是意氣風發的劍一般。如今他是十八歲的少年郎,最好的風華。


    他看著他恬靜的睡顏,俊美白皙的麵龐,忍不住伸出手在他臉上方停駐。他手指試探的向下探去,卻在快靠近鼻尖的時候像是被燙到一般收緊手。


    他單手支著頭凝視著那人,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他腦子裏突然冒出一段話,醒來能看到妻子的睡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睡顏裏的神情像是嬰兒一般毫無防備,露出一個微笑都像天鵝優雅地展開開翅膀一般美好。


    他心裏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也有些小僥幸。他五指張開浮在對方臉上方,揮了幾下,對方毫無反應,似乎還在沉睡。


    如此揮了兩下,他不死心地又揮了三下,他心裏才鬆口氣。


    想給班景的睡眠質量點個讚,也算沒有輕易地醒過來。


    他手收迴拳狀,隻是伸出拇指緩緩地湊向他眉毛,順著眉形滑下,那觸感仿佛上好的綢緞一般,清清涼又柔軟滑順,到了末梢,他謹慎地收迴手。他想起現代那一世裏,有個妹子就跟他說,如果喜歡一個人,就摸摸對方眉毛,含義就是喜歡對方。


    不過仔細迴想了下,上輩子就沒成功過,手都沒牽成,更別指望摸個眉毛了。


    他又探出指尖,順著另外一個眉毛輕柔地順著眉形撫摩,正心滿意足準備收迴手的時候,感到手上一緊,被人握著一般。


    他正準備起身,被這一握不由低頭看去。


    那人已然醒來,眼瞳裏依舊是給人像清泉湧來,又像高山上的雪一樣高冷冰寒。他直直地盯著他,看得出他眼角微微浮上些淡淡的血絲,顯然他也沒睡好。


    臨風心裏既惶恐又愕然,他今天的做法的確不太好,大白天跑來打攪人好眠。


    這家夥不會有起床氣吧,怪他來叨擾?


    “你來我這做什麽?”他語氣有些冷冽地說。他心裏本來就憋著氣,那人喜歡上別人不說,現在又來叨擾他,叨擾也就算了,臉上還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


    “我我我我我……”臨風第一次犯了口吃,他麵對著他的質問,除了口吃他簡直答不上話來。他左思右想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心裏很想給自己抽個大巴子。


    早知道就默默塞個香包好了,眼下被人抓個現行不知道如何脫身好。


    臨風咽了口口水,壓下自己的不安心神,才有些猶豫地從懷裏拿出一個玉色的香包遞給班景。“我……是想來送你東西的。”


    班景這才鬆開他手接過這香包,湊近鼻尖聞了下,味道的確清新舒適。就直接收進懷裏,整個人的神情像是春雪化融般帶了些暖氣,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了不少。


    “挺好的。”他給了這樣滿意的答複,臨風見狀就跟加了風火輪似的,馬上奪門而出。


    跑了好遠之後才在一顆桂樹下靠著樹幹喘著氣。能看到他開心的模樣,自己心裏也是挺高興的,就是可惜不是自己送的。


    他又覺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送香包放他自己身上,他是做不到了。


    臨風的心思其實很簡單,就跟動物界裏求偶一樣,蜘蛛求偶的時候還會帶著食物獻給對方。


    到了傍晚的時候,他收拾了下準備迴自己那僻靜的小屋處跟黑師傅繼續學習。


    夕陽西下,落下一片餘暉,風不知從何而來,吹得桂樹葉發出瑟瑟聲響。


    臨風還在往迴走著,突然腳邊傳來痛意,猝不及防地被人一腳踹在地上。還沒等他緩過神來,不知從何處藏身的人,衝了出來,分別按住了他的手腳。


    “臨風啊臨風,可算找到你了。”林輝眼裏帶著得意的神色看著臨風。林輝,林賀大哥,性子一脈繼承。


    林輝比臨風大了五歲之多,無論從哪個角度,臨風也想不到他們之間會有什麽交集,對這人也沒有過防範的準備。


    “如此大費周章,找我何事?”臨風也許是這樣的事碰到太多迴了,這次他驚慌的表情都省了,隻是鎮定自若地看著那人,仿佛他不是被人按趴在地上,是站著跟人交談一般。


    “你還裝什麽無辜?”林輝像是沒耐性一般,在臨風身上踹了一腳。蹲下身掐住臨風的下巴,“你之前揍我弟,我弟技不如人,我也不跟你計較。”


    他神色輕蔑地拍拍臨風臉頰,“你不過一個小娃兒,怎麽還學起大人做什麽追姑娘的事了?送情書不說,還收了靈雪師妹的香包,快,給我交出來!”


    臨風沒想到給人送信還能招了這一出,不過他既然背了這個黑鍋,他還是接下了。他不打算把睿明供出,眼下自己挨揍也就過去了,沒必要讓睿明跟著挨揍。


    他神情有些無奈地看著對方,“送情書的事,人人皆可送,隻看有沒有勇氣而已。”


    林輝的神色變了變,這小子說到他的痛處,他一直不敢去送情書。為了掩飾心底的情緒,他又給對方甩了一個大巴子,“廢話少說。香包交出來,我就放過你。”


    臨風低垂著眼簾,他一點也不想拖累別人,更別說那人是他一直喜歡的。這黑鍋,他繼續背吧,反正挨揍一下跟兩下,都是挨揍。


    思定,他抬起頭,眼神裏像是星星印在眼底,熠熠生輝,不卑不亢地說:“休想。”


    林輝皺著眉頭看著臨風,馬上喝令道:“給我放開了揍,揍到他交出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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