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蕭無聲地笑了笑,突然一把抓住李青山的手腕,唿吸也亂了頻率,變得急促異常,胸膛連帶著整個大腹起伏不定,與此同時,他的褲子內側全部被沾濕。李青山正要問一句“怎麽了”,房門突然打開,魯夫人端著一碗藥走進來,放在八仙桌上,邊問:“怎麽樣了?”葉蕭閉了閉眸子:“破水了……”魯夫人趕緊指揮李青山,把人扶到床上躺好,又掀了錦被蓋在葉蕭身上,接下來便鑽進被子裏做準備工作,準備就緒後出來一看,李青山竟然還站在一邊。她側頭朝門口示意了一下,涼涼說道:“請吧。”李青山看了眼仰躺在床上,仿佛待宰羔羊一樣的葉蕭,咬了咬牙,還是道一句:“雲揚和孩子就拜托魯夫人了。”說完,他快步出了門,仿佛慢上一點,他就舍不得離開了一樣。確實,再慢一步,他定然舍不得離開葉蕭身邊!黃誠此時也從廚房出來了,就站在屋外焦急地等著。夜裏的烏雲並不顯眼,但是當它遮蔽了明月,就非常有存在感了。院裏驟然沒了月光的映照,顯得越發黑暗,沒過多久,霎那而過的閃電動人心魄,夜空亦響起隆隆的雷聲。房間裏突然傳出一聲高亢的喊叫,隻這一聲,隨後便又沉寂了下去。李青山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受控製地上前砸門,大喊:“魯夫人,他怎麽樣了,你說呀,剛才到底是怎麽迴事?”黃誠搶上來拖開李青山,狠狠說道:“別去打擾他們,你別添亂了行不行。”話音才落,屋裏又是一聲喊叫,比方才那聲更加撕心裂肺。李青山猛地掙開黃誠,再度上前,正想要繼續砸門,門卻先一步被打開。屋裏的魯夫人那雙手,滿是鮮紅,刺痛了屋外兩個人的眼睛。她盯著李青山道:“你進來,把桌上的藥喂給他下去。”李青山忙不迭地閃進屋裏,站在門口便見著葉蕭的狀態越發糟糕,一時愣了愣神,卻又聽魯夫人催促道:“還愣著幹什麽,快喂藥。”李青山慌忙應了一聲,端起藥碗快速走到床邊,微微托起葉蕭的頭,試圖將溫熱的藥汁喂進他嘴裏。然而葉蕭因為忍痛而緊緊咬著牙,隻這樣卻喂不進去。李青山在他耳邊哄著:“雲揚乖,張嘴。”葉蕭依然張不開嘴。魯夫人從被中探出頭來,道了聲:“用力,往下使勁兒。”又轉向李青山,“這樣灌不進去,你用嘴給他喂。”說完又縮緊了被中,在葉蕭那漸漸下移的大腹上按壓。李青山二話不說,含住一口藥,低頭堵上了葉蕭的嘴,慢慢撬開他的牙關,這樣還真的有用,葉蕭鬆了牙關,喝進一口藥的同時,不可抑製的聲音亦全部被堵在李青山嘴裏。如是再三,才渡完了一整碗藥。這碗催產藥喝進去,效果非常明顯,隨著葉蕭的再一次用力,孩子有大幅度的下移,但是又一個問題出來了,就如前次一樣,男子的骨盆天生就比女子窄,不適合誕生小生命,硬要反其道而行之,則必然要受一份苦楚。這個問題無論由誰來接生,都避免不了。孩子的頭卡住了出不來。外頭已是風聲雨聲接踵而至,瀟瀟秋雨灑落在滿地的黃葉上,黃誠躲在屋簷下避雨,身上依然落了半濕,他卻恍若未覺,對著夜空雙手合十,祈禱自家大人大小平安。魯夫人當機立斷,讓李青山按住葉蕭,雙手在葉蕭的肚子上不知怎麽摁了一下,孩子的頭立刻就出來了。與此同時,葉蕭隻覺下麵傳來一陣撕裂的痛楚,疼得他一個激靈,哪怕是被李青山按住了上半身,他依然不可遏製地彈跳了一下,整個人抖得非常厲害,雙唇無力地張了張,卻已經發不出半點聲音。李青山看得心驚肉跳,破天荒的,他撇開了頭,甚至不敢再看下去。魯夫人驚喜的聲音傳來:“最後一次用力,來,我喊一二三。”“一。”“二。”“三!”隨著最後一記聲音落下,葉蕭咬緊了牙根,五指抓在李青山的臂膀上,幾乎要嵌進肉裏去,另外五指撕扯著床單,仿佛要將床單撕爛。他的額頭青筋暴起,冷汗源源不斷地冒出來,溢出喉頭的悶哼嘶啞而綿長,整個人仿佛繃到了極致——然後,斷裂。他突然癱軟在床榻上,急促而粗重的喘息聲,伴隨著剛出生的小娃娃的啼哭,強勁而有力。魯夫人抬袖抹了抹額間汗液,疲憊道:“去把熱水端過來。”李青山看著葉蕭緩緩睜開的雙眸,朝他笑了笑,飛快轉身衝出房裏。外頭的雨依然下得很大,他和黃誠兩個人合力將一大桶熱水從廚房端過來,上頭蓋了一層油紙,並沒有落進去半滴雨水。葉蕭和孩子大小平安,兩個人幹力氣活也是勁道十足。黃誠依然沒有進屋,由李青山一個人端進去。魯夫人替孩子洗身體的時候,李青山已經去床邊照看葉蕭了,“大劫過後”,兩人雖然一時無話,卻有一種無聲勝有聲的氛圍默默流淌。魯夫人看了他們一眼,將裹了繈褓的孩子遞到李青山懷裏,報上孩子的性別:“恭喜二位,是個女孩兒。”等李青山小心翼翼地接過孩子,傾身遞給累極了的葉蕭看時,魯夫人便繼續縮進被裏,助葉蕭娩出胎盤,擦拭幹淨。葉蕭看了眼辛苦生下的閨女,便安心睡了過去。李青山抱著閨女稀罕得不得了,唇角幾乎要咧到腦後去,但是在魯夫人離開前,他還是悄悄向她討了避孕的藥物。不生了,往後再也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