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問出,頓時就讓沈追和方子遊心中一驚。


    不過兩人都一動不動,任由那拂塵撲來。


    緊接著,就感覺到一股似有若無的規則之力,在兩人身邊盤旋,遊動,觀察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不過方子遊和沈追,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在九幽界域混跡了一生,老於世故,幾十年的掌門生涯,也不知道麵對過多少質疑,當然不至於被奪了心智。


    另一個雖然年輕,但卻經曆過大風大浪,正所謂大人物見多了,膽子也就大了,沈追所見過的真神強者,細算之下都有四五個,在他們麵前,沈追都能夠做到麵不改色,何況是一個尊者一階的聖使?


    沈追更是曾經殺過兩個六合聖使,對於聖使這種東西,根本談不上什麽敬畏感。


    電光火石之間,兩人齊齊有了應對。


    方子遊是疑惑中有些惶恐,而沈追則是疑惑中帶著些許憤怒,仿佛為對方的汙蔑感到不忿。


    太上聖使蒼鬆將兩人的神情盡收眼底,微微點頭,不過仍舊沒有放棄逼視,靜靜的等待兩人迴答。


    “青陽子惶恐,不知聖使此話何意。”方子遊作揖道。“我師徒二人居於廣陵洞天數十載,青陽門核心弟子也不過五百人,從不攀炎附勢,若說投靠了大周朝廷,豈能是現在這番門破人散的光景?”


    “我等從未想過背叛,卻不知是何人在聖使麵前汙我青陽門,還請聖使明鑒。”


    沈追站在旁邊,一言不發。因為方子遊這一番話,可稱得上滴水不漏,根本無需他再多嘴。


    不愧是在宗派界混了幾十年的老江湖,一下子就命中要害。


    的確,若是投靠朝廷,青陽門不至於弄得這麽慘,這就是最站不住腳的地方!


    太上聖使蒼鬆,本就先手調查了一番,今日之問,隻不過是臨時起意,見方子遊迴答的滴水不漏,頓時就打消了心中疑慮。


    “誰人汙你,這個爾等就沒必要問了。”蒼鬆語氣有所放緩,不過卻並未收迴拂塵。


    “外界都以為是本座幫助你青陽門恢複,而你我都知這是無稽之談!”


    “你青陽門與乾元宗交戰數年,去年又被乾元宗挑宗門戰,打得元氣大傷,幾乎滅門。”


    “我聽聞你青陽子肉身爆裂,神魂受損,你這大弟子方良更是中了噬魂毒液,命不久矣,如何能在這短短一年間內,不斷傷勢全複,而且功力大增?!”


    沈追心中咯噔一下,雖然兩人早就商量過應對之策,但是能否讓這太上聖使信服,仍舊是個未知數。


    “迴聖使的話。”青陽子恭敬道。“此事說來話長,真要算起來,還是因那乾元宗而起。”


    “哦?本座不急,你可以慢慢說。”蒼鬆似笑非笑道。


    “聖使明鑒。”方子遊沉聲道。“我青陽門在宗派界立足也有四千六百七十八年。從一代祖師‘信遊’道人創立開始,即為一代青陽子。”


    “雖然本門信奉兵貴精也不再多的道理,一直將門徒保持在小部分數量,但曆史上,也出現過驚才豔豔之輩,讓宗門輝煌一時。”


    太上聖使蒼鬆點頭道:“不錯,你青陽門除了信遊尊者之外,的確還有幾人曾經登頂過尊者之極,分別為二代祖師潘釗、二代師叔祖司馬錯、四代的祖師廣玉飛、四代師叔祖火流雲。”


    “其中你四代祖師廣玉飛,火流雲這一代,算得上是你青陽門的中興之祖。


    曾經在廣陵洞天中打下赫赫威名,橫掃同級無敵手,甚至一度統禦大半個廣陵洞天。不過自此之後,就一代不如一代,雖然也曾有尊者級出現,但之後再沒有人達到過尊者巔峰境界,本座說得可對?”


    “這太上教的聖使,果然厲害,居然對這些來曆調查得這麽清楚。”見對方將青陽門派的曆史人物一一道來,沈追心中也是微微一驚。這些曆史,搞不好方子遊知道得還沒他蒼鬆多。


    “聖使見多識廣,果然厲害。”方子遊感慨道。“師門之輝煌,還仿佛在昨日,而如今,到了我的手裏,青陽門竟然落到這番田地……方子遊實在有愧師恩,無地自容。”


    方子遊這番話,倒是完全是真情流露,沒有半分作假,蒼鬆見狀,頓時也就收起了佛塵,不似之前那麽咄咄逼人。


    “行了,青陽子。你青陽門曆史上曾經與我太上教有舊,你二代祖師曾得我師叔指點,替我太上教效力辦事過。”蒼鬆淡淡道。“繼續給本座說說你們的經曆。”


    沈追心中一凜,難怪太上教聖使多次暗示可以培養青陽門,原來還有這一節往事在裏頭。


    “是。”方子遊也收斂了悲傷的情緒,繼續娓娓道來。


    “當初那乾元宗挑釁我青陽門,多次暗中下殺手,用毒計。我青陽門式微,又無尊者,一直處於下風,隻有防守之力,沒有進攻之能。”


    “久而久之,門人弟子散去,地盤緩緩被侵蝕,終於在削弱了我青陽門近八年之後,乾元宗向聯盟申請了宗門升格戰。”


    “聖使知道,按照規矩,高等宗門對低等宗門的挑戰,隻能迎戰。於是,一場慘烈的戰鬥就開始了。”


    方子遊慘然道:“那時我知曉已經無力迴天,但凡有門人弟子下堂求去,我都無不應允。


    於是,我青陽門參戰人數不過三百一十二人,而乾元宗攜帶上萬之眾!”


    “最終……慘敗而歸!”


    提到這一段傷心往事,方子遊也完全陷入悲傷的情緒當中。


    沈追也不禁有些戚戚然。


    乾元宗有尊者,而青陽門沒有。


    據他所知,那場戰鬥中,乾元宗光是神通境都有六十三人,而青陽門算上方子遊,都不過六個人!


    高端戰力就有十倍之差,更別說靈橋境先天境,組合其法陣,配合寶物,也能發揮出不俗的影響力。


    螞蟻多了咬死大象,那一戰,青陽子能夠活下來,沈追都覺得是奇跡!


    “……挑戰中失敗,宗門就要將地盤拱手相送。無論是靈田、礦脈,還是控製的城池,都得讓給勝利方。”


    “就連山門住址,都要另尋它處安頓。”


    “我迴到宗門後,廣陵洞天的規則化身立刻顯行,將我整個宗門挪移到了三銀洞天中的銀星洞天……”


    說到這裏,青陽子就激動了起來:“就在這時,我大弟子方良休養之處,卻突生異象!”


    “哦?”蒼鬆疑惑道。“什麽異象?”


    “啟稟聖使。”沈追踏前一步,他知道這該輪到自己來演好剩下的戲了。


    “在晚輩居住的藏天洞內,發現了二代祖師司馬錯的遺留之物!”


    “二代祖師司馬錯,曾在卸位之後了無蹤跡,致使青陽門第三代繼位者傳承中斷,所學不全,整個宗門也一蹶不振。故此三代祖師中,僅有兩人達到了尊者四階,勉強守住基業。這種情況一直到四代祖師橫空出世,這才帶領宗門重新走向輝煌。”


    “我青陽門一直以為二代祖師司馬錯是死於秘境冒險,可卻沒想到,他老人家,竟然是死在了藏天洞中。”


    “竟有這等事?”蒼鬆眼中露出一絲驚奇之色。


    “據晚輩和師父推測,二代祖師乃是在衝擊真神時身死。”沈追道。


    “什麽?衝擊真神?”蒼鬆有些意外,站起身來,他徹底被震住了。


    “難怪、難怪當年司馬錯消失得那般突兀,沒想到,居然是在衝擊真神時身死了……”


    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的蒼鬆聖使重新坐了下去,揮手道:“你繼續說。”


    “是。”沈追點了點頭道。


    “二代祖師在臨終之時,根本無法來得及通知門人,交代後事,隻能匆匆凝聚出一顆世界之心,留待後人。”


    “由於當時祖師突破之事很隱秘,乃是從秘境中有所收獲,所以當時誰也不知道。而且祖師布置的陣法極強,這麽多年來,也沒人知曉藏天洞,就是祖師隕落之地。”


    “在廣陵洞天規則化身割離我們的山門,挪移去銀星洞天的時候,這道陣法破了……也弟子,也僥幸獲得了二代師祖的傳承秘法和寶物。”


    “就是這些寶物和傳承,讓我和師父重新恢複功力,並且獲得了完整的青陽門絕學。”沈追道。


    這段故事,乃是他和方子遊經過多次探討,完善細節之後定下來的。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打消宗派界的疑惑,否則,說什麽在別處秘境,世外高人饋贈,自己突然頓悟等等……都有很大漏洞。


    唯有得到自家祖師的傳承,最為妥善!


    得青陽門的先人秘寶傳承,這解釋權還不是由自己說了算?


    隻要自己能夠施展出純粹的青陽刀意,青陽門的絕學,誰都無法反駁這些話!


    至於怎麽讓這些絕學看起來更強大,這就更容易了。


    頓悟時間,完全可以讓方子遊和自己,都將原本的青陽門秘法,更上一層樓。


    至於怕不怕這位聖使垂涎寶物搶東西?


    本就是上古人物,突破真神失敗,且又被師徒二人恢複傷勢了,還能剩下多少好東西?


    再者,太上教的蒼鬆聖使,乃是尊者級,地位極高,愛惜名聲,極少幹這種強搶的事。


    如今沈追和方子遊又展現了過人的戰力和天分,隻要收服,那將來是妥妥的尊者戰力!除非這太上聖使目光短淺到了極致,否則傻子才會幹這種殺雞取卵的蠢事來。


    “你師徒二人,各自施展一下青陽刀法給本座看看。”蒼鬆突然道。


    “是。”沈追和方子遊,拱了拱手。


    “蓬~”兩道炙熱無比的刀氣,頓時從身上爆發出來,沈追身上的刀氣是霸道、純粹,無比剛猛。


    而方子遊身上的刀氣,則是雄厚,如大海汪洋般廣闊。


    兩者的刀意截然不同,但又同出一源,和沈追所說,接受了二代師祖的傳承相互印證。


    “可以了,坐吧。”至此,蒼鬆聖使心中再無疑惑,吩咐兩人就座。


    “唿~”兩人心中稍稍鬆了一口氣,從庭院中走進大廳,在蒼鬆聖使的坐下首跪坐。


    “你青陽門,是氣數未盡啊。”蒼鬆唏噓道。“眼看著滅門在即,卻發現了二代祖師的遺留寶藏傳承,司馬老祖當年驚才豔豔,我師叔祖曾言他有真神之姿,沒想到還真的曾衝擊過真神之境。隻是可惜……”


    沈追和方子遊兩人,也都各自‘傷神’。


    “青陽子。”蒼鬆聖使稍微感慨了一下,就話鋒一轉。“你掌位三十七載,青陽門一直不溫不火,與世無爭,如今破而後立,想來是已經改變了早前的看法了?”


    沈追明白,戲肉來了。


    青陽門在方子遊手中,說是不溫不火,那都算是蒼鬆聖使給麵子了。


    若要真心實意的說,青陽門前幾十年,完全是不識抬舉,自取滅亡。


    在殘酷的宗派界,不爭不搶,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你不上進、發展,別人就會踩著你的屍體上位。


    宗派聯盟成立後,又不想出力。清高是清高了,但就更加斷了上升的通道。


    在宗派界,這種自視清高的正道門派,已然是不多見。要麽滅亡,要麽在滅亡的路上。


    如今,青陽門在歸元宗一改往常的低調做派,顯然是有所圖,有所求,否則說不過去。


    “聖使明鑒,請恕我直言。”青陽子拱手道。“幾十年都堅持了下來,若說性子一下子轉變過來,走上爭霸吞並之路,也並非我之本心。”


    “隻是青陽門在我手中,已經落得這種模樣,險些滅門,我也實在是沒臉麵在繼續擔任掌門一職了。”


    “如今,隻想讓唯一的弟子好好活下去,輔助他在這世上站穩腳跟。”方子遊誠懇道。


    方子遊心中所想的唯一弟子,自然是白小純,然而聽在蒼鬆聖使耳中,理所當然的,就是眼前沈追所化的方良了。


    “哦,那麽說,現在你青陽門做主的,反而是你這個徒弟了?”蒼鬆有些意外的看了沈追一眼。


    方子遊這話雖然有些心灰意冷,但卻的確很符合一個正常人曆經磨難之後的想法。


    青陽子之前隻求自保,安穩的偏居一隅,不行惡事,不抱大腿。太上教多次隱晦拉攏,都裝作不知道。這樣的人,這樣的門派……是活不下去的!


    像廣陵洞天的第一大魔宗天絕宗,就是緊緊的抱著六合宗大腿,才能穩居廣陵第一大派的交椅數百年。


    如今,青陽子有這種思想轉變,很正常。


    念及此處,蒼鬆頓時問道:“方良,既然你師父如今以你為主,你倒是說說看,想如何在這宗派界中立足?”


    沈追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浮現一絲傲意:“先誅乾元,再滅天絕!唯我青陽,廣陵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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