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殖業風險無處不在,可機遇也隨處可見。


    重大疫情對於依靠養殖業吃飯的人來講,無異於風暴,還是那種無力抵抗的風暴。


    風暴中,會犧牲一部分人的利益,自然也會有人從風暴中謀取更大的利潤。


    是死是活,完全憑借個人對於未來行情的判斷。


    此時,王泉的話給了林東極大的震撼。


    “重大疫情豬少”


    林東小聲嘀咕著什麽,頭也不抬,快速盤算著。


    看著林東這樣,王泉有些想笑。


    前世,林東給自己的感覺一直都是穩重成熟,沒想到現在聽到這個消息,居然變得患得患失起來。也不知道前世他是怎麽應對的,能讓生意爆發增長。


    “如果真的有重大疫情,且像那個業主說的那般全麵封鎖,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疫區的生豬管控更嚴格,甚至不讓宰殺。如果不能在疫區宰殺,養殖場裏麵的生豬隻能賣到非疫區,這樣的話,極有可能出現紮堆的情況。”


    “試想,幾個地區往一個地區供應生豬,供大於求的時候,生豬價格會不會下跌?”


    林東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王泉嘴裏說出來的,他印象中的表弟或許不會怕人,但也絕不是這種善於分析的人。


    一時間,隻能愣愣的看著王泉,沒有打斷他的言論,心裏卻是不由自主的跟著王泉的思路快速盤算。


    “打個比方,周邊幾個省份的生豬全部拉到咱們中原宰殺,這樣的話,中原省的生豬收購價肯定降低”


    林東從震驚中出來,思路變得清晰,多年的業務經驗,讓他快速組織好語言,接過王泉的話題。


    “收購價降低,屠宰量就會增加,市場供大於求,所有產品價格都會受影響,進行下調。我們這些人的利潤會受到波及”


    說到這裏,林東突然停頓,臉色變得難看,眉頭更是緊皺。


    “價格降低之後,屠宰量會增加,可以用數量彌補價格下跌帶來的損失,可若是”


    這一刻,王泉心裏突然湧現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感覺。他是重生過來的,自然知道未來兩年的行情,聽著林東抽絲剝繭般的分析,心裏有一股衝動,再放出一些消息,讓林東大膽的預測一下未來?


    “可若是渠道不夠怎麽辦?大量產品積壓還能用數量彌補損失嗎?”


    王泉的話像是一柄重錘,狠狠的敲在林東的腦門上,不知道什麽時候,林東腦門上竟然浮現出一層細汗。


    林東抬眼瞥了王泉一眼,臉色極不好看,過了許久,定聲說道:“這都是猜測,沒有真憑實據。”


    王泉嘴巴蠕動,很想說出自己知道的東西,可他知道,自己解釋不清楚從何而知。


    他,隻不過是一個剛剛辭職的保安。


    “好吧,隻是猜測。”


    話題戛然而止,兩人相對無言,房間內隻剩下空調扇動發出的輕微聲響,沉默片刻之後,王泉提出要借林東的車子,理由就是要出去找客戶。


    林東猶豫,最後點頭答應。


    臨走的時候,王泉還是沒忍住,搖下車窗,盯著林東的眼睛,道:“哥,三個場子來迴奔波,還不如找一個大點的場子穩定發展。萬一,我說的是萬一,萬一咱們猜對了呢?價格下跌是必然的,可若是其他地區不讓殺豬呢?短時間內會不會出現不健康的價格上漲呢?”


    說完,也不等林東迴話,王泉開車離開了場子。


    林東看著遠離的車子,神色複雜,他知道王泉的邏輯是對的,但他更懷疑,這些東西到底是王泉從哪聽來的,可靠性有多大?他手下養著二十多個人,他不敢太過冒險。


    開著林東的雅閣迴到家中,王泉開始收拾換洗衣服,收拾完畢,跟父母打過招唿,就開車上路。


    說好聽點是城鄉結合部,說白了就是郊區。


    王泉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農閑的時候,各自打著零工,也不懂什麽大道理,聽王泉說林東支持他這麽做,也沒阻攔。


    王泉的目的地很明確,沿著前世那條發貨路線走一圈,盡可能多的去拜訪客戶,讓客戶接納自己,從自己手裏發貨。


    出發前,已經讓林東盡可能多的給自己發送產品圖片,各種角度,各種品質應有盡有,甚至連工作環境都有拍攝視頻,這些都是王泉跟客戶溝通時必不可少的裝備。


    一路疾馳,跨過皖省,第一個目的地就是楊叔所在的古都金陵。


    前世,王泉不止一次來過金陵,卻沒有一次好好領略金陵的風光,這一次,依舊不行。


    按照記憶中的路線來到楊叔店鋪所在的市場,此時才剛過傍晚,市場上大部分店鋪大門緊閉,隻有少數掀開卷閘門。


    找個地方隨便吃口東西,等到晚上八點鍾左右,王泉正式走進市場。


    跟記憶中一樣,中等身材,略顯精瘦的楊叔躺在門口的搖椅上,手裏捧著一個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小茶壺,哼著莫名的曲子,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


    王泉嘴角帶笑,快步走過去,等楊叔注意到自己的時候,趕忙掏出特意準備好的軟盒紅塔山。


    楊德軍看著朝著自己走來的小夥子,心裏有些疑惑,可瞧著他手中的軟盒紅塔山,瞬間就生出一種親切感。


    “楊叔,我是昨天跟您聯係過的王泉呀,今天特意前來拜訪,來抽煙。”


    楊德軍接過香煙,習慣性的放在鼻尖聞了聞,這才送入口中。聽著王泉的自我介紹,臉色也是一喜。


    楊德軍五十多歲了,做了一輩子生意,形形色色的人見過太多,昨天晚上的那通電話,是他唯一一次沒有見到真人,還能聊的那麽輕鬆愉悅的一次。


    怎麽說呢?


    明明是兩個陌生人,卻聊出了相識多年的感覺。


    “原本準備過幾天再過來拜訪您的,昨天晚上聊的開心,掛斷電話之後,耳邊似乎還能聽到您的聲音。今天沒憋住,直接開車過來了,您別見怪。”


    在王泉印象中,楊德軍有三大愛好,抽煙,喝酒,聽戲。


    楊德軍看似隨和,內心卻是一個執拗的人。


    比如說,他抽煙隻抽七塊錢一包的軟盒紅塔山,喝酒從來不喝瓶裝酒,隻喝散裝的純糧釀。


    這些都是前世王泉觀察出來的信息。


    楊德軍在金陵有房產,聽說還不少,但他和老伴一直堅持住在店鋪二樓,兒子有屬於自己的工作,以前還能幫他幹點活,結婚之後來市場的次數就屈指可數了。


    現在的店鋪主要靠夥計幹活,楊德軍負責掌舵,老伴負責幾人的夥食。


    八點多鍾,冷清半天的市場開始恢複活力,店裏的三個夥計坐在一旁,小聲的聊著,不時扭頭看向王泉和楊德軍。


    這三個夥計中,有兩個王泉都有印象,三十來歲看起來憨厚老實的名叫張磊,跟著老楊快十年了,還有一個略顯瘦小的名叫趙明,跟老楊的時間也不短了,在王泉的記憶中,一年以後他會獨自開店,隻不過在另外一個市場。最年輕的那個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長的倒是清秀,說話聲音也很柔和,根本不像是幹雜貨的人。


    “讓你嬸子炒幾個小菜,把我的酒壇子抱出來。”


    正在聊天的夥計一愣,隨後臉上露出欣喜。


    別人不知道,他們可是一清二楚,老板不喝瓶裝酒,哪怕是茅台五糧液,但老板喝的純糧釀並不比那些酒差。


    最年輕的夥計起身朝裏走,心裏還是忍不住猜測,門口哪個陌生的年輕人是誰?從未見過老板請不認識的人喝酒。


    楊德軍坐在搖椅上,身體微微前傾,王泉坐在搖椅旁邊的小凳子上,側歪著腦袋,一老一少有說有笑。


    十分鍾左右,夥計們端出來四個小菜,外加一個十斤大小的酒壇子,跟著夥計出來的還有老楊的老伴李慧蘭。


    見到李慧蘭,王泉趕緊起身,躬身問好,李慧蘭也是笑著點頭。


    楊德軍打開酒壇子,用勺子分酒。


    “等會還要幹活,你們仨少喝點,幹完活一人拿一瓶酒迴家自己喝。”


    分完酒,老楊依次介紹三個夥計,前麵兩個王泉都認識,隻是裝出一副剛剛接觸的樣子,舉杯碰了一下。


    “這個是我親侄子,楊瑞。”


    親侄子?


    王泉一愣,心裏疑惑。


    楊德軍看了王泉一眼,道:“別看他麵嫩,跟你歲數一樣大,也是不安分的主。放著好好的工作不幹,非要跟我學這個。”


    怪不得。


    前世王泉認識老楊是在一年後,現在看來,楊瑞應該不會跟著老楊太久,就會出去自立門戶。


    可,上一世老楊給自己介紹好幾個客戶,為什麽沒有提到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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