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將雙腿移了移,擺出一個蹲下的姿勢,隨後,他將雙手放在巨石兩側,牢牢的抓住了巨石不規則的凹陷,深唿吸一口氣,張仲雙臂正準備用力,卻聽見一聲喊。


    “二三子,看仲哥兒神力呀。”


    醜夫的破鑼也似的聲音,活像是臨死時的豬叫,驚得張仲整個人一頓,險些岔了氣。


    “我把你這個天殺的混球。”老人抬腿就是一腳,將醜夫踹到在地,隨後伸手一抓,捏住其脖頸,單臂較力,將其整個提起,並扔進了路邊的草叢裏。


    隨後,老人轉過身看向剛剛趕過來的裏中眾人,他怒目圓睜,豹子也似的頭顱須發皆張。“爾等欲左右觀看。”


    “可以。”


    老人緩緩踱步,目光將周遭的眾人環視了一遍,他眼神兇狠而暴戾,宛如食人的猛虎。“倘若,有人敢發聲驚擾到仲哥兒。”


    “便想想,一家老小,夠不夠老夫一人殺的。”


    威脅,紅果果的威脅。


    但在場的眾人卻連反駁都不敢,連退數步,讓出了好大一個圈。


    更有大人,緊緊的捂住了自家孩子的嘴巴,生怕小孩不懂事,出了聲。


    在這一大群心驚膽戰的人群中,張仲一眼就看見了捂住自己弟弟嘴巴的棠,頓時一陣無語。


    別人也就算了,你捂張季的嘴算是怎麽迴事?


    還有小秀,這個小女孩兒,此時隻剩下一雙眼睛露在外麵,濛的大手,幾乎蓋住了她整個臉。


    “仲哥兒,開始吧。”丘提醒了一下張仲,隨後退開,走到了老人的身邊。


    “好。”張仲將手放開,舒展了一下筋骨,然後附下身,再次抓住了巨石兩邊的凹陷,做出了一個環抱的姿勢。


    他深唿吸一口氣,吐氣開聲,雙臂較力之下,兩條原本就十分粗壯的胳膊,整個粗了一圈,粗布所製的衣衫,也跟著發出了一陣線縫崩裂的脆響。


    而張仲裸露在外的手背上,血管青筋也一根一根的隆起,宛如行走於江河的龍蛇。


    隨著裏中人的眼睛越睜越大,巨石開始一點一點的離開了地麵。


    巨石到得腰際時,張仲雙腳猛然用力,在地麵的泥土上踩出了兩個深深的腳印。


    在眾人驚歎的目光中,他整個人站了起來。


    那三人共推尚且推之不動的大石,已經,被他抱在了懷中。


    老人嘴巴微張,雙眼閃爍著驚喜又擔心的光芒,他連忙擺了擺手,讓張仲將石頭放下去。


    張仲尚有餘力點了點頭,心中對於自己的力量,也有了個大致的估算。


    這......還不算是他的極限,他應該確確實實,能將這塊石頭舉起來,但這石頭,實在是太過於不規則了些,不太好使力,也隻得作罷。


    一步一步向前,張仲走到了路邊,隨後將才將其放下,並給了它一腳,將其踹了個翻滾。


    “嘶!!!”


    裏中眾人,這才倒吸一口涼氣,隨後開始驚歎。“有三人之力。”


    有人搖了搖頭,高聲說道。“我觀仲哥兒尚有餘力,恐怕不止三人之力。”


    亦有人對著做過材士的丘問道。“丘,軍中將尉有此神力否?”


    丘搖了搖頭,說道。“未曾見過將尉舉石。”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驚歎聲中,張仲緩了口氣,隨後,將目光投老人和表哥。


    老人對著張仲微微點頭,給了一個讚許的眼神,隨後,他也將目光投向了丘,緩緩說道。“汝以為如何。”


    丘沉吟了一下,仔細想了想,才說道。“力,六千斤不止。”


    “這弓,不好做。”


    眼見老人和表哥都沉默了下來,張仲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便開口說道。“不然,我就用我父親的弓罷。”


    丘搖了搖頭,沒有迴答張仲,而是對著老人說道。“我家中,尚有一根祖傳的好筋,乃是百人敵的異獸身上取下。”


    “但弓臂,卻著實不好找。”


    老人轉過身,看向那些還在交頭接耳的吃瓜群眾,喝道。“還不走,不用做活了?”


    眾人瞬間散開,很快,就隻剩下張仲三人。


    不等老人開口,見得老人驅散人群的丘就低聲說道。“前些時日,縣兵曹派人送來的那根蠻牛筋,極粗,可取下一半,與仲哥兒做一把好弓。”


    “不過,卻比不上祖傳的那根。”說到這裏,丘拍了拍張仲的肩膀,捏了一下張仲健碩的肌肉。“但仲哥兒年紀尚小,恐怕過不兩年,就用不得了。”


    張仲呆了一下,聽這意思,表哥是要中飽私囊?


    秦國律法那麽嚴格,這種事,風險太大了吧!


    “這如何使得?”張仲急忙開口,他有些擔心被查出來之後,害了表哥一家。“法甚嚴,表兄切勿如此。”


    畢竟,家裏三個仆人,不過僅僅隻是不舉報,就被罰為了奴隸,這種中飽私囊的事情,一旦查出,恐怕比不舉報嚴重多了。


    丘聽出了張仲語氣中的擔心,不由得有了些笑意。“無妨,我的技藝,你恐怕還不知道。”


    “你須得謹慎些。”老人似乎毫不意外,隻叮囑了一句。


    “舅公放心便是,我祖傳的技藝,以普通牛筋佐之,沒人分得出真假,縣上的百工也不行。”


    “況且。”丘轉過頭,看了一眼張仲,說道。“縣兵曹的力道我清楚得很,以蠻牛筋腱合最好的木材,力道太強,他也使不得。”


    “你須得走好程序才是。”


    “丘知曉,我會托郵人傳行文迴去,言道製弓出了差錯,毀了一半。”丘輕笑了一聲,對著老人說道。“罰的那一甲,還得舅公多擔待些,家中不太富裕,承受不起。”


    老人捋了捋胡須,笑罵了一句。“我這點家財,你也要惦記。”


    丘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實在是交不起罰款。”


    “舅公莫不是想讓我臉上刺字?”


    張仲看得出來,他的表哥,丘臉上的笑容很是牽強,對於長期生活在秦國的他們來說,違法,恐怕是一件極其不願意做的事情。


    但他們做了,為了他,為了給他做上一把好弓,無論是祖傳的筋腱,還是違法的事情,他們都打算去做。


    且毫不猶豫。


    恩重如此,當如何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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