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舒不解:“既然你已經想明白了一切,那你為什麽不上來?”


    雪陌芩繼續搖頭:“但是,她如此了解我,難道我就不了解她嗎?”


    “夏侯舒,你不用瞞著我了,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再變成她了。”


    夏侯舒咬牙:“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就在那一天,她和我說話的時候。”雪陌芩想著那一日,眼神裏湧現前所未有的溫柔,“恐怕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當她說謊的時候,她才會那樣認真地……注視著我的眼睛吧。”


    “不過,即便她的出現,隻是那麽短短的時間,我也已經滿足了,真的。”


    “至少,時隔這麽多年,我再一次瞧見了她——那一次,終於不是在夢裏。”


    夏侯舒的眼圈也有些紅了,她又豁然從船上跳下。


    站在雪陌芩麵前,她輕輕道:“即便這樣,雪陌芩,你也可以和我一起離開。你沒了雲舒,但是你還有我,你已經認可了我是你的朋友,難道不是嗎?”


    像雪陌芩這樣的人,對一個人真正的關懷,是無法裝腔作勢的。如果說之前,夏侯舒還以為雪陌芩隻是在關懷‘雲舒’,那麽這一刻,她已經明白了一切。就如這段時間的相處,她已經將雪陌芩當做了朋友一樣,雪陌芩也已經如此看待她了。


    “對,夏侯舒,你是我認可的朋友。”雪陌芩聲音溫柔,“但是夏侯舒,抱歉。”


    “在我知道,她就是慕舒的那一刻,我已經決定,不會離開鳳鳴島了。”雪陌芩笑得越來越溫柔和深情,“你瞧,到了那個時候,她都不願意告訴我她的真實身份,那麽說明……她是的的確確不希望我去找她的。”


    “就如那一夜,她對我說的話一樣。”


    “她說——阿離,你於我,是親人,是兄長,卻唯獨不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那個人。”


    “她是真的從來沒想過和我一生一世。所以,她一點都不想我找到她。”


    “嗬嗬……瞧瞧,她還是這麽任性。”


    “但是有什麽辦法呢?她再任性,她都是我的雲舒。我除了依著她,我還能做什麽?”


    雪陌芩的眼裏,有晶瑩的光輝在閃爍,他說著說著,眼角,終於有一顆晶瑩的淚滾落了下來:“既然這是她希望的,那麽,我就不找她了。但是我擔心啊,我擔心有一天,她累了,想要迴來了,舍得多看我一眼了,卻找不到我。所以,我就在這裏等她吧。”


    夏侯舒終於忍不住淚流滿麵,她忍不住哽咽:“雪陌芩,你犯什麽傻!”


    “夏侯舒,不要哭。我不知道我這樣是不是傻,但是說真的,隻要一想著,我是在等她,我就覺得高興。仿佛,我隻要一直等一直等,總有一天,會等到她似的。”雪陌芩抬手去擦夏侯舒的淚,但卻怎麽都擦不完,他不由得無奈歎息,“當初帶走你,南曌都恨不得將我剁了,若讓他再知道我弄哭了你,必定恨不得將我大卸八塊吧。”


    “他敢!”夏侯舒怒氣衝衝。


    “嗬嗬……”雪陌芩揉了揉夏侯舒的腦袋,“我一直都沒有對你說——對不起,當時傷了他。”


    “沒關係!”夏侯舒從來沒想到,她有一天竟然能變得這麽不記仇!


    雪陌芩看了一眼身後,越來越多的位置開始坍塌了。再看一看旁邊,船隻上已經陸陸續續上了人,他又看向夏侯舒:“好了,你該走了。不然,可就真的走不了了。”


    “那我就不走了!”夏侯舒有幾分置氣的意思在裏麵。這個雪陌芩,他怎麽這麽傻這麽傻這麽傻啊!


    “別說胡話。可有人在等你呢。”雪陌芩表情認真,“難道你希望,南曌像我這樣,等個十年、幾十年,卻都等不到你的蹤影?夏侯舒,真的,等人很累很辛苦的。”


    “那你還等!”


    “沒辦法啊,誰讓我愛上的人是她呢?”


    看著夏侯舒還是一臉倔強,雪陌芩幹脆張開手臂,將她摟在了懷裏,然後優雅地腳尖一點,整個人如一片輕輕的羽毛般,朝著上空飛了上去。


    放下夏侯舒的同時,他的手在她不驚異間,在她背上快速點了幾個穴道。


    穴道被點,夏侯舒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與此同時,雪陌芩微微側身,小心翼翼地扳開了夏侯舒的手指。


    在她的手指縫中,藏著一根銀針。


    雪陌芩看著夏侯舒,微笑:“忘了對你說了,我和雲舒兩個,是互相了解。但是我和你——你對我的了解,一定沒有我對你的了解多。”


    “好了夏侯舒,再見。”雪陌芩說完,直接轉身,然後豁然朝下躍去!


    下方,還沒有上船的越來越少了,風擎也趕緊朝著遠處招唿:“這邊還有位置,來一些人到這裏來!”


    很快,夏侯舒所在的這一搜船,也滿員了。


    人一滿,風擎立刻一聲令下:“出發吧!”


    一艘艘船,慢慢地開始遠離鳳鳴島。


    鳳鳴島上已是一片塵埃滿布,在鳳鳴島沙灘上站著的一群人——他們中,有不願意離開鳳鳴島,願意和鳳鳴島同生共死的。也有因為位置不夠,隻能放棄自己的生命,而把位置讓給其他親人的。


    但是在夏侯舒眼裏,這一片沙灘上,隻有一人。


    他白袍著身,一襲白發,站在立刻就要毀滅的鳳鳴島上美得就像雪山之巔的仙人!


    眼看著他同自己的距離越來越遠,夏侯舒急了,努力半晌才衝破穴道!


    衝破穴道的第一件事,就是朝著前方衝去!


    她這種不要命的樣子,可把塔塔牧嚇了一大跳!塔塔牧立刻抓住她:“雲夏聖女!莫離已經決定的事情,就算是您,也是改不了的!”


    塔塔牧說的這一點,夏侯舒又豈能不知道?


    她本想做的最後一點努力,都因此泄氣了。遠遠看著雪陌芩,她隻能淚流滿麵地喊道——


    “雪陌芩!你這個混賬東西!你怎麽能!怎麽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滾他娘的他幸福!她就不信,人死了還能感受到幸福!


    夏侯舒的話剛落,前方的鳳鳴島上,突然傳來一聲更加劇烈的聲響,緊接著,本就已經被破壞得差不多的鳳鳴島陡然破裂成了幾個大塊。


    最後,一點點朝著更深的海底,沉了下去!


    夏侯舒就這麽看著雪陌芩慢慢被海水淹沒。


    那一道永恆的白啊,就這樣,永遠地從她的視線裏,消失了。


    夏侯舒閉眼,她抬頭看了一下頭頂的藍天。


    慕舒,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嗎?


    還是……就連你自己都沒想到,雪陌芩對你的愛,竟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夏侯舒抬手捂住了眼睛。


    她聽到自己低低的嗚咽聲。


    雪陌芩,你好樣的,你還是第一個害得我這麽傷心的男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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