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鳴島比夏侯舒想象中的還要漂亮。


    剛來到這座與世隔絕的島嶼時,夏侯舒還以為它隻是一個不被人所知的荒島,可沒想到,走過那長長的叢林,這鳳鳴島的內部,竟是另有乾坤。


    叢林之中,是一個如桃源一般幽靜美妙的新天地,花的芬香縈繞在這裏的每一個角落,你隨時可以瞧見彩色的蝶在翩翩起舞,坐落在其中的閣樓雖不夠華美,但被在這優美景色的襯托下,卻像是大自然的結晶,樸實如華,又不失仙氣。


    便是夏侯舒,都不由得愣了幾秒。


    然就是這麽幾秒,都被風擎給揪住了,他瞥了一眼夏侯舒,不由得冷冷哼道:“我們的鳳鳴島如何?比外麵的世界好多了吧!嗯哼,別以為我們是故步自封,我們雖呆在這裏,卻也是知道外麵如何的,那些地方勾心鬥角、人心複雜……也不知道有什麽吸引人的地方,竟值得她不顧一切……”


    說到這裏,風擎的眼底劃過一抹似痛似恨的情緒,他再不看夏侯舒,趕快挪開了眼,看向前方:“走吧,風老和花雨婆婆這個時間一般都在對弈……”


    “……”夏侯舒無語地看著風擎的背影,她怎麽覺得風擎這個男人,簡直是十足的悶騷加怪脾氣。


    剛才他說的那話,聽上去明明似乎是在借此給自己下馬威……可是到了最後,他似乎又是在責怪——雲染?


    這位風擎莫不是對雲染有別的感情在裏麵吧?


    要知道,在這世界上,或許有無緣無故、摸不著頭腦的愛,可是,卻絕對不會有無緣無故,找不到理由的恨。


    恨一個人,要麽是恨其所恨,要麽,是因愛生恨。


    “走吧。”雪陌芩難得瞧見夏侯舒如此發呆,拉了拉她的袖袍。


    他微微側頭,看著她的側臉,輕聲道:“我剛來鳳鳴島的時候,雲染聖女還在島上並未離去,那個時候的風擎可不是如今這般模樣……”


    “你夠了,莫離。”前方的風擎腳一頓,冷冷迴過頭來看著雪陌芩,“我如今如何,和她又有什麽關係?我隻知道,你現在這白發蒼蒼的模樣,倒是和雲舒的關係很大!”


    雪陌芩原本就有些微白的臉,因為風擎這句話,又成功地白了白。


    但他卻絲毫不躲避這個話題,就這麽看著風擎:“是啊,沒了她,我就沒了心。之前那幾年裏,我總覺得自己像行屍走肉,但如今好了……雖然瞧不見她,但我好歹抓到了一絲光……雖然這道光,不知道在什麽時候,就會徹底消失。”


    在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雪陌芩的目光,是徹底的死寂。仿佛他已經看到了不久的將來,他連一絲光的機會都再也抓不到的時候。


    風擎也徹底沉默,他轉過了頭,讓雪陌芩和夏侯舒無法看到他的神情,隻知道他再開口時,聲音又沉了許多:“別再墨跡了,走吧。”


    但他原本高大的背影,已經那樣輕而易舉地完全塌陷,一發不可收拾。


    一路無語。


    等夏侯舒在風擎的帶領下,在無數鳳鳴島上樸實人們的目光注視下,穿過鳳鳴島上的座座閣樓,來到最中央的一座大院門口時,風擎這才開口說話。


    但風擎對夏侯舒卻明顯客氣了許多,他甚至還出人意料地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請吧客人。”


    編織而成的大門剛被打開,夏侯舒便瞧見前方的閣樓旁,一顆茂密的古樹之下,兩人正坐對弈。


    無論是凳子還是桌子,都是看上去頗有年代感的石桌石凳,上麵正在對弈的兩人,一男一女,都是白發蒼顏,都是白衣著身,都是兩袖清風,給人一種隱士高人之感。


    “請稍等。”風擎對著夏侯舒低低說了一句之後,便大步朝著那兩名老人而去。


    夏侯舒瞧著他走進之後,對兩人敬重地行了一禮,緊接著低低說了一句什麽,那兩名老人這才朝著她的方向看來。


    當被那兩雙蒼老眸子注視之時,夏侯舒竟突然生出一種……她被看穿了的感覺。


    好半晌,兩名老人齊齊起身,大步朝著她而來。


    這大步走來之間,兩位老人的袖袍都前後搖擺,可動作幅度雖然這樣大,但他們抬步落下,卻又都是那樣的無聲無息……


    都是高人!


    夏侯舒瞥了一眼身側的雪陌芩。


    不過這也難怪,好歹這兩位,可是分別教授過雪陌芩以及慕舒的。


    很快,兩名老人就在夏侯舒麵前站定。


    他們的麵上,都露出一抹又驚又喜之色!


    “莫離,這便是你所說的,鳳翎認可的新主人?!”


    “是啊莫離,你出去這麽多年,我們便等了你這麽多年,前幾天我對弈的時候都還在對花雨說,指不定等你迴來,我們這兩個老不死,都已經下地獄了!”


    “風老,您說笑了。”雪陌芩的表情雖仍舊冷淡,但他眼眸深處,卻劃過一抹溫和之色。


    這畢竟是曾經教導他多年的風老,他心裏還是異常尊敬的。


    花雨婆婆也跟著微微一笑,緊接著,她將她的目光,落在了夏侯舒身上。


    花雨婆婆看著夏侯舒良久,不語。


    但她那一雙眼睛,卻像是閃著奇異的光輝,然後隻聽她用極度喑啞的聲音,徐徐道:“你叫什麽名字?”


    不等夏侯舒迴答,雪陌芩便往前踏了一步:“她叫南舒。”


    “……”夏侯舒看了一眼雪陌芩,她不明白這家夥為什麽說謊。


    可他的目光卻死死看著前方,那樣認真和專注,顯然對她的疑惑一點都不在意。


    花雨婆婆卻微微一笑:“莫離,這麽多年,你改變了很多。但一說謊,喜歡盯著前方的習慣還是沒有改,你還記得上一次,你對我說謊,是在什麽時候嗎?”


    “……”雪陌芩抿了抿唇。


    他怎麽會忘?


    前一天夜裏,他剛對雲舒告白,卻被拒絕。


    第二天,花雨婆婆就打趣地問他結果如何。


    當時他心裏痛得不行,可終究難以麵對那樣的結果,於是就死死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顆桃樹,認真道:“她說了,她會好好考慮的。”


    但沒想到,有生以來第一次說謊,就被戳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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