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覺得自己的神智一恍,竟轉眼之間,恍若迴到了十幾年以前。


    那個時候,她總是能瞧見他帶著這樣溫和的笑意,看著那個人……


    如今,她在他身邊呆了這麽多年,這人,終於瞧見她了嗎?


    白玉菁如此想著,麵上笑意更加溫柔,同時微微低垂了頭,羞澀至極地道:“王爺,妾身又如何會往心裏去呢?王爺可是妾身的天,天如何做,對妾身而言,都是正確的。”


    “……”夏侯翎握著酒壺的手微微一緊。麵色一頓,這才繼續低低一笑。


    眼瞧著剛入場的幾位剛剛落座,場外,又響起了方才那傳召的內侍之聲,隻不過這一次,他的聲音更加尖銳,也更加嘹亮——


    卻已不是通報,而是直接行禮之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一出,場內數百賓客,無一例外,全數站起,目光紛紛朝著入口處看去。


    下一秒,所有人,或疾或緩地,都站了起來!


    遠處,隻見身著一襲明黃龍袍,頭戴金冠的南悻,正邁著大步,徐徐跨入會場之中。


    燈光之下,百花映襯之中,他的五官看上去比平日更加立體深邃,那雙眼睛漆黑如墨,深不見底,帶著如猛獸般的侵略性。


    等他慢慢踏上為他準備的琉璃階梯,站在那金光閃閃的龍椅前時,他渾身上下的霸道張光,陡然之間,被這金光襯托到了極致!


    有風吹來,南悻額前掉落的碎發被吹得飛起,他那一身明黃長袍更是衣袂偏飛。


    他微微仰頭,盡展自己的天子之威,不容侵犯!


    下方,眾臣攜同家屬繞過雙膝叩拜,聲音震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然,現場也並非人人行如此大禮的。


    首先,是涇陽老夫人,她隻是微微彎了彎背脊。


    不過,涇陽老夫人乃是先帝帝師,當初即便是先帝,都不敢讓她給自己行禮,如今她這動作,大家都覺得並不意外。


    然後,是涇陽老夫人身旁的濮陽徹。


    涇陽老夫人已經年老,隻是彎一彎腰,都似乎要格外費勁,作為涇陽老夫人的孫子,因攙扶老人而無空行禮,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然後,是到場的夔家和南宮家這兩大世家,他們隻是向著帝王的方向抱了抱拳……不過,人家也不是沒有行禮,隻是,他們準確來說都是江湖中人,如此動作,似乎也並不是不尊。


    最後,則是夏侯翎。


    對於這位堂堂夏侯翎王的舉止表現,所有人都有些意外。


    因為夏侯翎,就像是沒瞧見帝皇到來一樣,在震耳欲聾的唿聲之中,仍舊悠然地為自己倒酒,緊接著,瀟灑地一幹二淨。


    眨眼之間,便幹掉三杯!


    這個時候,夏侯翎似乎才感受到全場朝著自己投來的非比尋常的目光,抬起頭來疑惑地四下一掃,隨即竟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酒。


    抬起就被,往前方虛空一碰:“各位,本王便……先一幹為盡了啊!”


    說著,第四杯便下了肚。


    大夥兒的目光下意識朝著南悻看去。


    讓人更加意外的是,自家帝皇麵上,竟沒有絲毫不快之色,反而帶著絲絲愉悅的笑容,很快,竟然朝著看向夏侯舒,調侃笑道:“義弟啊義弟,你每每一品這宮中的酒,便什麽都忘了!哈哈哈!”


    大夥兒這才心下一鬆。


    都說帝皇和翎王關係極好,果然如此,這麽多年,他們有瞧見過自家陛下對誰如此縱容嗎?


    當然沒有。


    夏侯翎又飲一杯,這才瞧著南悻迴道:“嗬嗬是啊,這宮中的酒總是讓人迷戀。隻不過,今日的酒,和十六年前的酒相比,總是少了些甘洌醇厚的味道,倒是令人歎息啊……”


    南悻迴以一笑。


    但他那雙眸子深處,卻泛起了一點點的警惕光芒。


    夏侯翎的話中,是有深意嗎?是不是在說,十六年前的他們,與如今的他們,關係也早就變到足以令人歎息的地步了?


    他……是在提醒自己什麽嗎?


    不過,這個莫名的想法很快就被南悻完全壓了下去。


    因為,無論夏侯翎的話是不是別有深意,對他而言,都無關緊要。


    畢竟,箭已上弦,今日,夏侯王府就算不會被毀滅,也注定會掉下一大塊皮來。


    南悻的目光,在場內徐徐轉了一圈,一個挨著一個。


    他方才進來之時,哪有細細瞧究竟到了哪些人,此刻這麽仔細一看,頓時眉頭微皺。


    南宮家和花家的位置空著也就算了,可夏侯王府的夏侯舒和榮國侯的榮群竟然都還沒有到場。


    其餘人他可不管,可這兩位若是不到,恐怕結果會與他心中想法有所偏差。


    好歹,榮群也算是個不錯的助力。


    最重要的是,榮群主動出擊,能夠讓他省了麻煩,到時候出了天大的事兒,他往榮群身上一推即可,也燃不到他自個兒的身上來。


    當然,同樣沒到的南曌,自然早就被南悻自動過濾了。


    對於自己這位‘皇弟’,南悻早就已經習慣了他不來參加各種盛宴,以及頻頻晚到、早退的特點了。如果有朝一日,南曌能夠在他到來之前,早早地在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坐好,他才是會覺得萬分奇怪呢。


    南悻的目光,又落到了夏侯翎身上,聲音中帶著些許關切之意問道:“義弟啊,舒兒這小子怎得還未至?是否是身體有恙?”南悻的眉頭並沒有舒展開來,這使得他對夏侯舒的關切又提升了好幾分。


    夏侯翎麵露微笑,徐徐搖頭:“嗬嗬陛下,那小子身體健康得緊呢,隻不過今兒主街之上熱鬧非凡,她呆在陵城這麽多年,哪裏瞧見過這樣的場麵,畢竟有著小孩子心性,貪玩地緊,所以到現在都還未入宮……不過,想來應該是快了。”


    確定夏侯舒會入宮,並不會耽擱今日自己看好戲,南悻的一顆心,這才徹底地落下來。


    他又朝著站在他身側不遠處的一位內侍招了招手:“長理,你去瞧瞧,榮國侯爺怎得還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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