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這地方的習俗,到了大年夜的時候,鄰裏間應該拿著自家做的年糕湯和點心去串門,互相慰問。


    連著幾天假期,禾藍休息地骨頭都有些發酥了。早晨的陽光透過晨霧,在安靜的小鎮上打出一道長長的金色脈絡,冰雪有些消融的趨勢,天氣就更冷了。她穿了衣服起來,眼睛還沒完全睜開,就聽到了廚房裏傳出的“劈劈啪啪”的響聲。


    她去洗漱的短短時間裏,白潛已經把做好的東西裝在了紅黑相間的漆木雕花盒裏,交到她手上。這種盒子,很久以前就在這個小鎮沿用了,具體有多遠,卻不怎麽記得清了。邊緣小鎮上的人,總是比繁華都市中的忙碌人群更加念舊。


    禾藍也喜歡這種盒子,不管是圓形的,還是方方正正的,都分外好看。


    白潛夾了年糕給她吃,禾藍咬了一塊,隻是微笑。


    白潛道,“一定很好吃。”


    “我都替你臉紅。”她拿過盒子,小心地放到紡布袋子裏。出門的時候,白潛抱著她,在她的脖頸處蹭了蹭,“早點迴來。”


    禾藍點點頭就出了門。


    小鎮的道路還是很難行走,雪裏混著泥水,一不小心踩下去,連鞋子都會濕掉。走過巷口的時候,她踩到了一塊凝積的滑雪,差點滑倒在地,幸虧有人從後麵拉住她。迴頭一看,居然是白潛。


    “你忘了帶這個。”他把一盒點心放在她手裏,拉住了她的手。禾藍抽不出來,忙四處看了幾下,白潛在她身邊微笑,戀戀不舍地放開她。


    “就算有人看到,又怎麽樣?姐,你總要學著去麵對。”


    禾藍在他清澈的目光裏沉默,不知道要說什麽。


    “好了,我說笑的。”白潛接過她手裏的東西,扶著她慢慢踏過巷子裏的積雪。腳下的路很難走,周圍的空氣也是冷的,她心裏卻有種淡淡的甜。喜悅湧上心間的時候,眼睛竟微微泛酸。


    抬頭一看,像做賊一樣馬上低下頭。還好,他沒有看見她這副丟人的樣子。


    禾藍慶幸著,輕輕唿出一口氣。白潛在上麵觀察她的表情,一路走來,也沒有戳穿。她臉上一點細微的變化,都能讓他注意很久。當你關注一個人的時候,不管她說什麽、做什麽,你都會覺得——這是很好的。


    送完年糕湯以後,他們去了就近的菜市場買包餃子的皮和餡。白潛幫她挑著,不時迴頭詢問她幾下。


    禾藍對他微笑,大多數時候都會點點頭,偶爾也會搖頭。


    付了錢之後,走迴安靜的小鎮。這個時候,早市剛開,再加上大雪封住了道理岔口,路上還沒什麽人。兩人一前一後走了會兒,白潛忽然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


    禾藍停下了步子。


    她還沒有說話,白潛就對她嬉笑道,“不會有人看到的,就讓我拉一下。”


    禾藍躊躇了一下,白潛已經拉著她往前走去。他的手寬厚溫熱,讓她感到了莫大的安慰。走了會兒,心裏忽然非常平靜。


    那些困擾她的事情,不去想,也就不會到她腦子裏了。


    路過一個岔口的時候,白潛忽然迴過頭,捧起她的臉親了一下。“啵”的一聲,她的臉頰都被弄紅了,禾藍愣愣地看著他,仿佛還沒有從這種變故中迴過神來。白潛抓著她的肩膀,輕輕地笑,笑聲越來越大。


    又被他作弄了!


    禾藍真想給他一個栗子,可惜,站著的時候,兩人的身高差距實在大。她要是踮起腳丫來打他,不一定打中,沒準還要出醜。


    她這副有氣沒處撒的模樣,真的非常好玩。白潛捏著她的鼻子,貼上去,用自己的鼻尖磨蹭她,脖頸處衫領的容貌也弄得她癢癢的。禾藍情不自禁笑了會兒,推開他,“不要鬧了,早點迴去吧!這幾天天氣不定,沒準還要下雨。”


    白潛抬頭望天。


    禾藍氣笑了,一推他,“別裝作沒聽見!”


    “你說什麽?我真的沒聽見,我不知道。”他低頭看著她,還是微笑,臉上的神色不露分毫。


    禾藍一扭他的胳膊,白潛吃痛,馬上閃開,“饒命啊!謀殺親夫了!”


    唯恐他亂說,禾藍忙捂住他的嘴,“小聲點,被人聽見怎麽辦?”


    “聽見怎麽樣,你早晚要承認的。”他這話說得駐定,挑著眉,一副賭氣的樣子,其實還是少年心性。


    禾藍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到快要灼燒起來,低頭挽了一下發絲,用指尖順了順。


    “我幫你。”


    白潛的手永遠都是一個溫度,順著她的發絲,擦過她的麵頰,臉頰上的餘溫都是沁涼的。不過,她卻不覺得冷。在他的微笑裏,禾藍一點也不覺得冷。他一直看著她,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轉頭前行了幾步,腳步硬生生停下來。


    厲言穿著褐色的夾克衫,在小路盡頭望著他們,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他的目光分明是震驚的,不可置信地望著她。共事很久,禾藍幾乎沒有見過。厲言朝他們走近了點,嘴唇張了一下,還沒有開口,禾藍就匆匆越過了他。


    “禾藍!”他心裏翻騰地難受,突破了理智,在她的背後奮力地叫喚。


    “人都走了,還鬼叫什麽?”白潛在他身後涼涼地說。


    厲言猝然轉身,提起他的衣襟,把他壓到牆上,“你對她做了什麽?”


    “做了什麽?”白潛疑惑道,“難道你沒有長眼睛,看不到嗎?我在幫她理頭發,和她接吻,擁抱她……”


    厲言忍無可忍,一拳打在他臉上。白潛膚色白,半張臉都青腫了,嘴角還滲出了一些血絲。閉口不談,神色清冷,隻是挑高了一邊眉峰瞥了厲言一眼,似乎在冷笑,似乎什麽表情也沒有,雙目顯得更加濃麗深遠。


    “生氣?心痛?”這次,他是真正地冷笑,“你有什麽資格?”


    厲言額頭的青筋暴跳出來,雙拳捏地啪啪作響。


    白潛在他身邊繞了兩步,漠然迴頭,“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別再纏著她。否則的話,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


    他的語氣也沒有很凝重,厲言就是聽得心頭冰冷,強忍著,吐出一口氣,“……你們,到什麽地步了?是不是……”


    “你猜不到嗎?”白潛惡意地靠近他,在他臉上吹了一口氣,“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你覺得——他們最親密的關係是什麽?”


    “不可能!”


    “是不可能,還是你在自欺欺人,你自己心裏最清楚。”白潛一手搭在他肩上,輕輕拍了一下,和他擦肩而過。


    他的力道用得不大,和厲言碰著的時候,厲言卻險些摔倒在地。


    白潛的話像一顆顆釘子,毫不留情地釘在他心裏。


    他不願意相信,也不願意去想。禾藍不可能答應的,她……厲言心裏一團亂麻。記憶裏,禾藍一直是保守、清雅的女孩,她怎麽會同意和自己的弟弟……


    可是,親眼看見的事情,可能是假的嗎?


    他的胃裏有點不舒服,想到他們朝夕相處了那麽多年,可能做過很多次那事,他就很不舒服。


    在南江一帶,大年夜一向是最重要的日子,但是,白天卻不算太受重視,主要的節目都集中在晚上。


    入夜時分,小鎮上都亮起了紅色的織錦燈籠,垂著各種樣式的流蘇,都是自己姑娘親手編織的。禾藍在院子裏掛,踩著板凳上去,勾撈了很多下,都夠不上,不由有些泄氣,最後也隻能跳下來,讓白潛來掛。


    他手臂一撈,那燈籠就一個個都上去了,簡單地很。


    禾藍感慨。


    身高真是個優勢。


    “傻站著幹什麽呀,年糕湯要燒幹了。”白潛笑著,白她一眼。


    禾藍“哎呀”一聲,丟下他就衝進了廚房。鍋子果然沸騰了,泡沫從邊緣處不斷冒出來。禾藍急得手足無措,差點端了鍋子燙了手。


    白潛無語著,把她拉開,有條不紊地關了門閥,盛了年糕入碗,又把湯倒入了最大的盆子,迴頭歎了口氣,“姐,你真是又蠢又呆。”


    他這話聽著像是貶低,眼睛裏卻泛著星光一樣的笑意,滿滿的都是寵溺。


    禾藍的臉紅了,低頭端過案板上擱著的年糕,和他一同出去。


    夜深了,外表的燈火卻更加通明。漆黑的夜色,分明是明亮而溫暖的。白潛關了燈,像往常的年夜一樣點了白色的燭火。光影在他臉上搖曳,笑容也在她眼底搖晃,禾藍給他拿了碗筷,“多吃點。”


    “姐姐做的,我能不多吃嗎?”


    他夾了一塊送入嘴裏,臉上的表情很誇張,“你想象中還要好吃,比去年更好吃,一年比一年好吃。”


    “你就一張嘴!”禾藍哼笑。


    白潛的聲音輕輕地送過來,“我要吃一輩子。”


    禾藍愣愣的,半晌,迴頭往臉頰一抹,眼睛濕了。


    很多年以後,他說過更多暖心的話,可是,禾藍永遠記得這一天,在這樣的夜晚,他說過這麽一句簡單的話。


    等他拉著她的手,帶她走遍大江南北、走遍她想去的每一個地方,她才知道那句話真正的意思。有些東西,漸漸在心底發芽,經過歲月的積澱,隻會讓它越來越沉凝。有些事情,很容易忘記,有些事情,生命裏不可割舍。


    年糕在嘴裏嚼了幾下,沒有幾下,禾藍就吃不進了,眼睛酸酸的,心裏也酸酸的。


    “這樣就飽了,胃口太小了吧?”白潛取笑她。


    禾藍擺擺手,“真的吃不進了。”


    “好吧。”白潛把她的碗移過來,接過她的勺子,低頭吃起來。他吃得很香,也很自然,禾藍道,“我吃過的。”


    白潛道,“你吃過的,我就不能吃了嗎?你還嫌我啊。”


    “哪有,是你……”


    “我怎樣了?不要浪費嘛。”他對她擠眉,繼續吃著。


    小時候,隻有她母親吃過她吃剩下的飯,連她父親有時都會直接倒掉。原本以為,隻有真正血緣相親的人才不會在乎。他吃得這麽自然,她心裏有種微妙的不自然,別過了頭,麵頰還熱熱的。


    小鎮的夜晚很冷,雖然一間間民居裏燈火明亮,外麵卻冷風瑟瑟。厲言在鎮上流連,不知不覺,到了外麵城市的街區。


    晚上的冷風不斷吹在身上,卻一點也沒有讓他清醒。


    生平第一次,他去了酒吧。


    吧台上有個女郎坐到他身邊,長腿自然地搭到他膝蓋上,“請我喝杯酒吧。”


    “走開!”厲言心裏很煩,哪有那個閑情去理別人,叫了幾杯酒就一個人喝起來,形象全無,看著就像牛飲。


    “神經病!”女郎把紫紅色的貂裘圍脖往肩上一搭,扭著腰肢和屁股走開了。


    灌了一杯又一杯,厲言的頭昏昏沉沉,視野裏的景物變成了一層一層的疊加,顏色也變了。他用手背揉了揉,好了一點,一會兒又糊成了一團,索性不去看,仰頭灌起酒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麵的店麵都快打烊了,酒店裏的人卻漸漸多了起來,都是些逢年過節不迴家的“浪子”。厲言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走入舞池。身後有人撞了他一下,連忙向他道歉。


    厲言沒有放在心上,全身心都投入了熱舞中。他從來沒有這麽放縱過,在人群裏擠來擠去,煩躁絕望的心情,似乎舒緩了不少。


    直到幾個刑警衝進店內,把他從舞池裏拖出來的時候,他才清醒了一點。


    “幹什麽?”


    兩個刑警麵無表情地說,“我們接到匿名舉報,說今天有人在這裏涉嫌毒品交易,請和我們走一趟。”


    厲言的酒頓時醒了,掙紮起來,不斷解釋。可是,這兩個刑警似乎駐定了他的罪行,一番搜查,把一包白色的粉末從他衣袋裏逃了出來,拷了他,“這是什麽?”


    周圍聚集了很多人,不停對他指指點點。


    在大庭廣眾下被這麽羞辱,厲言還是第一次,臉漲成了豬肝色。


    他不想在這種情況下表明身份,不然,隻會更加丟臉。兩個刑警押解著他,拖出店外去。


    厲言出事的消息,禾藍是第二天才知道的。同事在電話裏一番敘說,她的心差點沒跳出嗓子眼。


    最後,那人作出了總結,“他這次算是栽了,應該是得罪了人。”


    掛了電話後,禾藍去警署看了厲言。他比平時憔悴很多,臉色灰白,一言不發。禾藍給他帶去了一點年糕湯,他也沒怎麽吃。


    厲言的脾氣不好,平時得罪過不少人,卻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這麽倒黴。迴去之後,禾藍還在想這件事。


    “怎麽了,悶悶不樂的?”白潛撫了撫她的頭發,坐到她身邊。


    禾藍道,“是厲言的事。”


    白潛疑惑地問道,“厲隊?他出了什麽事?”


    禾藍把厲言涉嫌販毒的事情告訴他,白潛皺眉唏噓,“那真是件不幸的事。不過,你也別太擔心了,警察總不會冤枉人。你在這兒瞎擔心,也於事無補啊。”


    禾藍想想也是,唿出一口氣,倒在床裏。


    白潛壓到她身上,撫弄著她的身體,一勾一挑,靈巧地把她的上衣挑開。


    禾藍抵住他的胸膛,“今天不要了,我很累。”


    “又不用你花力氣。”白潛把她翻了個身,拉開她一條腿,抵著入口從後麵慢慢深入進去。裏麵被脹滿了,流出的水很快把雙腿間打濕。雖然他很大,她也能適應了。等他在裏麵進出、拍打,禾藍已經進氣多出氣少了。


    念在她真的很累,這次他很快放過了她,抱住她的臀部狠狠操了一陣,拔出後,盡數泄在了她腿間。禾藍迷迷糊糊睡著了,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抬起來,放到浴缸裏清洗。就算是洗著她,白潛也樂此不疲。


    這一夜,她睡得比平時更沉。


    白潛把給她喝過的半杯牛奶倒掉,給卓寧打了個電話,才抱著她睡了。第二天其他,禾藍就接到了關於厲言的不好消息。


    因為案情涉嫌重大,他被轉移到北上嶺川的南城監獄去了。


    禾藍的心涼了半截。


    早上去買菜的時候,她還魂不守舍的。到了路口,和人撞了一下,差點把籃子裏的豆腐腦灑到別人身上。


    有棵青菜掉到了地上,她剛想伸手去撿,麵前已經有人彎腰幫她撿了起來,“給。”


    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膚白斯文,戴著副金絲邊眼鏡。他穿得很簡單,一身白色的西裝西褲,但是,隻是匆匆一眼,禾藍就可以看出這普通的一件白色西裝都是高級定製的,而非商場大廈裏的那些成衣。


    年輕人對她微笑了一下,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


    禾藍的臉色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把厲言炮灰掉了,可以寫美男出場了~~


    離別前的溫暖~~要棄文的請直接點x,不要告訴我,最近事情很多,經常忙到半夜,心情不好,容易受影響~~


    我是一朵嬌花,求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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