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娘看去,後麵這群難民約二十個,他們緩步而來,在泥濘的官道上越走越近。

    錢三娘心中湧起怪異的感覺,這些難民高高矮矮,想必內有年輕人,壯年人,但卻個個以氈衣被褥遮蓋頭臉身體,就算後方一些沒披氈衣的人,也是戴著鬥笠,穿著蓑衣,笠簷壓得低低的。

    看他們打扮與尋常百姓差不多,鶉衣百結,不論氈衣或被褥皆是黑唿唿布滿破洞,但錢三娘總感覺不對勁,眼下三月的天,雖有些春寒,但也沒冷到這一步吧?

    就算前方走去的婦孺老人,都沒有象他們這樣的。

    還有,各人氈衣下硬梆梆的,似乎潛藏著什麽東西。

    李如婉等人策馬錢三娘身旁,看這群難民走來,眼中也閃過疑惑的光。

    錢三娘忽然喝道:“你們都站住。”

    她指著前方那矮一點的難民:“你,把身上的氈布掀了。”

    錢三娘身邊的人都戒備起來,李如婉、萬叔、譚哥兒,還從槍套中抽出了自己的燧發手銃。

    前方那個難民站住,緩緩掀開蓋在頭臉身上的氈衣,卻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郎,滿臉的冷漠。

    他看向了錢三娘,猛然眼中浮起了無比的兇殘與暴虐,他張開嘴,露出森寒的牙齒,就發出淒厲的,不似人聲的嘶吼。

    “殺官兵。”

    他一把將身上氈衣都掀了,就露出右手間一柄寒光閃閃的長刀,他麵容扭曲,急步踏著泥漿,就猙獰著臉嚎叫撲來。

    錢三娘身後有騎驚叫:“剪毛賊,是流賊中的孩兒兵……”

    “殺官兵!”

    後方那群“難民”也是紛紛吼叫,個個掀開身上的氈衣被褥,都露出手中的兵器,或長刀,或短斧不等,前方四五個矮小少年,竟都是孩子兵,都隻有十四五歲,甚至十三四歲。

    這些孩兒兵們,淒厲的嚎叫,似乎無所畏懼,隻是扭曲著臉容撲來。

    他們持著兵器,個個兇惡如鬼魅,那種兇悍殘忍的勢頭讓人見了暗暗心驚。

    孩兒兵後方則是精壯些的成年流寇,個個手中持的也是長刀短兵,一樣跟隨惡狠狠撲來。甚至後方還有鬥笠男人吼叫:“他們是睢寧來的官兵哨騎,抓幾個活口……”

    這下子兔起鶻落,眼見最先那個剪毛賊孩兒兵嚎叫撲來,手中長刀長長揚起,眼中滿是猙獰沒有人性。他大張著嘴,扭曲著臉,甚至口涎流著,踏得爛泥四濺,眼見就要衝到。

    錢三娘猛的抽出手銃,抽出同時就扳下了擊錘,然後對那剪毛賊就是一銃。

    轟然大響中,滾滾白煙騰起,那剪毛賊一下就是飛起。

    他騰空而起,向後摔去,甚至將後方一個剪毛賊都壓倒在地,二人都是摔入泥水中,將官道上大片爛泥騰濺而起。那剪毛賊左胸處還有一個血洞,血雨不斷噴灑,就將身邊的泥水染紅。

    他身下的剪毛賊掙紮爬起,滿臉的爛泥鮮血,就是淒厲的嚎叫。

    “砰……”身側一道淩厲的火光冒起,刺鼻的硝煙味瞬間就撲入口鼻,李如婉也開了一銃,隨後撲來的又一個剪毛賊也踉蹌摔倒出去,身上一個大洞滋滋冒著血花,一樣灑了身邊人滿臉。

    他摔倒的同時,手上兵器也是遠遠飛甩,沒入了官道爛泥之內。

    萬叔也扣動板機,一個流賊叫都不叫就撲倒在地,萬叔有些驚訝,他打向這賊胸口的,卻不料擊中他的腦袋。近距離手銃威力不小,那流賊腦袋被鉛彈擊中,就有如西瓜一樣碎開,白色腦漿飛騰。

    一聲爆響,譚哥兒也打翻一個剪毛賊兵,那賊翻滾在地上慘叫,身下的泥水瞬間染得通紅。

    一道道淩厲的火光爆出,滾滾煙霧籠罩,轉眼己方倒下多人,那幫嚎叫衝來的“難民”就是一滯。

    銃聲也激起了這邊馬匹的不安與嘶鳴,黎叔用力拉住身下的坐騎,喃喃說道:“還真有賊啊。”

    忽然一陣利箭的唿嘯,黎叔一驚看去,“嗖”,一根箭矢正中他的胸口,一下子將他射翻馬下。黎叔掙紮爬起,棉甲右胸口處插著一根重箭,看位置,竟是從山包那邊射來。

    好在離了四十多步,流賊雖用強弓勁箭,仍然沒有穿透他棉甲內鑲嵌的甲葉,隻那邊被勁道撞得有些隱隱作痛。

    黎叔急忙舉起自己的旁牌護著,他臉上有些掛不住,陰溝裏翻船了,他想也不想,就抽出了自己的重鐧。

    他雖配有手銃,進莊也訓練用了手銃,然多年習慣,第一反應,還是取出了自己的冷兵。

    箭矢“嗖嗖”聲響,山包處,竟有十幾根箭矢射來,箭聲淩厲,都是強弓。

    好在早前錢三娘有吩咐眾人戒備,各人也持旁牌在手,雖猝不及防下,聽到利箭的唿嘯聲,各人還是下意識舉起旁牌抵抗,就聽一片的“篤篤”箭鏃釘在牛皮木板上的沉悶聲響。

    還有一聲慘叫與幾聲馬匹的痛叫嘶鳴。

    射來的箭矢還是多了,甚至有幾箭瞄著一個人的,一個新入的鏢師擋住一箭,然同時還有另一箭射來,他又沒有盔甲保護,那箭矢就射中他的右側身體,卡在兩根肋骨之間。

    這鏢師一下痛得冷汗就是流下來,臉色瞬間蒼白,策在馬上就是一陣搖晃。

    還有三人的馬匹中箭,“灰灰”的哀鳴,讓他們主人看了心痛無比。

    一匹戰馬吃痛下更發狂的胡亂跳躍起來。

    ……

    官道前的百姓一陣驚叫,他們下意識迴頭看了看,然後有人大叫:“流賊啊……流賊來了……”

    立時官道內大群難民都是嚎叫,個個挑著鍋碗鋪蓋,隻是飛快往前麵跑,有人一下摔倒了爛泥之中,也飛快爬起來,撒丫子的跑。他們叫著哭著,沒有人敢迴頭觀看,很快很多人就在官道上跑個沒影了。

    山包上不時射來箭矢,官道前百姓驚叫哭嚎,趁這個機會,官道上那幫流賊又狂叫衝來,錢三娘喝道:“都下馬,黎叔你們擋著山那邊的箭。萬叔、婉姐等人隨我上。”

    她躍下馬匹,旁牌上還插著三根的箭矢,都是粗大重箭,看山包那邊伏有賊兵,她就收起銃,打算取自己的狼牙棒迎敵。

    不過此時官道上的流賊已經湧到,當先一個裹著紅巾的流賊,更持著短斧,高高揚起,淩厲的斧頭就要往錢三娘當頭劈來。

    錢三娘搶上一步,手中旁牌斜上狠狠一擊,那流賊右臂就骨折了,他慘叫著,手中斧頭更脫手往後高空飛去,錢三娘手中旁牌再狠狠一擊,就擊在這流賊的胸口處。

    這賊雙目爆突,一口鮮血就是湧出來。

    錢三娘手中旁牌再狠狠擊上他的咽喉下巴,立時就血沫、牙齒、碎骨亂飛,旁牌當中半球形鐵蓋擊中掃過,這流賊一大半咽喉脖子都被撕開了,噴帶著血雨,就目光呆滯的往後摔去。

    錢三娘又抽出馬鞍上的狼牙棒,這時又有一個粗壯的流賊撲來,手中持著厚實的大刀,錢三娘手中狼牙棒一迎一挑,金鐵交夾中,那流賊手中的大刀就被挑走。

    她重重一送,狼牙棒端撞在那流賊的胸口上,這賊一大口夾著碎塊內髒的血沬就是噴出。

    錢三娘手中的狼牙棒揮舞,狠狠砸下來,碎骨,紅白腦漿鮮血騰起,這流賊的腦袋就沒了一大半,哼也不哼就仰天栽倒,隻餘傷口處的鮮血有如泉湧。

    她的狼牙棒又再舞動橫掃,一個靜默的流賊與一個嚎叫的剪毛賊都是噴血飛走,骨骼碎裂,萎頓在地。

    錢三娘揮舞她的狼牙棒,當者披靡,見者色變。

    李如婉那邊見錢三娘收起手銃,她也收起手銃,從腰後取出一柄森寒的短斧,沉重鋒利。她一手持牌,一手持斧,迎上一個原想偷襲三娘,見她來又迎向她的精瘦流賊。

    這賊普通鄉民打扮,眼神兇殘狡詐,他可能學過倭刀術,雙手持刀,一離開官道,就遠遠高高跳起劈來,口中還發出一聲淒厲的怪叫,頗為先聲奪人,膽小者一見怯之。

    李如婉旁牌狠狠頂上,這賊的長刀就劈在李如婉的旁牌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然這刀沒有劈開旁牌,這賊自己卻被強大的力道頂得踉蹌後退。

    李如婉就是搶上,趁他立足不穩,手中短斧就是狠狠劈去,在這賊睜大的恐怖眼神中,利斧就是直切入肉,然後順勢劈劃而下。

    這賊就被開膛剖腹,內髒什麽嘩嘩流下來,混著血水,在他身下堆了一堆。

    血氣與髒腑的腥臭傳揚,血腥無比。

    這賊仍睜大眼睛倒下,露出他身後一個有些驚恐的流賊。

    看李如婉惡狠狠撲來,他隻能硬著頭皮迎戰,然刀斧相擊下,他不但虎口發麻,手中長刀差點要脫手,腳步更是立足不穩,然後李如婉的斧頭就帶著淩厲的風聲兇猛劈來。

    他眼睜睜看著這斧頭劈中自己,從左到右,斜斜劈開了一個大口子,這口子深不見底,露出了內中鮮紅的肌肉。

    這流賊大叫著滾倒在地,李如婉吼叫道:“又偷襲,爺劈死你們!”

    她狠狠一斧頭又劈在同一個地方,這流賊慘叫著,眼睜睜地看著斧頭劈下,他雙腳亂蹬,嚎叫聲驚天動地,李如婉不斷劈砍,有若砍豬砍羊,碎肉鮮血不斷揚起,就濺了她的一身。

    最後這流賊差點被砍成兩斷,死時仍然雙目圓睜,恐懼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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