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河看著前麵的匪莊,莊子頗大,依山而建,山嶺高高,東西蔓延達十裏,南北寬估計也有三四裏。

    西麵是白馬湖,東西南北寬都有三四裏,湖邊有著大片大片的荒灘湖蕩。

    莊的東麵南麵是平原,偶爾一些小山丘。

    平原山丘邊座落著一個個村寨,此時很多成了廢墟。

    看這焦山莊丈高的夯土牆蔓延,東西南都有莊門,然後三麵挖有壕溝。

    莊子雖破舊,很多莊牆有著缺口,但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比新安莊還要好。

    “或許攻下此莊後,可以成為自己另一個重要的發展基地。”

    楊河心中默默的想,看前方荒野雜草中一騎旋風般而來,紅衣紅甲紅馬,馬上騎士清秀英武,卻是新收的夜不收裴珀川。

    他持著橫刀奔騰而來,在隊伍前幾步勒住馬韁,高聲稟報道:“稟相公,匪賊仍然聚在莊中,沒有外出的跡象。”

    楊河看這年輕人,騎術非常矯健,身手也非常敏捷,但臉上總有一種消彌不去的憂傷。

    他說道:“繼續哨探。”

    裴珀川在馬上叉手道:“諾。”

    雙腳一夾馬腹,又策馬奔騰而去,很快消失在茫茫的荒草中。

    楊河下令繼續進軍,他們八百大軍直逼而去,看到匪莊,他也變換陣形,他二十鐵甲兵走在最前,然後是刀盾手長矛手,火器手緊跟後麵,再是各莊各寨的弓箭手,餘者青壯輜重落在後麵。

    直逼到焦山莊南麵二百步,楊河下令停止腳步,暫時在這邊安營紮寨。

    他已經看到牆頭那邊,似乎焦山莊三麵都有垛口,沿著這南麵的莊牆位置,匪賊還設置了一些懸戶。

    看來新安莊攻防戰對他們觸動很大,他們也依樣畫葫蘆了。

    若一千幾百匪賊死守,那也是一股不可小看的力量。

    且眾人一路行軍過來,體力消耗極大,這天寒地凍的,要進攻,也要等吃飽喝足再說。

    楊河下令後,眾人都忙活起來,三百被充為輔兵的各莊丁壯紛紛放下挑著的擔子,取出內中帳篷開始支起,都是一些木棍一撐的簡陋帳篷,這些帳篷,也多是新安莊支援。

    又有人紛紛支起木架,從擔著的擔子中取出木柴,點起一堆堆篝火,然後將一些鐵壺掛上去,裏麵有生薑茶水。

    還有人到附近的湖邊去挑水,準備架起大鍋造飯,又有人搭架戰馬遮蔽風雪的馬棚,一切有條不紊。

    很快一係列帳篷出現在這邊,特別醫護隊搭救傷員的帳篷,有七八個之多,還有專屬他們的火塘大鍋,

    柴木“劈啪”的響,熊熊的火焰很快驅散了周邊的寒意。

    不過戰兵隊仍然不動,特別楊河策在馬上依然眺望莊牆,與身邊人商議該如何攻打這個匪莊。

    “楊相公,匪寨堅固,該如何攻打?”

    說話的是占城集保長竇西堂,一個頗為富態員外樣貌的人,占城集是一個大集子,幾個家族共管,各家族輪流當保長。

    今年輪到竇家,此次剿匪,他也親自率青壯前來。

    莊中頗富,所以他騎了一匹戰馬。

    還有戴圩的族長戴惠觀也騎了一匹驃馬,餘者當家不是走路,就是騎騾或騎驢。

    他們聚在楊河身邊,看匪賊龜縮不敢出莊,顯然是怕了新安莊,又見楊河指揮若定,大軍安營紮寨都井井有條,眾人都湧起了強烈的信心,他們紛紛出言建議,五花八門的說法都有。

    更有人言匪寨堅固,不若夜襲,免得徒勞折損兵力。

    楊河微笑聽著,這些不懂軍事人的建議,真是滿口荒唐,貽笑大方。

    他說道:“匪賊早有準備,餘者法子都是無用,唯有堂堂正正強攻!待會大軍吃過飯,我會令人推去盾車,然後火器兵射擊他們牆頭懸戶,弓箭手壓製掩護,然後輔兵搭架木板長梯,就此攻上牆去。”

    餘者當家一聽都是苦了臉,這樣會不會太危險了?

    一當家的說道:“若他們使用灰瓶擂石如何是好?似乎新安莊防守,也是如此。”

    楊河道:“諸位不必擔心,此戰我攜帶了萬人敵,架梯之前,會以萬人敵掃清牆內匪賊,然後我新安莊鐵甲兵登梯強攻,餘者刀盾手青壯跟上便可。”

    各莊當家一聽放心,占城集保長竇西堂張了張嘴,不過沒說什麽。

    戴圩族長戴惠觀沉聲道:“可圍三闕一,隻攻打南麵,這樣匪賊有了退路,就不會死戰,介時他們敗出莊外,追殺便可。”

    楊河點了點頭,這戴惠觀說的倒也靠譜,畢竟莊內出一個知名武將戴秉鉞。

    那戴秉鉞此時還小,然順治年間中了武進士,然後官至湖廣德安營都司,曾大敗吳三桂,斬首三千餘級,遷直隸真定右營遊擊。

    此戰沒看到這人,不知道他現在在哪。

    ……

    炊煙嫋嫋,各帳篷間傳來飯菜與肉食的香氣,油膩的味道隨風飄揚,傳入鼻中後,讓人肚子咕咕直叫。

    篝火熊熊,上麵架的鐵壺沸滾燒開,內中的薑湯茶水倒下,各人分著喝了,熱騰騰的立時讓人覺得全身溫暖。

    還有一口口大鐵鍋架著,上麵滋滋的煎著烙餅,還有一些馬肉在鍋中沸騰。

    此戰食物當然是統一分配,為了鼓舞士氣,楊河還專門運來了一些馬肉,便是輔兵也可以喝到一些肉湯。

    眾人分批換著吃喝,馬匹也拉到各馬棚喂食,喝水補料,補充體力。

    離莊牆這二百步一片歡聲笑語,不論新安莊還是餘下的莊丁輔兵,都對將要前來的戰鬥充滿信心。

    楊河也下了馬匹,他的黃花梨官帽椅與小幾也抬來了,此時他坐著緩緩喝著薑湯,麵前的楊大臣與韓大俠正爭個麵紅耳赤。

    卻是他們都想作為最前鋒登城強攻,所以誰領軍衝在最前,就成為各人爭論的焦點。

    不必說原因,楊大臣認為自己就應該身先士卒,衝在最前麵,韓大俠則認為楊大臣還小,還是伴在楊相公身邊保護為好,他身強力壯,就由他領軍攻上去。

    然韓大俠這句話激怒了楊大臣,他自認自己一餐可以吃兩斤半的米,今年也十七歲,不算小了。

    韓大俠這句話,有小瞧他的味道。

    但韓大俠仍然堅持,二人都是固執的人,還有點二愣子,吵著吵著似乎要打起來。

    楊河搖搖頭,看身旁的鐵甲兵,便是張出恭、張出敬、陳仇敖等人,都是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

    他心中頗有溫暖與滿意,大家都想為莊子的發展出力,各人的想法也很淳樸,攻下匪莊,壯大自己。

    看他們一副副純樸認真又信任的神情,他想到後世,當時自己掌管公司事務,一樣要負責員工的生計福利,隻是後世還好,公司倒閉,員工最多自謀出路。

    放在這個亂世,一個不慎,麾下就有生存與性命之憂。

    雖然各人認為此戰不會有什麽問題,但就算以契約精神來說,他們信任自己,自己也應該最大程度保證他們的安危與生存。

    他手指在幾上輕敲,最後說道:“陳仇敖,由你來領隊攻上去。”

    楊大臣與韓大俠立時啞火,陳仇敖眼中露出喜色,不過他仍然寡言少語,隻應道:“是!”

    楊河又道:“陳仇敖在前,餘下鐵甲戰兵,務必緊密接應……張出恭、張出敬、管楓、唿延晟,你等火器手密切關注,牆頭有什麽端倪,立刻將他們打下去。”

    眾人都是大聲喝應。

    楊河又交待殺手隊的米大穀,楊千總等人,在梯子靠近前,扔幾波的萬人敵到牆頭,務必扔準。

    出兵前,他們曾專門訓練一天,應該沒問題。

    他還交待韓官兒、羅顯爵等火器隊長,看準他們的垛口懸戶打,寧可打慢,也要打準。

    ……

    午時初,人馬飽食,楊河下令進攻。

    出發前,楊河專門頒布軍令,宣布戰場軍紀。

    敢不聽號令者斬!

    敢擅自後退者斬!

    敢高聲喧嘩者斬!

    敢丟棄兵器者斬!

    軍令軍紀的頒布讓戰場氣氛一肅,各莊青壯意識到這不是兒戲,一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

    他們神情凝重起來,個個都下意識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占城集保長竇西堂等人聽得歎息,怪不得新安莊能大敗匪賊,這軍紀的頒布就顯得不一樣。

    很快,楊河一聲令下,以輜重隊人推著盾車,一共十輛,緩緩朝焦山莊南牆逼去。

    韓官兒的火器隊,個個低著頭,躡手躡腳躲在盾車後,緊跟後麵是各莊弓箭手,人人持著盾牌。

    然後是新安莊殺手隊,除了長牌,每人也有皮盾圓盾。

    最後是各莊青壯三百人,餘下作為預備隊,除了各種武器,他們一樣攜帶有盾牌。

    楊河庫存有富餘盾牌四百二十麵,基本戰兵可以人手一麵。

    輜重隊各人,最後扛著長梯木板跟在最後麵。

    十輛盾車轟隆隆推去,身後是密密匝匝的盾牌,幾百大軍,向焦山匪莊緩緩逼去。

    楊河與各當家在百步外駐馬觀看,似乎感受到戰場氣氛,各人胯下馬匹也騷動起來。

    各馬不斷打著響鼻,口鼻噴著濃濃白氣,四足在地上搗踏。

    還有楊大臣,韓大俠等鐵甲兵暫時不動,鐵盔重甲鬥篷,隻是聚在楊河身畔。

    他們肅立,寒冬中一片的甲葉閃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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