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擺在廳堂,用屏風豎起隔開男女席。


    男席那邊,自有曲大老爺和曲湙相陪,曲大老爺有心培養曲湙,所以在與鎮國公父子說話時,時不時地借機讓曲湙表現一翻。畢竟將來兩家是姻親,紀凜便是曲湙的姐夫,讓曲湙在親家麵前多表現,將來若是能得鎮國公府提協,對曲湙也是好的。


    紀凜原就和曲湙認識,當初結伴迴京時,對曲湙有諸多指點,讓曲湙頗為敬佩。如今又成了未來姐夫,自然更願意親近了,於是兩人都有心交好對方,使得兩人相處得頗為愉快,話語間頗為投契。


    鎮國公和曲大老爺見狀,皆有些錯愕,等聽紀凜解釋當初迴京時便認識了,方明白,自然也樂得這郎舅二人親近。


    男席這邊和樂融融,不久便勸起酒來。女眷那邊也頗為愉快,淑宜大長公主今兒一點也不擺架子,加之她的輩份最高,身份最是最貴重的,沒人敢拂她老人家的麵子,給她不痛快,連鎮國公夫人也一派笑意盈盈,一時間氣氛融洽極了。


    而讓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吃驚的還是今日的午膳,雖然說這頓午膳做得比不得鎮國公府的大廚,但是從菜色上來說,卻十分符合她們的口胃和習慣,可見曲家在這方麵也是用了心的。但是曲家才剛來京城,他們哪裏來的人脈打探清楚這事情?


    素來宴客這種事情,考驗的便是主人的能力,無論是家中的器皿擺設還是宴席,都要讓客人滿意,須做到客主盡歡。而曲家虧便虧在是文人圈子,與勳貴府並無往來,就算還有個平陽侯府,可是除了曲沁,與平陽侯府的聯係卻不密切的。


    所以,曲家能做到這程度,淑宜大長公主和鎮國公夫人都有些驚訝,特別是得知都是曲家姐妹協助季氏一起安排的時候,淑宜大長公主心裏更是滿意了。


    說是協助季氏,但短短兩次見麵,淑宜大長公主已經摸清了季氏的性子,怕是今兒的宴客,皆是曲家姐妹倆一手安排的,竟然比那些世家貴女毫不逝色,可以說她們被教養得十分好,管家理事這方麵並不比那些世家貴女差。


    雖說姐妹倆是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但是學到什麽還要靠各人的悟性,顯然曲家姐妹倆學得不錯,在這方麵表現得十分優秀。


    淑宜大長公主目光掃過曲家姐妹倆,越看越滿意,姐姐穩重雍容、端莊淑雅,妹妹嬌美端肅、嬌而不怯,都是好孩子。又看了曲沁一眼,想到今年她及笄了,也不知道將來會被哪家相中這孩子。


    曲沁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的滿意和鎮國公夫人心中的驚訝,隻是抿嘴一笑,並未說什麽,心裏卻十分高興,隻要給淑宜大長公主留下好印象,這印象慢慢地積累起來,總會補足妹妹家勢上不足的劣勢,將來會越發的得淑宜大長公主喜歡,將來妹妹嫁進鎮國公府時,能盡快地站穩腳根。


    等曲家人將淑宜大長公主等人送走時,眾人皆鬆了口氣。


    總的來說,今天的這次宴客還算是不錯的,圓滿結束了。


    將客人送走後,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折迴正廳,眾人再次坐在一起。


    曲二老夫人拉著曲瀲坐在身邊,笑著對季氏道:“我觀今日淑宜大長公主的神色,對咱們瀲丫頭那是真心實意地喜歡的,而且她是個言出必行之人,如今說將來瀲丫頭嫁過去後,會將瀲丫頭視如已出,必然會做到,你們也不用擔心了。”


    季氏聽罷,心裏掩不住地歡喜,她自知沒什麽本事,隻求三個兒女這輩子平安喜樂,各有個好歸宿,如今二女兒這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了,自然是歡喜不已。


    曲大老爺見狀,也跟著道:“先前聽淑宜大長公主的意思,怕是過段日子,便會挑個吉日過來給兩個孩子正式定親。”


    “到時候又有得忙了。不過忙得好,有得忙才高興。”曲二老夫人笑嗬嗬地說,可見老人家心裏對這事十分的樂見,這證明鎮國公府重視他們曲家的姑娘。


    “到時候可能又要麻煩二嬸和大伯了。”季氏忙說道。


    “有什麽麻煩的?瀲丫頭是咱們曲家的姑娘,咱們歡喜都來不及,就樂意忙活。”曲二老夫人高高興興地說。


    曲沁和曲湙亦是一臉笑意,心裏對這位叔祖母十分的感激。


    曲二老夫人和曲大老爺坐了會兒便也告辭離開了。


    季氏等人自然起身相送。


    將客人都送走後,雙茶巷的曲家又恢複了平時的安靜。


    果然,過了幾日,便聽說淑宜大長公主親自請了欽天監的人算了個吉日,然後由鎮國公親自到雙茶巷曲家來商議兩家的親事,正式給兩個孩子定親。這迴自然由曲大老爺出麵,正式將這樁親事定下來。


    親事定下後,鎮國公府和曲家便將這樁婚事廣而告知親朋好友,很快地,無論是勳貴還是文官圈子都知道了兩家定親之事,眾人反應不一,不過很多家中有與紀凜年紀相當的適齡姑娘的人家聽後都十分扼腕,又一個好女婿人選沒了。


    當然,眾人得知鎮國公世子定親的事情時,更多的是好奇他們定親的對象,得知是都察院左都禦史曲大人的侄女時,有些不以為意,覺得兩家的門第相差太大了,娶個家勢如此低的媳婦,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擔當起宗婦的重任。


    不過也有和平陽侯府交好的人家順便解釋了句,那曲姑娘自幼在駱老夫人身邊長大的後,眾人便沒有再針對此說什麽。


    對於外麵的一切,曲家一概沒有理會,曲瀲更是足不出戶,更不知道外麵之人對這樁婚事有什麽看法了。


    她現在有些糾結。


    自從她和紀凜正式定親後,紀凜便可以光明正大地給她送東西了,今兒是一盆蘭花,明兒是首飾,後日是些精巧的小玩意兒,都沒有重複的,讓曲家人對紀凜的用心大為震動,同時也覺得紀凜是個有心的,看著曲瀲的目光十分欣慰。


    曲瀲都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更讓她不好意思的是,姐姐曲沁透露的事情。


    如今曲沁還不知道自己妹妹已經看破了她的秘密,所以有時候高興之餘,會忍不住向妹妹透露些東西,加上曲瀲是個乖覺的,就算姐姐說漏嘴了,她也一臉“窩啥都聽不懂”的無辜模樣,根本不主動去點破,嬌嬌弱弱地看著人時,真是讓人連心肝都要挖出來給她。如此,讓曲沁以為妹妹沒有多想,鬆了口氣之餘,於是一個不小心便對妹妹透露得更多了。


    曲沁對自己的經曆在外人麵前絕口不提,就算是疼愛她的外祖母,也從未提過一句,死死地捂住。但架不住她對妹妹太信任了,兩輩子的經曆讓她覺得這世界上最值得信任的便是妹妹,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就是個心機婊,將她看透了,還以為妹妹什麽都不知道。


    於是,便不知不覺在妹妹麵前漏底了。


    而曲瀲從姐姐那兒得知,上輩子她及笄後不久,便嫁給了紀凜,然後……生包子什麽的……曲瀲覺得自己要陣亡了。


    提前得知自己的人生軌跡,這種感覺真是一言難盡,讓曲瀲不知道說什麽好。


    縱使活了兩輩子,她也隻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姑娘,上輩子都沒有成年,便以一種慘絕的方式遂死,這輩子投生在這樣的社會中,安份守已地過日子,讓她對感情婚姻之事從沒奢望過,如何不糾結震動?


    偏偏這種時候,紀凜還來獻殷勤,這種殷勤不管是任何一個女性,都難以拒絕的。


    曲瀲覺得,或許自己可以試著接受一下?反正這親都定了,從姐姐那裏知道她注定要嫁給紀凜的,除了接受沒其他選擇了,她應該嚐試一下轉變心態。


    想明白後,曲瀲在紀凜再次讓人送東西來時,也迴了禮。


    迴的自然是她做的荷包扇套等小飾品,雖然不值錢,可是是她親手做的,意義非凡。要知道大家閨秀的針線繡品是不輕易贈人的,如此也代表了那姑娘的心意。


    曲瀲就是知道這其中的意義,所以想了想,便迴贈自己做的東西了。


    曲瀲覺得自己現在適應良好,也不知道紀凜那邊有什麽反應。她想起每迴見到紀凜時,他總會用那種湛亮潤澤的目光看著自己,雙眸因為喜悅而更潤澤時,可以想象紀凜收到這東西時高興的模樣,讓她忍不住也抿嘴笑起來。


    ****


    六月初的午後陽光有些烈,紀凜剛從外麵迴來,去給淑宜大長公主請安。


    淑宜大長公主見他玉麵微酡,額上也沁了些汗漬,不禁心疼地道:“現下天氣熱了,暑氣重,這種時候就莫要常往外走,省得熱出病來。”


    紀凜笑了下,說道:“不礙事的,今兒碰巧遇到大皇子,陪他在上林苑遛了會兒馬。”


    淑宜大長公主微微蹙眉,知道這事情孫子拒絕不得,隻得歎了口氣,說道:“大皇子背後站著安妃,安妃的娘家乃安國公府,與咱們家交情泛泛,有些事情,你也莫要多理會,遠著就好。”


    紀凜恭敬地應了聲是,他知道祖母活了大半輩子,老人家什麽事情沒經曆過,自有自己的見解,思慮周到,聽祖母的話自然沒錯。而且他也對幾個年紀較長的皇子間的暗鬥並無摻和的興趣。


    與祖母聊了會兒,還是淑宜大長公主心疼孫子,讓他迴去歇息了。


    紀凜迴了自己的院子——暄風院,去淨房洗漱一翻,換了身寬鬆的常服出來時,便見常山捧了個楠木匣子進來了。


    紀凜心髒微微一跳,眯起眼睛看著那楠木匣子,眼裏隱隱有著驚喜。


    常山果然不負他的期盼,笑道:“世子,屬下今兒奉您的命令去給曲四姑娘送東西,這是曲姑娘讓屬下交給世子的,說感謝世子您送去的東西,她很喜歡。”常山說著,恭敬地將那楠木匣子呈到紀凜麵前,麵上也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沒有人比他這個貼身伺候的人知道世子對曲家姑娘的用心,世子對曲家小姐真是掏心掏肺的,恨不得將他覺得好的東西送過去,那種高興喜悅的心情,連他們這幾個伺候的下屬都感覺得出來。


    如今曲家小姐還了禮,便說明曲家小姐對世子也並不是無意的,他們又是未婚夫妻,若是能兩相情悅,那便更好了。


    更重要的是,常山能感覺到曲家小姐對世子的影響,每次提到曲家小姐時,世子便會很高興,情緒也穩定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反複無常,頭疼的毛病也不像以前那樣頻繁。如此,常山如何不希望世子與曲家小姐感情穩定?


    紀凜迫不及待地想要打開那楠木匣子,不過看到常山還在,便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先出去罷。”


    常山如何不知道主子這是小心眼地不讓他看曲家小姐的迴禮,自是不介意,笑嘻嘻地退下了。


    等常山退下去後,紀凜打開那楠木匣子,看到裏麵繡工精致的荷包和扇套等小飾品,雙眼泛著濃濃的喜悅,愛不惜手地撫著楠木匣子裏的東西,當下便將身上掛的荷包換下,掛上未婚妻做的,也一並地將扇套用上了。


    他擺弄了會兒,又小心翼翼地將之取下來,另用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裝好。


    因是曲瀲第一次送他的東西,他實在是舍不得用,便想將它收藏起來。


    等宮心端著淑宜大長公主吩咐廚房做的解暑的甜湯進來時,看到世子坐在炕上看書,炕邊還放著個精巧的楠木匣子,時不時地抬頭看一下,忍不住嘴角抽了下。


    她終於知道世子對曲家姑娘到底有多喜愛了,這喜愛程度直逼癡漢了。


    宮心決定,以後這匣子裏的東西,不能輕易碰一下。


    夜深了,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隻餘夏蟲的鳴叫聲。


    床上的少年突然睜開眼睛,翻身而起,將床的檔板打開,從裏麵的格子裏取出一個紅漆描金的匣子,打開看罷,見隻是一些荷包扇套等東西,微微眯起鳳眼,不由嗤笑了一聲。


    “還以為是什麽寶貝,原來隻是這麽幾樣東西,枉他還那麽歡喜地送了那麽多東西過去討她歡心,那小壞蛋自小便慣會耍心眼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又來唬弄人。”


    看了會兒,他又將東西收迴了匣子裏,然後將之放迴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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