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沒想到明方大師這裏竟然會有客人,一時間有些遲疑。


    不過,當那少年轉首望過來時,兩人都愣了一下。


    這少年俊秀得過份。


    他看起來約模十四五歲,一張臉生得俊秀美好,劍眉星目,眉宇開闊,肌膚瑩白如玉,看不到一絲瑕疵。鼻梁挺直,唇線優美,色澤豐潤,唇角微微上揚時,一股謙雅溫潤的氣息撲麵而來,讓人如沐春風。此時身上穿著一襲寶藍色暗紫雲紋刻絲錦袍,腰上是同色的絲絛,左右兩邊各掛著通體潔白無瑕的羊脂玉佩。


    而他的氣質,如同那通體潔白無瑕的美玉一般,既潤澤,又美好。


    華美之極。


    這是曲瀲兩輩子第一次見到如此出色的少年,不僅在容貌,還在氣質上。


    季氏也怔住了,她沒想到明方大師這裏會有客人,而且還是如此出色的年輕公子,不說那通身的行頭,就是那低調簡單的衣飾也無法掩飾的華美氣質,隻怕不是平常人家能教養出來的。


    明方大師佛法精深,名聲極響亮,曾聽聞宮裏的太後多次宣召他進宮講經,皆被他以遊曆為由婉拒了,眾多慕名而來的人,不凡王孫貴族、朝廷重臣。想必,這個少年定然是大有來頭。


    季氏不禁有些猶豫,不過想到家中的曲沁,很快又堅定起來。


    今日無論如何,她都要求一張明方大師所繪的平安符迴去。


    那少年見兩人被小沙彌引進來,並未起身,不過卻禮貌性地朝她們頷首致意,唇角微揚的弧度恰到好處,笑容和煦溫雅,如同殿外三月和煦的春光,讓人隻覺得眼前一亮,滿室生輝。


    “阿彌陀佛。”明方大方念了聲佛號,對季氏道:“施主來了,請坐。”


    曲瀲抬頭看去,便看到了一個光頭的俊美帥哥。


    縱使她隨母親來濟明寺多次,見過明方大師不知多少迴,每次看到那顆光頭,都覺得有些可惜。


    聽聞明方大師成名有二十餘年,可是他看起來給人的感覺,仿佛隻是個成熟穩重的青年,以外表來看,絕對不會超過三旬。但若與他對視,會從他眼中看到屬於歲月賦予他的智慧和滄桑。


    或許出家人是方外之人、慈悲為懷,心態不若紅塵中人,可以延遲衰老?還是因佛法精深,修行有為,所以能青春永駐?


    曲瀲胡思亂想著,隨著母親入了大殿。


    因有外男在,季氏不免有些局促,隻是今日時機難得,加之一腔慈母心腸,於是在小沙彌端了蒲團過來時,強裝鎮定坐下。


    曲瀲坐在母親身後的蒲團上。


    在她坐下的時候,便發現那少年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那雙眼睛如上等的墨玉,溫潤煦然,潤潤地倒映著人的身影,沒有丁點的突兀,仿佛能得他一眼眷顧,是如此理所當然之事。明知他此舉不合禮,但奇特地竟然讓人生不起絲毫的反感。


    曲瀲覺得這少年生得也太好了一些,連氣質都是得天獨厚,讓人無形中對他寬容幾分。


    心裏覺得那少年如此直視自己不太妥當,不由蹙了下眉頭。


    發現她不喜,那少年歉然一笑,很平靜地移開了目光。


    明方大師雖然是個外表看起來年輕俊美的光頭帥哥,奈何他成名已久,一襲茜色袈裟端坐在那兒,寶相端莊,神色慈悲,又添了幾許方外之人特有的悠遠寧謐,不可褻瀆,仿佛在他麵前生起些綺念都是一種錯誤。這也是為何季氏如此推崇他的原因,覺得方外之人應該像明方大師一般,這也是常州府很多婦人喜歡來聽他講經、求他畫平安符的原因。


    除了長得好看外,讓人一眼便覺得方外之人應如是。


    明方大師問明白了季氏今日過來的目的,微微一笑,便對那名坐著的少年溫和地道:“公子請稍等。”


    那少年開口道:“大師請自便。”


    聲音如金玉相鳴般溫潤好聽,竟然沒有變聲期少年特有的粗啞難聽。


    曲瀲覺得這少年若不是還未到變聲期,就是真的天生麗質,連聲音都這般好聽。


    等明方大師進內殿畫符時,殿中隻有三人,又因是陌生人,一時間十分安靜。


    那少年看了她們一眼,然後笑了下,叫來一名小沙彌,讓他重新沏了壺熱茶過來。


    季氏頓時對這少年高看一眼,隻是她因是孀居的身份,平時不是蹲在府中的小佛堂裏燒香拜佛,麵對的都是曲家的親眷,極少接觸外人,更不用說一個陌生的少年,一時間有些躊躇,不知道說什麽,最後索性什麽都不說。


    室內靜悄悄的。


    曲瀲恪守著大家閨秀的禮儀,垂首斂目。


    隻是,她敏感地發現那少年時不時飄來的視線,當她忍不住看過去時,他會大大方方地朝自己微笑致意,讓她一時間拿不準他是個登徒子呢,還是天性如此。


    以他現在的年紀,如此冒然盯著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看,顯然極是失禮。


    曲瀲心裏有些不悅。


    喝了盞茶後,明方大師方才出來,手裏拿著三張畫好的平安符。


    季氏恭恭敬敬地接過,對明方大師謝了又謝,方才帶著女兒離開。


    等季氏母女倆離開後,殿內隻剩下了明方大師和那少年。


    明方大師看起來慈眉善目,望著少年的神色十分慈和,笑道:“癡兒,佛門重地,豈能如此妄形?”


    少年修長的手指端著粗茶盞,那深色的茶盞更是襯得那手指如玉般秀頎修長,根根骨節分明,聞言低眉溫和一笑,聲音和雅,一如殿外那三月份和煦的陽光,卻帶了一些漫不經心,“大師,我是紅塵中人,自然不必遵守你們佛門的清規戒律。若是人人都不妄形,那豈不是和你一樣,早早地出家算了?人生還有什麽樂趣可言?”


    明方大師笑而不語,看向少年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頑皮的孩子。


    少年喝了一盞茶,然後有些嫌棄道:“茶太澀,味道清苦,不好。”


    明方大師端起茶盅悠然喝了一口,神色悠遠寧靜,塵光從他身上走過,隻餘下歲月靜好。


    少年雖然口吐嫌棄,但也續了一杯茶,繼續喝了半盞,方才道:“自從吃了大師的藥,我的病情穩定多了,在此要謝謝大師。”


    明方大師點頭,對他道:“公子這病並不是不能痊愈,時機到了,自會痊愈。”


    少年隻是笑著,心裏卻不怎麽相信他的話。


    坐了會兒,少年也告辭離開了。


    明方大師並未起身,對辭行的少年道:“我就不留你了,你要記住,諸惡莫作,諸善奉行。”


    少年挑眉,笑容一如殿外走過的陽光,仿佛照進了人心間,“什麽是惡什麽是善?大師可別拿出家人那套來唬我,我讀書雖少,卻也不是被人唬大的。”


    明方大師悠悠然地笑起來,念了聲佛號,方道:“貧僧雖然年紀大了,眼睛卻不瞎,剛才那小姑娘,秀其骨,美其姿,確是難得一見的紅顏,年輕人啊,可經不住。”


    少年耳朵微紅,麵上卻是大大方方的,“我來瞧自己的未婚妻,有什麽好避諱的?大師這話好生無狀,可不是出家人該說的,你的六根不清淨了。”


    明方大師依然一副出家人的慈悲樣,看著他但笑不語。


    少年朝他施了一禮,便轉身離開。


    方才踏出大殿,便有一名穿著玄色勁裝的英武男子過來,朝他拱手道:“少爺,事情已經備妥,您什麽時候去曲家拜訪?”


    少年看了眼常州府三月湛藍明媚的天空,微微眯了下眼睛,溫聲道:“這事不急。”然後想到了什麽,繼續道:“難得來一趟常州府,你給陳知府遞句話,讓他來見我。”


    侍衛應了聲是,轉身去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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