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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小的沒聽說,隻聽得坊間好似傳得熱鬧,說是魯大人有了什麽大發現。”


    “嘿嘿,沒有倒怪了。”


    魯宗道今年五十八,按這時代的人均壽命,他絕對可以算得上的老人。但人雖老,精力卻好的很,四月領了劉娥的旨,馬不停蹄,巡邊調查軍械案。作為多年出名的鐵嘴、直臣,加上他的老資曆,也差不多鎮得住那些丘八,這是劉娥委派他的主要原因。


    魯宗道欽差身份,交通條件便利,做事又雷厲風行絕不拖拉,兩個多月時間裏,老頭硬是跑了靜樂、清平、宣化、永興、安肅、信安、保定、懷德、鎮戎、德順等等各軍,一路上不停傳喚部隊領導,隨時抽查庫房,深入基層軍士中調研問話,基本將情況莫得差不多了,不顧老骨頭快要被顛散的危險,又快馬加鞭趕迴京城交旨。


    這時正是午後,劉娥和趙禎在福寧殿單獨接見了他。


    “參政,兩月不見,風塵勞累了。”劉娥溫顏慰問道。確實,比起離京時,魯宗道顯得又黑又瘦,頗有憔悴之色,可見一路辛苦。


    “臣多謝太後、官家存念,為國忘身,乃是臣子的本份,何來勞累?隻是臣愚鈍,未能報效朝廷萬一,殊為慚愧。”


    “參政不須謙遜,此番你親自查訪五邊,已是了不起的功勞了。且說來聽聽罷。”寒暄幾句後,劉娥轉入正題。


    “是。”魯宗道答應一聲。從袖子裏扯出自己一路上不停筆地寫就奏章,開始一條一條匯報起來。


    事情頭緒紛紜,但在魯宗道的梳理下,漸漸清晰明朗。


    先是潘祥記所得熟銅、精鐵去向,結合張士遜審理查明的結果,終於真相大白於天下,原來潘大祥、曹汭等人。從江、饒等州的朝廷錢監裏,暗中吸納年老匠人,又私募匠作。於窮山惡水之中偷開錢坑。朝廷流出的物資,就是全部轉到了那裏,被這幾位膽大包天的狗東西拿去鑄了私錢。


    也是魯宗道真有兩下子。於查訪道中,緊急密奏,得到劉娥的旨意,派出得力人員並下了軍隊的調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潘祥記的錢坑,人贓並獲,一下子得私錢近四百萬貫,還有大批沒來得及鑄造的物資,一幹人犯共七百餘人,全部解往京城受審。這是秘密進行。連小官家趙禎都不知情。


    潘祥記事發偶然,其實是必然的結果。初初嚐到甜頭,曹汭、潘大祥便有些忘乎所以起來,開始覺得山溝溝裏運送物資不便,費時頗多。商議多時。居然想出了一個主意:由曹汭買通將作監,得了一張官辦鐵器匠作的公文憑照,準許潘祥記在開封經營鐵器匠作事。


    曹汭先前打算盤,仗著曹利用位居樞密副使,多年罩著軍隊,完全不是錢惟演那種打打醬油的學士可比。何況還有一個潘家在後麵,劉從德對工部、將作監、軍器監又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就近在開封城外開一個大大的鐵器坊,對外就以國營煉鐵廠的麵目出現,利用漕運,將全國各地解送過來的軍用物資就近送到爐子裏,然後再經過潘祥記家的來往貨船將熟銅、精鐵發到自家錢監。如此一來,途中就省下大筆鍛造費用,而且可以打造模具,方便運輸。大大節約運輸成本。


    畢竟大宋對工坊監管的力度完全比不上後世,基本上隻要有了一個執照,按時納稅不出重大事故的話,是沒人會去搞什麽檢查的。這才有了開始大規模在汴河岸征地的構思。


    不能不說曹汭其實構思非常好,已經有些後世生產流程的雛形。這幾人合夥經營的東西雖是違禁物事,但上上下下一來畏懼其後麵的勢力,二來又不同程度得了許多好處,若果事成,三兩年之內,必定是暢行無阻。


    可惜被一個看不慣欺負弱小的法曹劉川壞了事,又被梁豐誤打誤撞將事情越搞越大,便有了今天的局麵。


    但魯宗道還不光是最終將案子了解清楚那麽簡單,而是不出劉娥所料地發現了軍中冒領軍餉,貪汙空額以及走私販賣軍用物資,克扣軍隊福利的一係列重大線索。


    說是重大線索而沒有直接證據,是因為短短兩個多月時間,魯宗道是根本沒辦法深入到核心查實的。他隻能通過根據掌握的表麵情況進行合理推斷,比如查看兵甲、兵器,詢問餉錢落實,暗地清點小規模部隊的人頭。


    所以魯宗道向劉娥、趙禎匯報時,隻用了保守的數據,大概軍隊空額達到十之一二,軍械質量問題十之三四而已。再加上張士遜那邊已經追查到潘祥記的生意來往和賬簿,鐵證落實,一樁大案可以了結了。


    不過,結案真有這麽容易麽?


    如果隻是涉及潘家、曹家,就算再多出個劉家,倒也沒啥問題。關鍵是軍隊的,這個讓劉娥異常頭痛,一方麵,她希望能夠徹底解決這個頑疾,好讓自己掌握的這艘大船行駛得更遠些,更穩些;另一方麵,她畢竟是一個女人,再如何權傾天下,也有著女人特有的,近似於膽怯的謹慎和小心。當年太祖皇帝杯酒釋兵權,已經把許多老牌的軍閥勢力消除。但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曆經三代皇帝過後,自然又會出現一批新的軍中勢力。


    天波府的楊家、楊家的姻親折家、潘美的後人潘家等等,還有許多中高層的將領,他們形成千絲萬縷的關係網,要想連根拔起或者清除掉影響,天知道大宋朝會發生什麽樣的震動?


    所以聽完魯宗道的匯報,劉娥陷入深深的兩難,查、還是不查?這是個問題。


    沉吟半晌,她決定這種事情還是集思廣益的好,於是傳口諭,將東西兩府的人都召來開會。


    好在下午大家都要辦公,丁謂、王曾等全都到齊,樞密院寒磣一點,隻有錢惟演在主持工作,也來參加。


    人一到齊,劉娥就宣布,這次會議是朝廷最高機密,任何人不得泄露一絲半點,否則就以大宋朝最嚴厲的條款處理。


    幾位宰相默默聽完劉娥的囑咐,便又聽魯宗道把情況重新通報了一遍。


    張士遜最先出來表態,強烈要求徹查。“頑疾不除,必成心腹之患。太後宜當機立斷,消此大患,保我大宋江山永固。”張士遜說完,王曾立即讚同。


    奇妙的是,丁謂和呂夷簡垂首而坐,毫無態度。


    劉娥左思右想,還是不敢妄動。良久才點點頭道:“張相公所言極是,不過茲事體大,還須從長計議。先說說頭一樁案子吧,潘祥記的事,如何處置?”


    王曾道:“既然已經審明此案,還是按律處置為好。不過,主事者曹汭也,牽扯到曹副使,還請聖斷。”


    劉娥道:“曹利用治家糊塗,平日威福自用,以貽今日之禍。”


    錢惟演這時候隻好伏低做小上前躬身拜倒道:“臣亦有罪,懇請太後、官家發落。”沒辦法,誰叫自己是陪綁的?明知道此事同自己半文錢關係沒有,可不出來作檢討表態,讓劉娥的戲如何唱下去?罪名輕重,和曹利用雖有天壤之別,但性質一樣啊。


    丁謂叉手行禮道:“太後、官家明鑒,劉從德是受匪人利用,本身並不知情,已經查明。此時當與錢樞相無幹。至於曹樞相麽——”丁謂沒把話說完,似在斟酌字句,眼睛餘光卻不經意地瞥了張士遜一眼。


    張士遜又出來講話:“啟奏太後、官家,此獨不肖子為之,利用大臣,亦不知狀。”他是此案主審官,最有發言權,他說一句,比丁謂管用得多。


    劉娥點點頭,說道:“順之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家法不嚴,釀成今日大禍,不予懲戒,終須說不過去。這樣吧,曹利用交了樞密副使,待罪聽用。你們看如何?”


    這已經是丁謂和張士遜能幫助曹利用爭取到的最好結果了,當然不敢再爭。


    大事說畢,大家還沒忙著散去。劉娥想輕鬆一下氣氛,笑道:“說來也巧,這樁案子,居然事發偶然,隻為了一個市井潑皮爭鬥欺人而起,被那個新進的小探花梁豐發出,也算我朝一件奇事了。不過,哀家最近收到幾本彈章,都是彈劾進來薛奎和梁豐在開封府作為的,諸位,多少都同此子相熟,大家說說,該如何發落啊?”


    梁豐被彈劾已經廣而知之,沒人說話,是因為罵得確實有道理,不好反駁。隻有薛奎上書自辯,慷慨陳詞,把本次開封自擇戶曹的過程詳細說明,並盛讚梁豐清廉操守。“萬般有罪,在臣一人,梁豐各種所為,事先臣盡知之,同其無幹。”


    王曾自從寫了信給梁豐,隻等到帶來的口信,說是多多拜謝相公,自己憑良心做事,無懼人言,自認沒做錯什麽,不想自辯,任憑朝廷發落而已。


    這時聽了劉娥發問,王曾沒奈何,隻好起身離座,叉手行禮,要親自替梁豐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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