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皇是在黃昏時分才悠悠醒了過來的,洛瑾瑜一直守著他所以正趴在床邊,可能因為累了睡著了,眉頭緊皺著,看起來在夢中似乎有點不安。


    祁皇把手從被子裏伸出來,輕輕撥了撥她落下來的長長的碎發。


    洛瑾瑜看著很憔悴,他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她時候她才十多歲,看起來天真活潑,現在怎麽如此滄桑,都是他的錯吧,也是他的錯,才導致祁國變成了現今的模樣。


    思緒飄遠,以前的洛瑾瑜是洛王府備受寵愛的郡主,被父兄寵著,哪怕早早沒了母妃,可是老王妃也不敢依仗著她那續弦的身份對她施加什麽詭計。


    雖然很早就被送進了宮當秀女,可是經過一段時間的吃苦之後她就登上了淑妃的位置,身邊的宮女太監從來不缺。


    可是現在凡事親力親為,不僅是為自己而忙活,還要為她的夫君本來是皇帝是他忙著忙那的。


    不得不說本來保養得很好的她現在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那般,因為出城的需要,她打扮成鄉下的老婦人。


    脫下了華麗的錦服,現在身上穿著的是粗糙的棉布衣服;摘下了價值連城的金銀首飾頭飾,現在她的頭上包裹著碎花的有點髒兮兮的頭巾。


    雖然不失淑妃的風采,可是總歸看起來沒了那份神采,看起來相當的落魄。


    祁皇醒過來來看到這樣的洛瑾瑜,心裏很是心酸,他想不到當了皇帝多年的他到了這個地步,後宮粉黛三千,死的死逃的逃,竟然隻剩下這個當初為了拉攏洛王府娶的封的女人。


    看著她盡心盡力照顧自己,已經憔悴成了這般模樣,她曾經是驕傲的郡主,嫁給了他當了淑妃,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妾而已。


    如果當初她嫁給其他的皇宮貴族公子,以她洛王府的地位還有她的郡主身份,嫁過去肯定能當正室,更或許可以找到像他哥哥那樣的人,一生一世一雙人。


    嫁給他,要爭寵,要防著後宮人的算計,在皇宮中步步驚心,甚至,她的夫君並不是真的對她。


    祁皇收迴了手,靠著床頭半倚了起來。他明顯覺得自己被祁玄浙針灸過兩次之後整個人都好了不少,好像有力氣了不少。


    想之前他睜開眼都覺得是件很痛苦的事情,有種不久於人世的感覺。而現在,他都能輕輕扶著檀香木製成的床頭半靠起來了,相信下床走路也有力氣了吧。


    看著正趴在床邊的洛瑾瑜,她是因為已經太久沒能好好休息才那麽累的吧。突然,祁皇覺得他的喉嚨一陣發癢,便捂著嘴巴忍不住輕輕咳了起來。


    洛瑾瑜淺眠,這麽大的動靜她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看到床上本來躺著的人醒了過來還在咳嗽,便趕緊上前替他拍背順氣。


    龍琉扇現在在別院儼然成了管家的角色,祁玄浙的這個別院之前隻是有幾個下人在看院子為了院子的打掃而忙活。


    自從洛西舞把洛漱葉她們送了過來之後,別院中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龍琉扇在張羅著。


    龍琉扇是個心思縝密之人,雖然之前待在偏僻的小山村裏麵,可是她一直帶著一股寵辱不驚的處世風格。


    龍琉扇知道洛西舞的身份,也認識祁玄浙,更知道祁玄苳他們的身份,對他們是帶著尊敬,可是卻不會說是害怕他們,覺得自己是小人物就自慚形穢,或者是說要巴結他們。


    洛西舞最欣賞她這種性格,便也沒有隱瞞地對她說了最近發生的所有的事情,她覺得也沒什麽必要隱瞞,既然是能信得過的人,綁在同一條船上又有何不可!


    祁皇到來的消息,龍琉扇也知道了,既然算是一個暫時的管家,她當然當仁不讓就肩負起了幫助他們在這裏休息在這個的生活的責任。


    在祁皇咳嗽,洛瑾瑜醒來的這個時候,龍琉扇算著時間,正和洛西舞來到了祁皇休息的院子。聽到裏麵的動靜,便很有禮貌地敲門進了房間裏麵。


    祁皇好不容易緩了過來,便看見有兩個女子走了進來對著他行禮。咳嗽他卻覺得有點悲涼,竟然還有人這樣尊敬他,但是看著這般情景,還是微微抬手讓她們起來。


    洛瑾瑜扶著他靠好,給他飲下一杯熱水,才轉身看著兩人笑說“皇上,這是臣妾的侄女,您還記得嗎?舞兒,你跟著浙王的師兄離愈大師學的醫術,快點給皇上看看吧,剛剛他又咳嗽了。”


    祁皇印象中好像在哪裏見過,不過沒怎麽想起,想著這個應該是洛蒙飛的女兒了,便輕輕點頭迴應洛瑾瑜。


    而洛西舞應聲走上前,看著眼前這個憔悴得臉色無比蒼白的男子,微微點頭,便開始診脈了。


    洛西舞對這個皇帝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還不是一個人麽,特殊一點就是他是祁玄浙的父親,是她親姑姑的丈夫,也是她表哥的父親,僅此而已。


    至於皇位這個所謂的至高無上的東西,皇帝這個尊榮的稱唿,她覺得自己不會產生太大的恐懼感或者是敬畏的感覺。


    洛瑾瑜有點緊張地站在一旁,微微屏息看著。


    而龍琉扇則是揮手讓門外的丫鬟端著一些飯菜還有一套衣服進來,丫鬟放下東西便出去了。


    龍琉扇笑著上前,看著洛瑾瑜微微曲了曲身子,輕聲說“淑妃娘娘,您中午也才吃了一點東西,也累了一天了,換件衣服再用點飯菜就去休息吧,這裏有民女和郡主呢。”


    洛瑾瑜看著麵前這個溫婉如水的女子,好感頓生,不過她微微搖搖頭“先放著吧,本宮不餓,等舞兒替皇上把完脈再說吧。”


    龍琉扇點頭應著,此時正躺在床上的祁皇微微睜開眼,聲音有點沙啞但還是帶著威嚴地說“瑾瑜,你先下去休息吧,這裏有人看著呢。”


    洛瑾瑜張了張嘴,不過沒說什麽,但明顯不想下去。


    洛西舞放開祁皇的手放好,轉過頭,似是安慰地說“姑姑,您先迴去休息吧。皇上暫時沒有什麽大礙,等會我煎了藥再加以針灸情況會更好的。您再不好好休息一下,自己病倒了怎麽辦,皇上不就沒人照顧了?”


    洛瑾瑜斟酌了一下,才走上前“皇上,那臣妾先下去了,您一定要好好喝藥。”祁皇伸手揮了揮讓她放心。


    洛西舞忙活了好一會,針灸完便開了藥方給龍琉扇吩咐人去煎藥。房間裏剩下了洛西舞和祁皇兩個人,洛西舞在收拾著藥箱,祁皇躺著,側身,低聲問出聲“你是?洛王的女兒?”


    洛西舞收拾藥箱的手頓了頓,“迴皇上,臣女正是洛王的女兒。”“那你父王他,現今在何處?”


    洛西舞拿起藥箱,轉身麵向祁皇,不過聲音有點明顯的捉摸不定,其實她時不時還是有點怨這個人,他對祁玄浙好像不咋地,對她父王更是不咋地,不是他,這一切的一切都不會那麽波折。


    “迴皇上的話,我父王他,現在就在這裏,還有葉伯伯。”


    祁皇愣了愣,他雖然生病了,人卻沒有糊塗,這個小姑娘聲音裏的不滿也忒明顯了吧?完全沒有了剛剛進來時候的尊敬。


    祁皇沒有生氣,嘴角難得彎了彎,突然覺得自己來了精力說話“洛王府的小郡主,朕早有耳聞,不過,朕應該沒有得罪你吧?怎麽聽著你不開心不想搭理人了?那你可以幫朕請你父王還有葉將軍前來嗎?”


    洛西舞嘴角抽了抽,怪她咯,一下子有點不指控情緒了被人看出來了,不過這個生病的老虎她還不太怕,再可怕還不是她的病人一個!


    “好吧,我幫你叫我父王咯,小夏,等會去龍姐姐那裏端藥來給皇上,現在你在這裏服侍著,我先走了。皇上告退了。”洛西舞最討厭的是繁文縟節,能省則省咯,說話分對象,可是分場合之後一切又不一樣了。


    小夏守在門口,應了聲是,便還是定定站在那裏,等人來叫了才跑去端藥來給祁皇喝下。


    也許是跟著洛西舞的時間長了,也許是因為祁皇生病少了該有的威嚴,小夏看見皇上的時候還真是沒有多害怕,如果換作之前她肯定是逗得連藥碗都拿不穩了。


    剛剛喝下藥,小夏便又端來專門給祁皇熬的藥膳粥給他喂下,大概喝完的時候洛西舞就帶著洛蒙飛還有葉少單過來。


    洛西舞使了個眼色給小夏,小夏會意地跟著洛西舞退了下去,那個房間就成了三個人的主場。無關君臣,無關上下尊卑,他們的相處模式就是老朋友之間的相處。


    洛蒙飛和葉少單看著床上坐的明顯憔悴了太多太多的皇上,一下子就熱淚盈眶拱手跪了下來,齊聲喊“皇上恕罪。”


    祁皇輕輕咳了一聲,輕笑“朕看不見你們的罪,倒是看到了朕的罪。好了快點起來吧,聽瑾瑜說你們也都受了傷,坐下來慢慢說吧。”


    洛瑾瑜剛剛來到這裏的時候看見洛西舞,洛西舞就悄悄給她通了風說洛蒙飛他們也在這裏,所以她也就稍稍提了一下洛蒙飛他們的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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