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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蒙古十字軍”?!


    在君士坦丁堡軍民的歡唿聲中,一艘造型優雅的白色帆船,劈開平靜的海麵,駛入了金角灣的港口。


    溫暖的冬日陽光,照射在金色的展翅天鵝船首像上,在人們的視野中反射出一片美妙絢麗的光暈。


    一麵白底紅字的十字架旗幟,在這艘白色帆船的桅杆頂端,迎著清爽的海風高高飄揚。


    自從土耳其人修築的炮台要塞,在去年封鎖了博斯普魯斯海峽以來,已經很久沒有船隻從北方過來了。


    從很久以前開始,東羅馬帝國就隻剩下君士坦丁堡這座城池,故而十萬軍民的吃穿用度幾乎全靠海運。生死攸關的海上航路一旦中斷,蜷縮在這座孤城之內的每一個人,都會有一種被扼住咽喉的絕望感覺。


    多少年來,土耳其人一次又一次的圍攻,讓這個苟延殘喘的微型帝國,始終在末日的邊緣苦苦掙紮。


    至於東羅馬帝國雙頭鷹的榮耀和威嚴,更是早已在這個新時代的驚濤駭浪之中消磨殆盡。


    早在上個世紀末期,東羅馬帝國剛剛被土耳其人打得退化成一座城邦之際,君士坦丁堡的市民就知道這座城市已經沒有希望了。苟延殘喘多少年下來,到了1453年的時候,城裏但凡是有條件有辦法的人,都已經跑了,凡是在西歐有親戚的家夥,幾乎全都拖家帶口地投奔了過去。甚至就連皇帝也不例外——半個世紀之前的約翰七世皇帝,就公然在西歐兜售自己的皇冠。價格僅僅是一座城堡和兩萬五千個佛羅林金幣!


    要知道,這可是東羅馬帝國的皇位,是羅馬文明千年傳承的正統,帶著凱撒和奧古斯都的光榮與輝煌,還為之葬送了不知多少條性命的王位啊。可就連這樣的揮淚大賤賣,西歐的君主們還全都沒啥興趣。


    於是,帕裏奧洛加斯王朝隻能繼續在君士坦丁堡的城牆內苟延殘喘。並且奇跡般地一直堅持到了今天。


    總之,對於城內最後的羅馬人來說,目前正是一個充滿了衰敗和災難。並且逐漸走向毀滅的悲哀年代。


    ——香醇甘冽的美酒,豐盛美味的食物,豪情洋溢的講演。血腥激烈的角鬥,讓少女貴婦為之陶醉的戰爭英雄,墮落糜爛的徹夜狂歡……在很多年以前的遙遠過去,這一切宛如天堂般美好的奢華和歡樂,曾經是羅馬公民在日常生活之中的重要調味劑,即使是在西部帝國陷落,隻剩東部帝國獨存之後也依然如此。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帝國版圖的萎縮,外加皇室財富的日益減少,這些令人興奮的刺激、奢華和娛樂。卻已經在君士坦丁堡一連消失了好幾個世紀。無數人為此歎息憂鬱,卻又毫無辦法。


    ——勝利的凱旋、帝王的榮耀、奢華的慶典……這些能讓羅馬人感到興奮的東西,已經很久未曾在這個時代的君士坦丁堡出現了。甚至就連不被戰火打擾的平靜生活,都已經成為了一種奢望。


    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在自己麵臨窮途末路的時候。不是在絕望中沉默,就是在絕望中尋找興奮點。因此,在這個危機時刻,即使是隻有一艘船的援軍,也足以讓深陷絕望之中的君士坦丁堡軍民們興奮上一番。


    ——已經有了第一艘船抵達這裏,難道還會沒有第二艘、第三艘船。滿滿地載著援軍和糧食到來嗎?


    而皇帝陛下為了粉飾太平,特意在碼頭免費散發的黑麵包,更是戳中了久困於饑饉的市民們的g點。


    ————————————————————————————


    就在這艘被君士坦丁堡軍民寄予厚望的帆船“白鳥號”上,王秋同學正裹著一套不怎麽合身的蒙古族式樣皮袍子,用望遠鏡觀察著前方矗立於海麵上的巍峨城牆——雖然他在之前已經惡補過一番有關伊斯坦布爾的綜藝旅遊節目錄影,但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跟21世紀的伊斯坦布爾相比,實在是有著天壤之別。


    另外,實事求是地說,這艘采用21世紀的先進技術設計製造,外觀裝飾華麗,排水量約為150噸的帆船遊艇“白鳥號”,從一開始根本就不曾穿越過博斯普魯斯海峽,甚至連金角灣都沒有離開過。


    昨天晚上,在皇帝本人的配合和掩護之下,身手敏捷的索尼婭政委帶著蟲洞,第一次離開了皇宮禦用祈禱室,由皇帝親自帶著出城來到海邊,然後悄悄使用隨身攜帶的充氣式筏子,一口氣劃到金角灣的某處僻靜海麵。這才在海上拿出蟲洞,讓王秋在這個時空通道的另一端,從東京灣的碼頭轉移了一艘帆船過來。


    ——由於準備時間實在倉促,此次行動的總指揮官小鳥遊真白前首相,直接就拿了她爸爸的遊艇充數。


    接下來,整個穿越小隊的數十名成員,陸續通過蟲洞,從日本東京轉移到這艘小船的甲板上。然後,就是拋下船錨等待黎明日出,隨即讓本地引水員使用手劃小船進行拖拽,讓船駛入君士坦丁堡的海港了。


    這一次的整個行動過程堪稱平淡無奇,在皇帝這個至尊內應的配合之下,談不上任何的挑戰性。


    唯一讓大家產生爭執的地方,就是這艘船的桅杆上應該掛什麽旗幟——俄羅斯人想掛聖安德烈旗,日本人要掛旭日旗,中國人自然要掛八一紅旗……最後折中了一下,由於聯合國的旗幟太超前,中世紀歐洲人可能沒法理解,於是就弄了一麵紅十字旗——這樣三方都能接受,而城內的基督徒也能明白這是自己人。


    至於他們這夥人為自己選擇的掩護身份,也很有意思——來自金帳汗國的韃靼人。或者說蒙古人!


    “……小鳥遊小姐,你說我們裝蒙古人能裝得像嗎?我可是連一句蒙古話都不會說啊!”


    望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城市,王秋有些擔憂地問到,“……君士坦丁堡的商業區內,肯定有不少在金帳汗國做過生意的熱那亞和威尼斯商人。萬一他們過來試探著套話,我們弄不好隻要一開口就露陷兒了。”


    “……唉,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事情啊!眼下是1453年。大航海時代還沒到來,繞過好望角的東西方航線還要半個世紀才會開辟。在這個年代的歐洲,我們這些黃種人如果不選擇裝扮蒙古人的話。還能給自己找個什麽身份呢?反正你們隻要閉緊嘴巴,遇到外人完全不開口就行了!”


    戴著滿頭絢麗的琉璃瓔珞的小鳥遊真白前首相,一邊對著小鏡子欣賞自己充滿草原風情的新穎裝扮。一邊隨口答道,“……遇到有人來試探,一律讓買買提先生擋駕——咱們這兒也隻有他會說蒙古話!”


    為了在服飾和外觀上,符合這一臨時編造的新身份,整個隊伍之中的中日兩國黃種人,全都換上了蒙古族式樣的皮袍子和皮帽子,戴上了色彩繽紛的瓔珞飾物,還背上了純屬裝飾品的弓箭,據說是日方的“有關部門”臨時從寶塚女子歌舞團“借”來,曾用於名劇《圖蘭朵》的戲服和道具——似乎還用了強製手段。


    換句話說。王秋如今正穿著某位女演員的戲服……好在他一向節操匱乏,這點小尷尬根本不算什麽。


    雖然日本人、中國人和中亞的蒙古人之間,在體格相貌上其實差別挺大,不過在當時的歐洲白人眼裏看來,東方黃種人的相貌估計是差不多的……總之。在穿越者皇帝的配合之下,蒙混過去應該問題不大。


    剩下的一夥俄國毛子,不是金發就是紅發,穿了皮袍子也扮不了蒙古人,所以真白小姐就讓他們繼續穿軍大衣扛鐮刀錘子紅旗了——反正對於這年代的君士坦丁堡市民來說,一樣都是外族人的奇裝異服。


    至於俄國毛子的掩飾身份也不成問題——如今的俄羅斯帝國尚未誕生。莫斯科公國和金帳汗國還在東歐的大草原上打著拉鋸戰,剩下的小勢力則在這兩大霸主之間充當牆頭草、左右搖擺。投靠莫斯科大公的遊牧民其實很多,效忠蒙古可汗的老毛子也為數不少……就當他們是投靠蒙古人的“俄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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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初步解決了掩護身份問題之後,還有下一個問題需要向君士坦丁堡軍民給出合理的解釋——這些生活在千裏之外的蒙古人和俄羅斯人,又是為了什麽而越過廣袤的黑海,來到這座岌岌可危的君士坦丁堡呢?


    在皇帝和小鳥遊指揮官的合謀之下,他們炮製出了一個很好很強大的理由——“捍衛信仰的十字軍”!


    ——在現代中國人的印象裏,蒙古人似乎全都虔誠地崇敬活佛、信奉喇嘛教。但在喇嘛教大興的數百年之前,蒙古和中亞的大草原上的宗教信仰卻是紛雜不堪,佛教、道教、薩滿教、基督教、伊斯蘭教、拜火教和摩尼教,都曾在草原遊牧民之中有過一段興盛的時期,而基督教甚至可以說是傳教比較成功一類。


    蒙古草原上的基督教徒,最早來源於中國唐朝的景教,雖然景教在中原地區並沒有興盛多久,到了宋代就已經衰微,但在草原上的發展勢頭卻一直不錯。早在成吉思汗統一蒙古的時候,蒙古草原上據說就已經有了大約二十萬人皈依了上帝。例如成吉思汗的早期對手之一,乃蠻部的王罕,就是一個虔誠的基督徒。


    而在成吉思汗當權之後,為了壓製草原上傳統的薩滿巫師勢力,加強汗廷的中央集權,以及吸收先進文化,他和他的繼承者也一直采取宗教寬容政策,縱容其它宗教在國內的傳播。譬如作為道教分支的全真教,還有佛教和基督教,就相繼得到了成吉思汗的青睞與扶持,為蒙古帝國的建立和穩定提供了不少支持。


    作為成吉思汗西征霸業的繼承者之一。由成吉思汗長子術赤在東歐大草原上建立的金帳汗國,在信仰方麵也幾經反複,總體上一直對宗教采取寬容政策。第一任可汗術赤似乎是薩滿教的信徒,中期的可汗則大多信奉伊斯蘭教,但遠遠談不上虔誠。到了晚期,金帳汗國四分五裂,信仰狀況也極度混亂。雖然整個國家在總體上傾向於伊斯蘭教,但信奉基督教的蒙古人同樣也不在少數,甚至有幾位可汗也親自受洗皈依。把基督教定為國教(後來又廢棄了),在首都別兒哥薩萊(就是後世的斯大林格勒)興建了大教堂。


    至於日後的蒙古大草原被藏傳佛教或者說喇嘛教一統天下,遊牧民們家家戶戶有男人出家當喇嘛。大活佛說話比可汗還管用的局麵……那是在明朝的中後期,也就是下一個世紀才會開始出現的事情了。


    總之,在1453年的君士坦丁堡,有一支蒙古十字軍越過黑海來援,從理論上說還是比較合理的。


    但問題是,在時空門這邊的中日俄三國穿越隊伍之中,連一個蒙古人都沒有。於是,隊伍裏唯一同時會說土耳其語、阿拉伯語和蒙古語的買買提同誌,就被推舉為明麵上的“蒙古十字軍”領袖,取了個叫做阿爾斯楞(蒙古語。意為獅子)的蒙古名字,冒充某個大部落的王子,為了信仰而來君士坦丁堡參戰助陣。


    ——於是,在某個平行時空的1453年2月5日,君士坦丁堡就迎來了一支從東方來的“蒙古十字軍”。


    事實上。在聽說渡海來援的十字軍居然是蒙古人之後,君士坦丁堡的人們也很是感到有些囧囧有神。


    ——要知道,對於這個時代的歐洲人來說,蒙古西征僅僅是兩百年之前的“近代史”而已。而在之後的兩個世紀之內,金帳汗國的韃靼鐵騎對東歐和西亞展開的大規模侵襲,也一直都沒有停止過。波蘭和巴爾幹半島居民多次深受其害。至於帖木兒可汗在敘利亞和小亞細亞製造的血腥大屠殺,尤其是在大馬士革城用屍體堆砌的巨型骷髏塔,更是讓很多親眼見識過的老人記憶猶新。


    所以,在這個年代的歐洲,所謂的“黃禍”和“韃靼風暴”,可不是別有用心的政治家們刻意炮製出來的宣傳口號,而是已經被蒙古大軍用死亡、鮮血和廢墟充分證明了的恐怖事實。


    很顯然,麵對著傳說中兇悍無比、號稱能吃人肉喝人血的未開化蒙古蠻子,至今已經縮在高牆後麵當了整整八十年禦宅族的東羅馬帝國臣民,心中多少都有會些惴惴不安。


    不過,如今這個苟延殘喘、奄奄一息的東羅馬帝國,實在是已經徹底潦倒到了病急亂投醫的地步。別說是僅僅聽說過殘暴兇名,卻從未直接進犯過東羅馬帝國版圖的蒙古人,就算是宿敵老對頭阿拉伯人的援軍,君士坦丁堡的軍民也隻能照樣歡迎不誤……總之隻要能打土耳其人就行!


    因此,在短暫的失聲驚駭之後,君士坦丁堡的軍民還是對這支“蒙古十字軍”表示了熱烈的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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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引水員小艇的拖拽之下,“白鳥號”帆船的飛剪式船首,徐徐犁開墨綠色的海水,靠向木質的棧橋。


    而岸上的君士坦丁堡景物,還有聚集在港口處圍觀歡迎的市民,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船上的諸位穿越者們,全都趴在船舷上,全神貫注地眺望著君士坦丁堡的城牆、塔樓和港灣。


    尤其是對於參加此次行動的俄羅斯人來說,這座城市更是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差不多在整個俄羅斯帝國時代,曆代沙皇都把奪取君士坦丁堡視為終極目標,甚至把它看成是近乎於宗教信仰一樣的存在。


    ——這座位於歐洲和亞洲、黑海和地中海交匯處的偉大城市,在被奧斯曼土耳其人攻陷之後的數百年曆史之中,凝聚了不知道多少東正教信徒的血淚與悲願,就仿佛猶太人眼中的耶路撒冷一般。


    因此,自從信奉東正教的莫斯科公國伊凡三世大公,迎娶了東羅馬帝國的末代公主索菲亞,以東羅馬帝國正統繼承者自居開始,自稱第三羅馬的俄羅斯帝國就和土耳其展開了綿延二百五十餘年的漫長戰爭。為了奪取這座掌控黑海進出通道的古城,俄羅斯軍人幾乎流幹了血,但最終卻還是功虧一簣。


    當然,如今的伊凡三世還隻是一個小孩子,而索菲亞公主更是尚未出生(是君士坦丁十一世弟弟的女兒,皇帝本人是絕後的),“第二羅馬”的陷落和“第三羅馬”的建立,也未必會繼續遵循曆史書上的發展軌跡。但俄羅斯人深埋於血脈深處的記憶,依然讓他們對這座傳說中的偉大聖城,充滿了各式各樣的憧憬。


    然而,無論俄羅斯毛子們對這座城市懷有再怎麽美好的憧憬,在真正踏上碼頭之後,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座最初被命名為“新羅馬”,由君士坦丁大帝奠基開工,東羅馬曆代皇帝不斷擴建,經曆了上千年的歲月滄桑,號稱被上帝庇佑的偉大都市,如今確實是到了它曆史生命的末期,已經風華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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