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去給葉父葉母給結果,心裏想著的自然是「良心就好,謝天謝地」之類的,一時忘了和葉父吵架的事,居然帶著任遠舟就進了病房了。


    結果一進門,還沒說起檢查結果,葉父看著葉君橋領著個斯斯文文的清秀男孩兒走進來,先是愣了一下,心頭大概有了個猜測。


    葉母自然為葉父介紹,說「這是小舟,是小橋的朋友。」


    葉父打量了二人片刻,看著任遠舟道,「葉達平,是你什麽人?」


    任遠舟突然心頭升起了無數揣測。


    葉父皺起眉頭,「我問你呢?」


    「姑父,」葉君橋在任遠舟接話之前開口,「葉達平對你又說什麽了?」


    「…………」


    葉父險些被氣出個好歹,在他眼裏,葉君橋帶著葉達平的外甥過來,幾乎就證明那天的那席話是真的。


    「他說什麽了?」葉父怒不可遏,「你該問問你做了什麽?!」手上隨手撿了個東西砸過去。


    得虧是任遠舟手快,拉了葉君橋一把,才沒讓葉君橋被開了瓢,不過粥碗直接摔出去碎在了走廊裏。


    「這還是個孩子,算起來還是個親戚!」葉父火氣完全熄不下來,那就跟往滾油裏撒了幾滴水似的,滾燙的油腥子到處飛濺。


    葉君橋:…………


    葉君橋手裏拿著的報告單,瞬間被捏的起皺。


    任遠舟下意識地護著葉君橋,結果這個動作就像是紮了葉父的眼睛似的。


    任遠舟:「葉叔叔,這件事……」


    「哪兒輪到你一個外人說話!?誰準這一雙髒東西進來的!?滾出去!!」


    「…………」葉君橋也不是專門來氣人的,努力壓下了自己的心頭震盪,道,「你的檢查報告出來了,說是……」


    「用不著你操心了!」葉父近乎斬釘截鐵地道,「從今天起,我沒你這個丟人現眼的兒子。」


    葉君橋:「…………」


    葉父:「我說我沒你這個變態的兒子,我錯了,這就不是病!這是變態,你給我出去!咳咳咳……咳……」


    葉父的的唿吸已經開始失速,葉母慌忙幫忙順手氣,葉父突然咳得喘不上氣。


    葉君橋任遠舟立刻轉身去叫大夫,葉母慌忙給人倒水,醫護人員慌慌忙忙的趕進來,現場一片混亂。


    葉君橋在旁邊幹站著,湊近點都不行,會擋醫護人員的道。


    他倒是沒想到,老頭子腫瘤沒事,倒是差點被自己和自家崽子的一個露麵氣出個好歹來。


    任遠舟總覺得葉君橋現在狀態似乎也不大好,總覺得這人要倒了似的,慌忙扶了一把。


    葉君橋擺了擺手,任遠舟沒鬆手,領著人往病房外走,找了個空座位坐下。


    葉君橋坐下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可以抽根煙麽?」


    「不行。」任遠舟拒絕的相當幹脆果斷,「你得長命百歲,我已經比你年輕了,你不好好保養,是準備哪天扔下我先走嗎?」


    葉君橋一滯。


    他本來就剛剛被葉父給刺激到了,這時候任遠舟還說這種話。


    任遠舟幫人順了順毛,道,「我算是知道你昨天說的會有人討厭我是什麽意思了?」


    葉君橋沉靜片刻,刻意舒緩似地接道,「怕不怕?」


    任遠舟:「怕。你不會反悔,去做異性戀吧。」


    葉君橋:…………


    葉君橋努力想要笑一下,「我像是那麽沒良心?」


    任遠舟道,「那我就不怕了。」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葉君橋突然道,「你剛剛說,我已經比你年紀大了?」


    任遠舟等著葉君橋把話說完。


    葉君橋:「那我要是,將來也變成脾氣古怪的壞老頭了怎麽辦?」


    任遠舟輕輕「嗯?」了一聲。


    葉君橋道,「其實我一直在想,為什麽那麽多家長在孩子還小的時候暖的像太陽,等到孩子大了,他們就突然變得脾氣古怪和不可理喻了。」


    葉君橋是真的一直在這麽想。


    不僅僅是家長會懷念自家孩子的小時候,孩子有時候也會懷念小時候的家長。


    小時候多好啊,天塌下來有你爸你媽頂著,被別人欺負一下,有你爸你媽討公道。你是他們身上掉下的肉,磕著碰著,他們都心疼得不得了。


    你是他們的天,他們隻要你好,你開心。


    可等你大了,他們就好像開始變了。


    他們會因為你考試不及格痛罵你半小時,你再怎麽解釋你已經盡力了,他們還是固執己見地覺得「你很聰明,你就是懶」。


    當你做錯事,哪怕是葉君橋這般,這種僅限於他們眼中的做錯事,他們會先是渴望你改變,你沒改變,他們就會歇斯底裏地逼迫。你再不改變,他們就會收迴所有的愛,甚至橫刀相向。


    仿佛你的存在毫無價值,隻是一個讓他們後悔不迭的錯誤。


    葉君橋從不否認他的父母是愛自己的,他們是天底下對自己恩情最大的人。除了那些廣義上的養育之恩,還有自己身為孩童的時候,親身經歷的那些點點滴滴的愛護。


    比如自己生病的時候,葉父熬夜守著自己,一通宵沒合眼。比如葉母為了自己小學自然課作業,花一整個下午去滿城市找植物葉子。


    愛護與傷害,都是真實存在的。


    葉君橋距離離開家大約也有十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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