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陽光下,滲透著蒸騰的水汽,一縷縷地在空氣中緩慢攀升,升到樓頂就結織成網狀,頃刻間,整個校園被鋪天蓋地的浮躁氛圍壓抑著。

    操場上的楊樹陷入烈日的蹂躪之中, 影子經空氣中的蒸汽過濾後,在地上隻留下赤裸裸的曲線所構成的輪廓。樹葉裏的蟲豸被這樣浮躁的空氣騷動著,忍禁不住激情四起地叫嚷,叫得人心惶惶,好比難以操控的叫床聲撩得人們心癢難抓。

    偶有一片不明時節的樹葉獨自憂傷地飄零,在這樣浮躁的空氣中自顧旋轉,自娛自樂。豈不知在風兒的眼中,落葉的此番舉動是無趣至極,顯得如此拙劣,勾不起風兒的捧場,躲在一角的風兒冷笑地觀摩了落葉在半空中幾秒鍾掙紮的過程。

    上空演繹著一出文藝紀錄片,那麽地上就是一出悲喜交加唿聲起伏的歌舞劇了。

    操場旁邊簇擁著一群花樣少男少女,五顏六色的腦袋爭先恐後地上下前後躥動著,他們舉步維艱地向一塊石壁挪著腳尖。石壁就是一麵牆,學校用於公布一些重要信息的一麵板壁,此刻板壁上貼著一塊紅豔豔的大紙,紙頭非常顯眼地寫著“xxx年xx中學高考成績公布”。

    板壁前的人群就是衝著這十幾個大字下麵的密密麻麻的字而去的。這時,有一個矮個子費盡平生所有吃奶的力氣終於擠進去了,不料站到紅紙前麵時,眼鏡卻不見蹤影了,無奈之下,隻有把整個腦門貼住紅紙方能看得清楚。

    這樣一來,站在後麵的那些連吃奶的力氣(也許沒吃過奶,天曉得哦)都沒有的人就非常不滿了,大聲叫嚷:“喂,你丫的,紙上沒有美女,你別那麽近行不行啊,後麵的人都隻能看著你翹起來的屁股了。”

    跟著起哄的人接話道:“大家看呀,這丫的,穿紅色史努比哦。”

    此人話音未落,所有站在後麵的人,齊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到擠在最前麵那人的屁股上。那人突然感覺到屁股上一陣灼熱,頓時一縷青煙嫋嫋升起,隨即他麵紅耳赤地從縫隙中倉惶逃出,同時還不忘對著人群罵道:“小心我告你們非禮。”罵完,他摸摸“受傷”的屁股依依不舍地離開了。

    有的人乘著別人哈哈大笑的時候,偷偷地又擠進板壁的最前麵。

    少頃,從人堆裏擠出來的人,有的手舞足蹈大唿道:我中了,我考上了,考上了;有的則把臉拉得老長,將要掛到地上,眼角的淚珠就順著拉長的臉滑下,頃刻就形成一幅“山川流水”的國畫。

    此時,在不遠處的球場上,有一個人懷抱著一個退了色的籃球,身穿長運動褲背掛23號球衣,正在向著板壁這邊的人群瞟來不屑的眼光。這個人就是體育班的,人稱“山寨古天樂”的漢傑。

    也許在他眼裏,對麵板壁下的人群就像一群搶奶喝的豬仔,搶到奶喝的就興高采烈手舞足蹈,搶不到的就哭天搶地。

    他對考試憎恨至極了,為考試而考試的教育,在他眼中那就像農村男女為生孩子而結婚,或像大學生為性愛而戀愛一般毫無意義。

    漢傑一個人抱著籃球靜靜地坐在籃球場邊上的石凳,和此時學校裏情緒高亢的其他學生們的表現顯得格格不入。從他身後經過的同學,也許沒人會留意他的存在,可想而知,以好學生為榮的現代學校裏,一個差生不足掛齒,渺小得像沙漠裏的一粒砂石。

    曾經在學校裏流傳過這樣的山寨版八榮八恥:上課認真為榮,下課先走為恥;學生幹部為榮,平民學生為恥;老師拖堂為榮,學生翹課為恥;考試一百分為榮,隻考六十分為恥。

    讀了一年的高中,今天終於宣告結束,漢傑心裏很泄氣,拿起懷中的籃球箭步來到籃筐下,高高躍起惡狠狠地把球摁進去。他落地時,籃球架還在左右搖晃不止。

    “喂,豬頭,在幹嘛哩?”

    不知何時,一個俊美的女生已經站立於他身後。

    這女孩是他們的班花,名叫伊莉。人不但人長得靚麗的,成績也老好,據說是全校裏美貌和智慧完美結合的絕版。師者曰:人才啊人才,此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也。正因為出了這麽一根苗,漢傑所處班級出現男多於女的嚴重女比例失調。

    “美女有何貴幹?”漢傑的問話近乎冷漠,隻因伊莉此時的一句“豬頭”中傷。

    “你看過成績了麽?”伊莉並不介意漢傑的態度,反是溫柔至極。

    漢傑在女人,特別是美女的溫柔之下,全沒了脾氣。

    “沒你有才。”

    “到底如何呀?”

    “二百五。”

    “你罵誰呀你?”

    “我說我得二百五分。”

    伊莉沒再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地上的籃球。

    “你呢?。”

    “我呀,嗯,上重點了。”伊莉細聲說道,生怕會刺激了漢傑。 “那你有啥打算啊?”

    “我?天之大定有留身之處。”

    “哦。”伊莉不想再談論這個問題,因為此時倆人的心情完全相悖。“我請你喝茶好麽?”

    “美女玉口一開,我深感榮幸,哪有拒絕的道理呢。走吧。”漢傑抱起地上的籃球夾在腋下,跟隨伊莉離開了球場。

    路上伊莉糾正漢傑道:

    “你別老叫我美女了,擔當不起的。你才是大帥哥呢。”

    得到自己心儀的女孩誇獎,漢傑樂得心花怒放,身子輕飄飄的,瞬間擺脫了萬有引力升空了,隻可惜被楊利偉等人搶在先了,不然他就是中國太空第一人了。

    “嗬嗬,謝謝了,真佩服你說實話的勇氣。”

    “真不要臉。”

    說罷,倆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八月的天空像一個醉漢似的酥軟,泥一般攤在頭頂,不停地噴射出熱騰騰的蒸汽,隻把人熏得暈頭轉向,鬧得蟲豸不停地在發情叫喚。

    2008年的夏天,“地下鐵”開到了這座落後的城市,年輕人多了一個炎夏的朋友,右手牽著情人的嬌手左手握著奶茶,愛情被滋潤了,炎夏就犯不著如蟲豸般發情叫喚。

    與美女相處的時間裏,光陰如黃金,一點一滴都是那麽珍貴,想而不可多得;應試教育的時間裏,光陰如台灣版的假鈔,誰得誰倒黴。

    不知不覺,午時已過,太陽落山之後便是華燈初上。此時,西湖公園門口,飯包酒足的人們進進出出,絡繹不絕。

    也許是情竇初開的衝動,此番與伊莉單獨相處,漢傑感覺很美妙。這時,返迴學校的途中路過西湖公園,漢傑對公園的環境有著更美好的憧憬。於是,他拉住伊莉白嫩的小手,說道:

    “我們到公園裏坐坐吧,反正現在已經高考了,不用再去上課。”

    伊莉被漢傑這一突如其來的動作,全身像是被兩千伏高壓電到似的,興奮的信號瞬間傳遍了身體的每一塊角落。興奮過激,她忘了迴答漢傑的請求。這可是第一次被男生牽手啊,而且漢傑還是她意中人呢(這絕對是個無人知曉的秘密),這叫她怎麽不激動。

    漢傑見伊莉沒主見,就拉著伊莉的小手走進了公園裏。

    明晃晃的夜空下,城市的晚裝璀璨絢麗,西湖袒露胸襟,波光粼粼。公園裏的路燈像螢火蟲似的蟄伏在樹梢和草叢中,聆聽夏蟲喘息的聲音。

    如此幽雅的氣氛,兩人心如鹿撞,激動不已,他們第一次擺脫了學校枯朽教規的約束進行人生的初次約會。

    許久的沉默,伊莉似乎覺得還缺點什麽,臉皮抽動了一下,說道:“我想要杯奶茶——”

    漢傑聽到,雖有些不情願,但覺得愛情不能少了奶茶的味道,環視四周,見不遠處就有一家奶茶專店。

    “你站著等我,我立即就來。”話音未落地,人已經跑出幾步。

    片刻,漢傑左右手握著奶茶迴到原地,但未見伊莉的蹤影,突感奇怪。附近四處找了一遍,仍無結果,不祥的預感占據了漢傑的思緒。

    沿著小石路走過十幾米遠,經一片竹林。林中無燈明,黑魆魆一片,看似無人入內。

    漢傑心急如焚,掏出手機,撥通伊莉的電話。不料,一首《青花瓷》悠揚地從林中傳來,可不多久,電話就被掛斷了。

    疑惑進襲漢傑的大腦,使其神經頃刻間膨脹亢奮。再一次撥打號碼,樂聲再次傳來,待他發現樂聲從林中一閃亮處傳來,電話又被掛斷了。他豎起耳朵,集中所有聽覺細胞,躡手躡腳地向林中挪步。

    摸到深處,眼前出現幾團黑影在挪動,同時嘈雜不斷。

    “他媽的,你給我把手摁住,還有你把腳抓牢了。嘻嘻嘻,好清純的學生妞哦。”

    “好的,老大,你也得快些啊。”

    “你他媽的,看你嘴饞的,都快流口水了。”

    漢傑急忙亮起手機中的照明,眼前的一幕令他瞠目咋舌。伊莉像待宰的羔羊似的,被三個人死死摁住,嘴裏還塞著衣服,不能出聲。上身已一絲不掛,下身還完好無損。有一猥瑣的紅頭發的家夥,正兩隻手壓在風韻的乳房上。

    紅毛混混突見有人來擾他們的好事,覺得非常不爽,從伊莉身上離開走到漢傑跟前。

    這不堪入目的一幕,引爆了漢傑的憤怒,哪會退縮。區區幾個骨瘦如柴的混混,不足掛齒。論打架,他是在學校裏出了名的武術專業體育考生。

    紅毛混混被漢傑眼中噴射出的殺氣驚嚇住了,頓時不寒而栗,心悸地說道:

    “這位大哥,你若也有興趣,那先來如何?”

    “我日你!”漢傑大吼道,嗖地一聲,一記鐵錘般的直拳重重地打在紅毛混混的嘴巴上。紅毛混混立馬人仰馬翻,兩顆門牙和鮮血從嘴裏噴出,形成一朵鮮花的形狀,在半空劃出一道拋物線。

    隨即整個人撞到竹子上後被竹子的彈了迴來,趴在地上成了狗吃屎的狼狽樣,滿嘴裏都是泥巴和枯落葉。其餘三個混混見狀不妙,立刻鬆開抓住伊莉的手從地上站起來,急忙把他們的老大扶起來。

    “狗日的,吃我的狠吧!”話音未落,漢傑已健步上前,像一股颶風刮過,氣勢排山倒海地逼近四個人的跟前。

    四個混混抬頭仰望,見漢傑像一頭發怒的獅子將要生吞他們似的,忽覺兩腳發軟。

    “給——我打——”老大失底氣地叫道,猶豫了片刻後,四個人的拳頭像從四周八方投來的爆彈,一致向漢傑的腦袋擊來。

    不慌不忙中,漢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把上半身位下蹲,左腳牢牢地紮進泥土裏,右腳迴旋橫掃出去。像清風掃落葉之勢,四個混混齊刷刷地倒地嗷嗷直叫,半時都起不來,想必被這麽鐵棒般的腿一掃十有九成也骨折了。

    此時,漢傑一把注意力放到了伊莉身上,一個大步從混混身上邁過向伊莉走去。

    四個混混心有不甘,就在漢傑將要躍過時,死死地抱住他的腳。漢傑見勢仍氣定神怡不動神色,抬起有力的大腿想要把該死的混混甩出。不料,已被其他混混從後麵緊緊抱住,使得腿上發不出力,反而踉蹌了一下。

    這時,紅毛老大已爬起,指著漢傑的臉罵一番,畢,從腰間裏摸出一把匕首,在漢傑跟前恐嚇,但並未敢靠近。剛受挫,心裏有所餘悸。

    一旁的伊莉,像受驚的小雞,魂飛魄散,尖叫不已。

    漢傑在明晃晃的刀子前並無怯意,反是麵露笑臉,其意為安撫伊莉。

    “她媽的,笑?明擺著對我職業的侮辱。”言罷,紅毛老大就對準漢傑的心髒直刺過去。

    其餘三個見老大狠狠地向漢傑刺來刀子,看著要出人命了,心裏不由驚了一下。

    漢傑立即抓住這一刻,把全身力量注入大腿,紮穩步伐,以抱住腳的混混為支點,把力量向腰部轉移集中,隨著吼聲,來一個扭轉乾坤,把身後的兩個混混提到前麵,而他就背對著刀尖。

    其中一混混被刀子刺中,嗷的應聲倒下。緊接著,漢傑伸出雙手向後反抓住另外一個沒有挨刀子的混混,同時彎下腰使勁地把人摔出去,而後揚起腿把腳下的混混踢飛。

    紅毛老大見出了人命,慌忙把手中的匕首扔向漢傑,隨即拔腿就跑。

    漢傑抬手,輕輕地就把匕首接住了。正想上前再解恨,其餘混混也趁機全躥走了。

    這時,一旁的伊莉叫喚他,沒等他走近,伊莉就撲到他的懷裏委屈地哭了起來。

    漢傑緊緊地把她摟在懷裏,極力地安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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